秋闱要一连考上三日,将向洛凡送进考场之后向挽清自然也回了府,只不过路上偶尔看去,却多了不少与南朝打扮不同之人。
万国朝会就在明年开春,这些人应该就是其他国家前来参与之人,有使者有商人自然也有些心怀不轨之人。
向挽清记得前世万国朝会的时候,可出了不少大事。
不过如今她也顾不得细想,车马经过一个小巷的时候停了下来,她下了马车,从一个小道拐出去,而车驾继续前行,如同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今日是秋闱,路上行人本就极多,再加上那些外来之人,向挽清一行三人并不显眼。
向挽清:“她今日又过去了吗?”
归舟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是,她之前每隔几日都是这个时辰去的,我给了那老板一些银子,只要再在那里见到她,就速来告诉我。”
“好。”向挽清点了点头,她停下马车的地方是特意选过的,离她要去的这个地方极为近,不过说话间的功夫就到了。
司琴原本还在奇怪这是要去哪里,一抬眼就看见了那巨大的牌匾:“货坊。”
京都货坊,有两种铺面,一种是外围的就在地上铺一层布,放上些东西就算开门了,另一种略高档些的,就弄个门面,招几个跑腿的。
在这里,你可能用很贵的价格买到一个假货,但也有可能用便宜的价格买到真品。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因此即便有很多人赔的血本无归,但这地方依旧人流巨大络绎不绝,所有人都
觉得自己能从满地的赝品中慧眼识珠,从此一夜暴富。
司琴看到这地方,小脸先白了一圈,连忙道:“小姐,这地方太乱了,您不能进去。”
之前说的,有人高价买了赝品自然心中不服,所以这货坊内打斗是为常事,不过无论是哪头赢,都不会有第三方插手,甚至京兆府尹一般也不会接这场子内的案子。
无他,只因为这货坊靠着的大山正是如今风头最盛的宠妃,乐妃。
向挽清来这里,当然不是为了赌运气,她安抚似得看了眼司琴,道:“这不是有归舟在吗,没事。”
归舟:“……”我背着将军带你来这我也很害怕啊。
不管怎么说,一行三人最终还是踏入了货坊。
归舟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带着向挽清一路驾轻就熟的往里走,穿过拥堵的人群,三人远远的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司琴的小嘴一下就张得滚圆:“张……张嬷嬷怎么在这。”
是的,那个人即便背对着她们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但司琴还是一眼就认出正是那个跟在邵巧贞身边的张嬷嬷。
向挽清示意她噤声,又走近几步,就听到张嬷嬷与那摊主的对话。
张嬷嬷:“摊主,这簪子可是纯金打造,上头那红宝石成色也是极好,你就出八十两,未免也太低了。”
摊主:“你这簪子成色虽然不错,但是款式却是好几年之前的,如今早已不时新了,我如今收了也很难卖出高价,能给你出八十两已经很不错了,你随便换个摊子
,最多七十两。”
张嬷嬷:“可……可是……”
摊主:“我也是看在咱们不是第一次买卖了,想着日后你要还是有好东西能先想着我,这才给你出的高价,你若还是要高,那这笔生意您还是另请地方吧。”
张嬷嬷有些急了,这簪子她今日不是第一次拿到这里来卖了,正如这摊主所说,之前几次她拿去别的摊位上买,人家最高也不过七十二两,这已经是出价最高的摊主了。
张嬷嬷:“摊主,我也是没办法了,我儿子死的早,儿媳妇早就跟别人跑了,就留下我和孙子相依为命,如今孙子生了病,我是实在急着银子用钱啊。”
摊主:“我看你这穿着打扮,也不像是缺钱的人啊。”
张嬷嬷:“你有所不知,我是大户人家的嬷嬷,穿的好那是主子给的,可手上那些月俸早就画了个精光,我也是没办法,才拿了主子赏的首饰来卖。”
摊主皱眉道:“我知道你难做,但我这也是开门做生意,不是善堂。”
张嬷嬷不说话,就低着头呜咽咽的哭。
摊主无奈:“最多八十二两,在多加二两,就当是我行善积德了,能行就行,不行算了。”
张嬷嬷:“那……那就谢过了。”
这价格虽然没有达到她心里预期,但也已经是几天来的最高价格了。
她将方才一直紧紧攥在手中的金簪递给摊主,那摊主刚要接过,腾空就出现了一只手将那金簪从张嬷嬷手中夺过。
张嬷嬷一惊,起身扭头就要骂人,顺着那
只手却看到了一张端庄明丽的脸。
向挽清饶有兴致的把玩着那金簪,微微垂头又挑起眼皮斜看着张嬷嬷:“巧啊,张嬷嬷。”
语气意味不明,张嬷嬷却惊出了一背的冷汗。
向挽清:“张嬷嬷怎么会在这,我怎么不知道我向府老夫人贴身的嬷嬷,竟然要靠卖首饰才能给孙儿治病了,嬷嬷这话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我祖母待身边人薄情寡义吗?”
张嬷嬷:“二……二小姐!您听老奴解释,老奴孙儿的病并不严重,老奴这也是怕老妇人担心,想着自己能筹到钱,就不要麻烦她老人家了。”
“哦~张嬷嬷真是贴心,不愧是老人儿了。”向挽清点点头,张嬷嬷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听见她继续开口,“那我怎么又不知道,嬷嬷的儿子竟然去世了,我记得去年春节里还见您带着他给祖母请安,他嘴甜,讨了祖母欢心,祖母还赏了两颗金花生给他,这么大的事,您怎么也不和祖母说一声呢。”
张嬷嬷:“这……这……”
向挽清再次恍然:“莫非张嬷嬷也是担心祖母伤心,才特意不说,张嬷嬷这忠心真是令人感佩啊。”
张嬷嬷虽不知向挽清为何要自问自答,但如今她脑子一团浆糊,见她给自己铺了个台阶,除了连滚带爬的下来,竟是连最基本都思考都做不到:“二小姐说的是,说的是。”
向挽清就笑了,杏眼弯弯的时候竟有些像只小狐狸:“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张嬷嬷偷了祖母
的首饰前来贩卖,可也是一片忠心?”
张嬷嬷下意识的反驳:“我没有!”一急之下,竟连自称成为奴也忘了。
向挽清:“那这簪子嬷嬷是从何而来?”
张嬷嬷:“这……这是老夫人赏的。”
向挽清点头,也不与她争执:“既然如此,那就请嬷嬷随我走一趟,让祖母掌掌眼,若真是赏给嬷嬷的,挽清自当赔礼道歉,若是嬷嬷手脚不干净,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会有什么下场嬷嬷也应该清楚。”
张嬷嬷见向挽清真的转身欲走,脸色瞬间煞白,她在向府虽然作威作福多年,但她清楚这全是因为她仗着邵巧贞的信任,但就是因为服侍了邵巧贞多年,她才会比任何人都清楚邵巧贞的狠毒,这事若真的被揭发,赶出府去事小,只怕还要丢了半条命,更何况如今她还急着用钱……
思及此,她没有再犹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二小姐饶命啊。”
那摊主如今哪还有不明白,知道这是手脚不干净的奴仆偷了东西出来被主人家发现了,生怕惹祸上身,连忙庆幸自己还没付钱,又和向挽清解释道:“小姐,是她骗我,这要是我知道是来路不明的脏东西,我是肯定不会要的。”
这货坊鱼龙混杂,能在这有一席之地的也不会是普通人,只怕若不是闹到了他眼前,他就算知道来路也会收下,只不过向挽清也懒得和他计较,脚尖动了动,看向跪在她面前的张嬷嬷,扬了扬下巴道:“嬷嬷确定要在这里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