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无法,自家皇额娘的话还是要听的。
虽然自己十分想念苏婉宁,可既然对方舍得打开景仁宫的大门了,自己也不急于这一时。
且自家皇额娘非要让他送,自然是有事情要交代的。
弘历本就是个孝顺的人,自家皇额娘又很少如此强势。
于是,弘历眼巴巴的看着苏婉宁扶着高芷兰离开,笑着同皇太后分别做了撵轿朝着寿康宫而去。
等到皇帝与皇太后抵达寿康宫后,皇太后果然摆了摆手,示意桂枝嬷嬷带所有宫人出去。
等到屋子里面只有皇太后与皇帝母子二人时,皇太后才缓缓开了口。
“如今婉宁丫头从景仁宫出来了,哀家瞧着那孩子似是比从前更加沉稳冷静了些。”
“这样的变化在哀家看来是好事,不过于你来说,却不见得。”
皇帝有些懵,不知自家皇额娘怎么突然如此说。
不过很酷啊皇帝就明白了过来。
从前的苏婉宁有的时候不冷静,也会伤心愤怒吃醋,都是因为他。
如今苏婉宁比之从前长进了不少,是否没有从前那般喜欢自己了?
皇帝心里如同装了一只上蹿下跳的兔子般,整个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皇太后见状也只得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出口的话不由更加柔和了几分。
“哀家瞧着婉宁那孩子如今这般也好,若是从前的性子,只怕你护不住的时候常有,搞不好还是你亲自伤了她的心。”
“如今婉宁丫头这般表现,倒是让哀家放心了不少。人这一辈子啊,拼搏想得到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多。”
“可所有人都忽略了,只有身体健康,心情愉悦才是最最要紧的。”
“想想先帝在世时的年皇贵妃,为何年纪轻轻的就一命呜呼了?”
“自从年皇贵妃入了先帝的眼,其她女人都成了摆设不说,先帝更是不允许旁人再有他的孩子出生。”
“那般受宠,家世显赫的年皇贵妃,身子骨却是越来越弱,连个未来都挣不到。”
“自己的生命短短几十载,自己的孩子一个没活下来。想想都让人觉得唏嘘。”
“若是婉宁整日里担忧这个担忧那个,还要受你的影响时不时的心情不好,想来得大病也是早晚的事情。”
“如此也好,起码她能多陪皇帝几年,不至于让皇帝没了说话的人。”
皇太后慈爱的摸了摸皇帝的脑袋,亦如皇帝小的时候。
“哀家到底年岁越来越大了,也不知道还能看着你多少年。说到底还得是你的枕边人能多多陪伴你,有婉宁这样的孩子陪着你,哀家也很是放心。”
皇帝瞬间板了脸。“皇额娘可不许乱说!您身子骨康健着呢,朕还要给皇额娘过百岁寿辰呢!”
皇太后哈哈大笑,不再继续说这件事情。而是顺手将桌上没有收起来的一个装着经文的包装精美无比的盒子推到了皇帝手边。
“婉宁那孩子也是有心了,在景仁宫里自己给自己禁足,还不忘了静心给哀家祈福。”
“她啊是真的孝顺,对哀家也着实是像对待亲生父母那般,也是难得。”
“旁的事情哀家就不多说了,只是有一点哀家得与你仔仔细细的说上一说。”
“婉宁丫头所出的几个孩子年纪不算大,只怕会被朝中那些大臣们利用。但心肯定都是好的。”
“只看他们的额娘如何行事就可知,那些阿哥们也都是孝顺的好孩子。”
“若他们以后真的被人撺掇着做了什么事儿,只要没有危害到大清江山,哀家都希望你能网开一面。”
“他们如今为了大清从各个方面去出发,帮着百姓们越过越好,难免动了某些人的利益。”
“哀家希望皇帝不要意气用事,得好好查一查背后是什么人捣鬼才行,万万不可寒了孩子们的心。”
“想想先帝在世时的所作所为,几次三番的让你背了许多莫须有的黑锅。”
“你受过那样的委屈,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同样受如此大的委屈才是。”
弘历明白自家皇额娘话里的意思,自然是轻轻颔首。
“皇额娘放心吧,朕吃过的苦自然不会让朕的儿子们再吃一遍。”
“被人不信任的滋味很不好受,且会在心底真的有了隔阂与埋怨。”
“儿子不会走上皇阿玛的老路,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皇太后嗯了一声,这才让皇帝翻开苏婉宁抄写的经书。
“你若是有心,就莫要空手去看婉宁丫头。这么多的经书都是混着婉宁丫头的血抄的,需得给她好好补一补才行。”
“燕窝、阿胶之类的东西想来宫里上好的应当有许多,仔细挑选一些上好的给婉宁丫头。”
“对待心爱的女人得多一些耐心才是,一个将你放在眼里的女人和将你放在心上的女人,关心的方式方法与说话做事都是不同的。”
“宫里大多数女人因为你是皇帝,她们是妃嫔,要给家里人争取利益才去巴结你。”
“可此次朝堂上的事情,哀家也看的清清楚楚。”
“婉宁丫头用尽全力去为你分忧,不只是因为你是她孩子的皇阿玛,也不只是因为她的身份,更不是为了苏家人的前途与未来。”
“哀家听闻婉宁丫头为了画好那些图纸,在自己的景仁宫里亲手做了好几个小的模型加以改良再改良。”
“或许你坐的高了些,宫宴上的光线没有那般明亮,想来皇帝今日没有注意到婉宁丫头手上的伤。”
“婉宁丫头所做的一切,哀家是完完全全的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她再如何被你伤的想要独自将自己放置在阴暗的角落里独自疗伤,也不愿意看你忙到焦头烂额。”
“趁着婉宁丫头的心还没有彻彻底底的对你失望,有的时候放低姿态也不是什么难事。”
“皇帝也是人,也有犯错和误会了旁人的时候。”
“在外如何都要强势,可关起门来过自己小日子的时候,两人之间谁占据上风多一些又有什么要紧?”
“从前你还为哀家委屈,觉得你皇阿玛实在是不该那般对哀家。”
“这件事情的主角如今从先帝换成了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是不是你如今的所作所为与先帝没什么不同?”
“哀家知晓你是一个善于思考和反思的好帝王,是一个孝顺的好儿子,也相信你是一个会对自己人柔软些的顶梁柱。”
“皇家与寻常百姓的人家比,无非就是权势大了些,人也有钱了些,并没有旁的不同。”
“反而是寻常百姓平平淡淡的幸福,两口子的感情比皇帝你这种选择性要多的人要好许多。”
“不是他们的眼界决定了他们没有心思与旁的人彼此互通心意,而是他们会为了自己的生活努力经营感情。”
“两个人之间的情谊是要经营的,若是不经营的话,只会越来越糟。”
“就好像皇额娘在你小的时候,同你讲过的亡羊补牢的典故一样。”
“感情同样如此,裂痕也是一点点变大的。”
“只不过同为时未晚的亡羊补牢不同,感情若是真的失去了,那就真的是失去了。”
“这些事情哀家同你说了多次了,嘴都快磨出茧子来了。这也是哀家最后一次同你说起珍惜的事情,以后都不会再说了。”
“哀家有你这样的好儿子一向都是很骄傲的,哀家希望皇帝你能够日复一日的开心快乐。”
“大清江山固然重要,可在哀家眼里,你比大清江山百年基业还要重要的多。”
“哀家也不多留你了,想要去景仁宫安置现在便去吧,晚些再去只怕婉宁那丫头就歇下了。”
皇帝这才明白,为什么皇太后同意苏婉宁去送高芷兰。
原本还以为是自家皇额娘有话同自己说,不想让他今日歇在景仁宫。
如今想想,自家皇额娘为了自己真的考虑的极为周到。
若自己在寿康宫离开去景仁宫,只怕没有去永寿宫的苏婉宁自然回去就得歇下。
可如今要去送高芷兰回去,定然不会那般迅速的回了景仁宫。
寿康宫与景仁宫本就近,他能在苏婉宁回景仁宫歇下之前赶到。
皇帝笑着起身,对着自家皇额娘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儿子多谢皇额娘,还请皇额娘早些休息,儿子明日再来看皇额娘。”
皇太后笑着点头,眼睛都笑弯了。
等到送皇帝出了寿康宫门的桂枝嬷嬷回来后,皇太后才再度笑出声来。
“哀家猜啊,咱们这位性子跳脱的皇帝定然是脚下虎虎生风的去了景仁宫,轿撵都不坐了。”
桂枝嬷嬷笑着颔首,“是呀,陛下嫌弃抬轿撵的人脚程慢,速度飞快的走在了最前面。”
“李玉公公提着灯笼紧赶慢赶的跟在身后,听那声音急的像是快要哭了。”
皇太后再度哈哈大笑起来,起身朝着景仁宫的方向望了望。
“且瞧着吧,咱们这位皇帝今日想要歇在景仁宫怕是难以如愿了。如此也好,咱们这位皇帝从出生起就顺风顺水,受点无伤大雅的挫折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