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亿是什么概念?
如果一年定期利率为1.5%,那么这个“小目标”的年利息就是100000000??1.5%=1500000(150万元),一个月利息12.5万,换句话说,每天一睁眼,就有4000元从天而降。
如果改成三年定期存款,假设利息是2.5%,年利息250万,一个月20万,每天有近7000元的收入。
再换个算法,以董天心现在的月薪(不足五千元),想存款一个亿的话,只需要从秦朝开始打工,不吃不喝不睡工作两千年,也是能轻松达到的。
这么大一笔巨款,平白无故、毫无预兆、莫名其妙地砸到了她的脑袋上,这种扯淡的剧情,只有一个可能性——
诈骗!
呵呵,现在的诈骗手段还真是推陈出新、猖狂至极,居然骗到派出所了!
董天心瞥了眼张所长:老张,天上掉下来一个二等功啊!
张所长有些无奈,压低声音,“我真真儿核实过了,遗嘱是真真儿的,遗产也是真真儿的,你也是真真儿的继承人。”
董天心:诶?!!
“确切的说,您是董氏一族唯一的继承人。”吕午强调。
董天心目瞪口呆,又看了眼张所长,张所长飞快点头。
董天心有些不淡定了,“换句话说,这位——董吉年女士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可以这么说。”吕午说。
唯一的……亲人吗……
董天心手指摩挲着遗嘱,深呼吸几次平复心情,“她活着的时候为什么不来找我?”
吕午怔了一下,董天心的反应和他的预想完全不一样。
虽然即将得到一个亿的巨额遗产,但她的表情没有半分惊喜和激动,反而从一开始的疑惑和戒备变成了……失望?
“因为某些不可言说的原因……比较复杂……”吕午回道。
董天心的手指顿了顿,翻开下一页,“她……我是说董吉年女士,是个什么样的人?”
吕午:“……满头白发,为人严肃,是个很精神的老太太。”
“她是因为什么去世的?”
“寿终正寝,睡梦中离世。”吕午道,“董吉年女士似乎早有预感,提前一个月来到我们律所,立下了遗嘱。您放心,这份遗嘱绝对合法合规。”
“她离开的时候,”董天心顿了顿,“痛苦吗?”
“呃……表情很安详。”
董天心轻轻松了口气,翻到遗嘱的末页,目光定在最后一段“特别说明条款”上:
【董天心必须完成董吉年女士的遗愿,方可继承董吉年女士的遗产。】
这一条可以说是遗嘱成立的必要强制性前提条件,却放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字号甚至从三号改成了小五,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广告词里的那句坑爹的提示:“广告仅供参考,请以实物为准”。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董天心指了指,“请问这里所谓的遗愿是什么?”
吕午意味深长看了眼张所长,张所长端着保温杯起身,嘀咕着“我去接点热水”出了门。
看来她问到重点了。董天心坐直身体,盯着吕午。
吕午清了清嗓子,“你是董氏留存世间唯一的血脉,背负着董氏一族数千年的荣耀,只有你才能——”
“哦~~我明白了,”董天心失笑,“你是不是想说我的血统很珍贵、很罕见?”
吕午:“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
董天心:“我这位姨姥姥结婚了吗?”
“……没有。”
“那就是未婚生子,按她的年纪,应该有孙子了吧,”董天心点头,“大概率是她的孩子,或者孙子辈查出了什么不治之症,必须要移植器官才能活下去,经过多方调查,发现只有我最匹配——”
吕午:“哈?”
董天心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前一阵公司突然组织聘用员工体检,嘁哩喀喳抽了我十管血,想必也是你们的手笔吧?”
吕午眼皮乱跳:“您想多了……”
“难道!”董天心惊呼,“继承遗产的前提条件是——嘎我腰子!”
“董女士您误会了,”吕午忙阻止董天心的脑洞,“我们对您的……咳,腰子没兴趣——”
“这份遗嘱,我拒绝!”董天心冒出一句。
吕午的表情裂了:“你说什么?!”
“我就一穷鬼,穷命,受不起,再见!”董天心利落背上草莓熊包,转身就走,吕午冷汗都下来了,急忙追上去,“你疯了吗,那可是一个亿——”
手还没碰到董天心的肩膀,突然,董天心弯腰、撤腿,双手啪一下攥住吕午的手肘,躬身向前一抡,吕午只觉眼前天旋地转,被一个过肩摔结结实实撂在了地上,疼得半晌没回过劲儿来。
董天心哼着歌哒哒哒跑了。
张所长捧着保温杯溜达过来,蹲在吕午旁边,滋溜滋溜喝着枸杞茶,“我早跟你说了,别看小董这孩子长得软糯糯的,骨子里可不是一般的倔。而且这孩子对于危险的第六感可灵着呢。”
吕午扶着腰坐起身,斜眼瞅着张所长,“老张你什么意思?我长得很危险吗?”
张所长口中啧啧,“瞧瞧,一把年纪了 ,还老黄瓜刷绿漆装嫩,又是小西装,又是金丝眼镜的,怎么看怎么像个衣冠禽|兽,难怪小董不信你。”
“去你的——”吕午呲牙裂嘴,“哎哟哟,我的老腰——”
张所长叹了口气,扶着吕午站起身,有些忧心,“万一小董死活不肯继承董氏一族的遗产怎么办?”
“她可是豢龙氏一脉最后的传人,”吕午叹道,“从董吉年离世的那一刻起,命运的齿轮就已经开始转动了。”
张所长的表情更嫌弃了,“还命运的齿轮,俗不俗啊?”
“那我换个说法,”吕午起了个高调,“哎呀我说命~运~呐~呐呐~”
“滚!”
*
从香洲区派出所出来,一直朝南,过两条马路,就是百岛市最著名的海景大道。
蜿蜒百里的海岸线是百岛市的旅游名片,白天的时候,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到了这个时间,游人散去,咸湿的海风吹拂着,只能听到层层叠叠的海浪声。
走在人行道上,一边是高楼大厦的万家灯火,一边是深邃无际的大海,道栏上雕着小号的龙形神兽,在路灯下泛着明亮的光,挺着胸膛守护着和平。
每次路过这里,董天心都会不自觉放慢脚步,幻想着那一片如星海璀璨的灯光里,迟早会有属于她的一盏。
董天心的出租房在翡翠巷,就在海景大道边上,明明是黄金地段,却完美规避了所有的地产开发项目,狭窄弯曲的小巷被大片的灯火辉煌夹在其中,颇有些命运曲折的味道。
半夜营业的大排档里灯火通明,人字拖们围桌而坐,吃着、聊着、笑着,空气里充满了烤生蚝的香气,向前再走五分钟,就是董天心最爱的“心灵治愈风水宝地”——青青驿站。
青青驿站是一家猫咖,有十几只猫咪常年驻扎营业,老板柳青青,年方二八,和驿站里的毛孩子们一样美丽,这个时间猫咖已经打烊,只剩下柳老板一个人,开着半扇门,坐在电风扇下纳凉喝茶,见到董天心,摇着闪亮的美甲打了个招呼,“小董今天回来的有点晚啊。”
“柳姐姐晚上好,”董天心欢快跑过去,趴在窗户上张望,“小白今天吃得好吗,梳毛了吗,有没有想我啊?”
小白是一只中华田园大白猫,血统纯正,有一双金色的眼睛,今年五岁,性格老成,是青青驿站的“头牌”,也是董天心五年社畜生活中最大的慰藉,无论白天被领导如何磋磨,只要每天工作结束之后看看小白漂亮的金眼睛、毛绒绒的大尾巴,董天心就能满血复活。
柳青青有点尴尬:“咳……那个,小白今天被一家人领养了。”
董天心目光暗了,鼻子贴在玻璃上,呼出一小团湿漉漉的蒸汽,“……哦。”
柳青青有点不忍心,从小白出生,每一天董天心都会来看它,她问过董天心不下上百次,要不要领养小白,可每次董天心都是依依不舍地拒绝。
“小白年纪大了,一直做这行也不是个事儿,领养的那户人家条件不错,对小白来说,是个好归宿。”柳青青干巴巴解释了几句,感觉自己像个拆散有情人的黑心老鸨。
董天心耷拉着脑袋,眼巴巴瞅着小白的空窝,“小白有家了,挺好的……”
柳青青良心刺痛,跳起身,从柜台下翻出一个东西塞给董天心,“用这个代替小白吧。”
是一个猫形玩偶,白色的毛,金色的眼睛,大小、造型和小白几乎一模一样。
董天心小心翼翼抱着玩偶,眼眶红了。
柳青青更不忍心了,咬了咬牙,“要不猫咖里其它的毛孩子你随便选一只,我送你!若是房东不同意,我帮你找新房子!”
董天心笑着摇了摇头,“不了,谢谢柳姐姐。”
说完,不等柳青青追问,鞠了一躬,哒哒哒跑了。
柳青青看着董天心的背影,实在想不通,这孩子明明这么喜欢猫,为什么就是不愿意领养呢一只?
*
董天心的“家”在翡翠巷深处的城中村,典型的老破小,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厨房窗户和隔壁楼只有二十公分,伸手能借酱油,好在卫生间没窗户,省了走光的烦恼。
卧室虽然有窗户,但是几乎不采光,白天也要开灯,客厅有个半平米的小阳台,中午能晒两小时的太阳,是这几年租的最好的房子。
客厅里有个大大的藤编猫窝,垫着粉红色的长毛绒保暖垫,旁边是三层猫爬架,奶白色的猫砂盆,磨牙棒、逗猫棒、自动蓄水猫碗、猫梳子、猫指甲剪、没拆封的猫砂和猫粮整整齐齐码在收纳箱里,外出便携太空猫包也是粉红色的,包里叠着两件猫咪围兜。
董天心把猫玩偶放在猫窝里,仔细梳了毛,摆好造型,系上草莓针织围兜,盖上草莓小毯子,左看看,右看看,弯着眼睛笑了,摸了摸猫猫头,哒哒哒去了阳台,举着小喷壶给阳台上的几盆多肉喷水。
“小绿、小黄、小紫、小红,咱们又有新家人啦,就是我经常跟你们说的小白,小白可漂亮啦,白白的毛,金色的眼睛,尾巴可软了……”
“今天有个好笑的事儿,有个律师说,一个叫董吉年的奶奶留给我一笔遗产,足足一个亿,还有一套房!你们听听,这像话吗?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怎么可能轮到我?百分之二百有坑!只怕这一个亿我有命拿,没命花!”
“我今天又立功了,也许是个大案子呢,之后可能有奖金哦,还是靠自己本事赚的钱用的放心,嘿嘿嘿——”
董天心自言自语哼着歌儿,拿着一块小花软布,仔细擦干净多肉叶面上的水珠,肥厚坚硬的叶片亮晶晶的,颜色异常鲜艳,翠绿、澄黄,蓝紫,绯红——原来这些多肉只是仿真的假花。
邻居家又开始通宵麻将,哗啦啦、哗啦啦,街口的大排档里觥筹交错,叮叮当、叮叮当……董天心仰起头,看着月光落下来,罩住了这一片小小的阳台,安静极了。
夜风有些凉,董天心只坐了一小会儿,回屋,换上睡衣、洗漱、反锁门,钻进被窝,打了个哈欠,“小白、小绿、小黄、小红、小蓝……晚安——”
董天心闭上了眼睛,她没有看到,一缕细细的灰线钻进窗缝,在屋里飘飘荡荡转了一圈,散开了。
同一时间,趴在猫窝里的“小白”的玻璃眼球中闪过了一道金光。
*
董天心听到了水声,滴答、滴答、滴答……
难道水龙头又坏了?
唉,果然自己修不好,还是找个维修工吧。
水声停了。
又响起了风声,呼——呼——呼——
奇怪,她明明记得睡前关好窗户了啊。
风声也停了。
这一次,换成了脚步声。
吧嗒、吧嗒、吧嗒——在客厅转了两圈,走到了卧室门口——
董天心知道自己还闭着眼睛,却似乎透过眼皮看到了外面,漆黑的卧室里,有什么东西靠了过来,越走越近,吧嗒、吧嗒、吧嗒——
董天心想动一动,可身上仿佛压了一块大石板,连手指尖都僵住了。
那个东西走到了床边,身边的被子沙沙作响,似乎被什么东西压住,凹下去了一块,耳边传来一道诡异的呼吸:
【呵——】
董天心全身汗毛倒竖,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床上没有其它东西,屋里也没有,一切都很正常,只有表针的声音。
梦魇?
鬼压身?
董天心慢慢坐起身,心脏砰砰砰狂跳:大爷的,肯定是加班太累了。
董天心拍了拍脸,长吁一口气,打算下床喝口水,就在此时,床板“吱呀”响了一声。
一只腐烂的手攀上了床沿。
*
小剧场
董天心:这日子没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