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的身份,前去求的人多是点头哈腰将自尊降到最低的人,或者说只要能让他点头同意,没有自尊也无所谓。
周韫即便不是自命清高的人,让她和一位不熟悉,起初印象不太好,流言蜚语太多的男人放低姿态求帮忙,她暂时做不到,哪怕他可以助她达成目的。
她的沉默和倔强,国澍没抬头也能知道,薄眼皮微欣,幽深峰眸牢牢锁定她,态度很冷,却是难得不费唇舌,不玩商场打太极那套,直白截破她拙劣演技:“既然选择演戏,就该把求人姿态滴出来。”他挣灰的手停下,交叠的长腿也终于放下,起身,高挺的身形将她完全笼罩,挡住光线将黑暗带给她,抬于轻撩 撮长发,指腹温柔摩学,溢出口的话却是冷到刺骨:“谁给你的胆子算计到我头上2周家?还是你心底的情哥哥周域?"
周韫心头一紧,十分钟前还偶有温柔的人此刻完完全全消失了,是接触以来,她不曾见过的危险,冷锐狭长的眼眸落在她身上,像末日的最后审判,在和她清算过去种种。
“不说?”闻澍薄唇轻勾,抬手间,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屋顶上空。
那声惨叫吓得周韫肩膀瑟缩,未曾预料到的突然。她慢慢转头,看男人左手手臂被强行扳到身后,姿势微异,像是骨折。
"大哥大哥!我说我说!"男人疼得鼻尖冒汗,五官因疼痛扭曲在一起,“她不说我说!”
闻澍放下手里那撮淡淡香味的长发,声调轻懒,像调情:“机会是要抓住的,看来你没抓住。”
这句话就像一句未完的话,符合闻澍一贯做事风格,看似留有一线生机,实则逼你走向悬崖。上位者操控一切,言语,行为,甚至是思想,他们都要控制。
男人疼得不想说别的只想赶紧吐干净,好为接下来求饶铺垫,声如雨下表达自己是多么无辜:“大哥我是真冤枉啊,起初有个女人来找我,说给我一万块帮忙去一家吓唬一个人,我手头紧啊,没多想就
同意了。"
男人尝试争脱两下提醒保镖手上力道轻点,换来的是更用力地桎梏,当即便老实了,赶紧把话说完:“结果来到她家后被发现了,她拿报警咸胁我,要是不想出事就配合她滴戏,事成之后她给我一万
块,这事就算过去,我说的全是实话,真的你信我!"
周韫静静站在原地听男人一五一十道出计划始末,她早知道他靠不住,事情败露和败军之将并无分别,接受赢家嘲讽或惩罚就是。男人嚎完了委屈,语速放慢,小心翼翼询问能不能放了他。
闻澍对保镖轻轻点头,男人跟拎小鸡似的把人从地上拎起来,把毛巾塞进他嘴里防止叫喊,行云流水间男人被五花大绑捆起来,两人过来架着他拖下楼。策划者是她,事情败露该找的人也是她,没理由要别人替她承担责任。
周韫想跟过去让他们放人,刚走出去一步,人不受控制倒退,腕上炽热的温度好似能灼烧她的肌肤,紧紧圈住她纤细的手腕,别说是离开,走两步已是极限。她能明显感到面前的人隐忍的怒火正在临界点,什么时候会爆发,取决于她的态度。
“工作证故意丢在车上,小区停电,保安无故离岗,楼梯井那位老大爷,”闻澍每说起一个人,薄唇笑意越明显,“周大小姐,好手段,你想做什么,嗯?”
尾音上扬,紧随其后是他温凉的指腹捏住她下颚,迫使她只能抬头仰望他。
间湖眼底的逗弄已然消失,商场所杀的杀代决断逐渐显现,目光微凉,声色俱厉:“宿沅能玩到我头上的人还没出世,我听听你的狡辩,兴许说的不错,放过周家也不是不行。”
提及周家,周韫一身傲骨隐隐出现裂痕:“这事和周家无关,是我自己的主意,他们都不知道!”
“那就别页着周家名义行任何事。”间澍不惯着她,拒住她下颚的手正一点点收紧,“你想利用我替你解决姜干盈,替你在周姜两家人面前做伪证,就凭刚才那个废物的演技?”
他哂笑:"周韫,关于闻家的传言你是一点不信一点不听是吗?"
从小到大有关间家的传言,周幅听到太多,小时候版本是间家的人很凶,间老爷子就像活阎王,铁面无私。长大后版本自然要随着时间更迭,主角不再是间老爷子,换成了间澍,这位比间老爷子还要令
人闻风丧胆的人物。
据说,当初间老谷子将公司交给间澍,底下人当然不服,明里暗里不服管教的人不在少数,所有人,就连周伯岑那时候也在饭桌上提到过间湖接管晟弘,小小年纪怕是镇不住底下那些老古董们。大家抱着看热闹心理坐等闻澍出洋相,但等来的结果不是他出洋相,而是当时持股仅次于闻家的游家当家人入狱的消息。
此消息一出震惊整个商圈。游朔东是何许人,那是和间老爷子打拼江山的人,晟弘二把手,外界都传间老爷子让自家孙子接管公司,游朔东肯定是倾囊相助,事实却大跌眼镜。
间澍接管公司第三年,游朔东那用公司钱款,由间澍亲自处理,有传间老爷子本想息事宁人,奈何间南铁了心要把人送进去,雷厉风行,铁面无私的行事作风,帮他在晟弘彻底站稳脚跟。游朔东挪用资金过大,直到现在也没放出来。圈子里不少人传原本不用判这么重,闻澍动用了私人关系,生生将这位元老级别的股东摁在泥里再也起不来。周韫很清楚,不论传言真假,闻澍这人的确危险。周伯岑曾叮嘱周域对闻家敬而远之不会错,而她敢在老虎头上拔毛,也是应了那句初生牛犊不怕虎。以他的心机城府,周韫没有继续演下去的必要,还不如大方承认:“是,我不否认利用你,因为只有你出面我才能让周姜两家联姻失败。”闻澍轮廓分明的脸上透着一股无声的嘲讽,和巷子里桀骜不驯的样子不同,此刻更像商人谈判时的精明果决。
他眼眸微眯,对她的承认不作评价,针对后半句出言讥讽:“让我出面成全你和周域?”
周韫净白的眉心轻轻一皱,想告诉他不是这个意思,话到嘴边还是被他那张淬毒的嘴抢先。
"之前说公益免费,"闻澍斜乜她,“可没说当红娘免费。”
周韫深呼吸,再重重吐出来,情绪平复差不多后,耐心解释:“我只是单纯报复,我哥要和谁结婚都可以,唯独不能是姜千盈,她人品有问题。”
姜严彬是什么德行的人,闻澍再清楚不过,今日和俞颖也有了初步接触,夫妻二人教出品行不端的人属正常,不过他这人向来不会轻易答应一件事,尤其明知对方利用自己的前提下。
他存心刁难,说出口的话好听不到哪儿去:“也许人家对你和对你哥是两副面孔,不是谁都得喜欢你不是吗?”
他从容沉静地道出一句难听却叫人无言反驳的话,低磁的嗓音在寂静夜晚显得分外凉薄。
闻澍早已不再看她,垂眸解开衬衣袖扣,又补刀:“或者,你的喜欢是盖戳声明的珍品吗?”
袖口经由他修长的手指随意拨弄,挽起两层,露出青筋明显的手臂。
周韫目睹全程,心绪飞往无极。两句话很难听,独属闻澍个人风格,总能在你脆弱时再插一刀。
她有求于他,不想现在得罪,更奉行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交友方式,可那两句话真的直插心窝,伤心伤肺。
薄唇轻描淡写,却是杀人不见血的利器。
她有错在先,欺骗在先,利用在先,但在那之前他也设计嘉联,以欺骗和利用的形式将他们所有人耍得团团转不是吗?
对于他拿上工作证回来找她,周韫是很愧疚的,今天在饭店的帮忙,让她在俞颖和姜千盈面前找回面子,衬得她今晚的利用更显卑鄙。
巷子里的热汤面让她看到间湖不同的一面,以为他们之间除去身份也许能成为普通朋友,三言两语间,彼此关系拉近许多,她也敢呛他几句,现在再看,是她大把自己当回事了,以为她的坦诚可能会换
来他一点点的谅解,哪怕他说一句:给你个机会,现在解释。
他和舒蕙一样,盖棺定论,不问缘由只看结果。
周韫态度微变,那层保护罩正重新披回身上:“我确实没资格要求人家必须喜欢我,但我有资格讨厌我不喜欢的人,尤其那人曾设计陷害我,就该付出代价!”
屋内昏黄的微光落进她晶亮的眼眸,隐约可见眸底略有湿润,说这话时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盯着他一字一句反驳,像身负重伤仍不肯放下戒备的狐狸。
吼完这句,周韫胸口起伏频率逐渐慢下来,从他冷淡的眼眸里恍惚间看到自己形同疯子,忘了他是闻澍,最不会共情的人。
快要溢出胸腔的气愤慢慢冷却,冲动过后是一种后知后觉的清醒。
她到底在想什么,和闻澍歇斯底里管什么用,资本家难不成会体恤打工人吗?
抱歉,我忘了间总不是经历者自然可以站在高处评判所有人,就像在你眼里,我利用你是板上钉钉的事实,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风骗你,至于出发点为了什么你不关心,你要的是我低下头和你
道歉。”
闻澍没说话,瞳眸如黑夜的颜色,看不见一点异色,那目光落在她身上,无波无澜。
“说完了?”
周韫承认自己一激动就爱流眼泪,同样更明白,眼泪在资本家面前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他们只会认为你在作秀。她眼尾红的厉害,撇头看别处,答的瓮声瓮气:“说完了。”
“在我这儿硬气。”
她张了张唇,想反驳。
“在外面是怂包。”闻澍继续点评,“凶你两句就掉珍珠,准备哭大点声让邻居误会我们关系?”她顶着微红的眼圈,对他这番言论实在难以苟同:“我没那意思,你能不能……嘶!”
脚踝突如其来的痛意令周韫眉头皱起,低头去瞧,他正用方巾将受伤的地方做了个简单包扎,绸缎材质,绑在脚踝的触感很好,冰凉的感觉为伤口减弱几分痛意。
一会儿凶得要死,一会儿骂人不见血,一会儿又好得出奇。周韫实在不懂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他,但没忘记刚才那两句话带来的难受,故意问:“你干什么?刚才不还要吃人?”
“救死扶伤,”他扶膝起身,高挺的身姿立在她面前,神色轻懒,“顺带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