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安帝是个闲不住的人,当皇帝的几十年,他一直都喜欢往皇宫外头跑。
去京城西郊的当春园,去承德的避暑山庄,甚至去京外,下江南……
他这一辈子已好几次下江南。
今年,他由承德回京后,便一直把自己关在皇宫,连当春园都没去,倒是让他憋得慌了。
最近又病了一场,这场病让他愈发有了出宫逛逛的心思。
于是,距离除夕仅剩两天的这天,景安帝想带上他抚养训教的三个皇孙,一起微服出宫。
然而当景安帝遣太监去召唤袁庆柏,不承望太监却带回一个消息:庆柏出宫去了!
袁庆棠趁机告发:“孙子听闻,昨日柏兄弟也出宫了,怎今日又出宫了?”
嗯?景安帝微皱起花白的双眉。
他给了袁庆柏出宫的权力,但要求尽量别出宫。
乖皇孙庆柏理当将这话儿谨记在心才是。
咋还接连两天出宫呢?
今日本皇帝爷爷要带你出去玩儿,你却擅自出去玩了,这哪成啦!
“即刻查清庆柏去哪儿了!”
随着景安帝一声令下,御前近侍太监陶全亲自前去调查。
很快便有了消息,陶全对景安帝回禀:“回圣上,柏三爷昨儿去东直门外头布施了,今儿又去崇文门外头布施。”
“因圣上近日龙体欠安了一场,柏三爷说要在京城三处地儿连着布施三天,祈福圣上龙体康健多福多寿。
袁庆棠听到这话,心里郁闷了:“这个庆柏可真会想着法子讨好老爷子,这法子我咋没想到呢?让他抢了先了!”
景安帝深邃的双眸仿佛闪烁了一下,略微顿了顿便对袁庆梁、袁庆棠道:“走,咱们爷孙今日就去崇文门外头逛逛!”
……
……
神京内城有九门,分别是北垣的德胜门、安定门,东垣的东直门、朝阳门,南垣的崇文门、正阳门、宣武门,西垣的西直门、阜成门。
其中,进出内城主要的一座门便是崇文门。
还有两天就是除夕,要过年了。
然而这世上却有很多人,不能安安心心开开心心地过一个好年。
比如崇文门外头,距离崇文门不远处,聚集的大群的流民乞丐。
这黑鸦鸦成百上千的流民乞丐,多半都是逃荒而来,多半都衣衫褴褛,多半都面黄肌瘦,多半都愁眉苦脸。
有饿得满脸菜色的妇孺,有冻得浑身僵冷的老弱。
有人在吃着草根,有人捧着破碗喝着不知从哪弄来的不干净的水。
有人哭喊着抱怨老天:
“天老爷唉,你瞎了眼,我一家五口或病死或饿死,剩了我带着个三岁大的男娃,天老爷伱为嘛这般铁石心肠,要让我全家都死了才善罢甘休么……”
有人喑哑着卖儿鬻女:
“这位太爷行行好,买了我女儿吧,我媳妇和儿子都死在逃荒路上了,你买了我女儿家去做丫头吧,十两银子就成……八两……五两,五两也成……”
也有人死了,被收尸人熟练地用破草席卷了抬上板车拉去城外的化人场,而现场的流民乞丐多半都对这一幕不以为意,已经习惯了麻木了……
现场一片凄风楚雨,
也是一片乌烟瘴气,各种臭味混杂。
叫有良知的人见了心里发瘆。
就在这时,袁庆柏、赵猷及一些亲军营官兵,领着四辆大车来到现场。
两辆大车散发出热粥甚至馒头肉包的香气,还有两辆大车里堆满了棉衣。
成百上千的流民乞丐,登时一窝蜂就围了上来。
有个流民喊了句:“就是这位哥儿,昨天在东直门外布施的,有粥有馒头还有肉包棉衣呢,今天又来这儿布施了!”
此话一出,现场更是躁动起来。
好在有赵猷和一些亲军营官兵护卫,倒也不至于有谁敢强抢。
当即,袁庆柏带着赵猷和官兵们,对流民乞丐们布施起来。
若是老弱病残,可得热粥和肉包,也可得棉衣,其他人可得热粥和馒头。
“多谢哥儿,哥儿是积福行善的好人啊!”
“哥儿救了我儿子的命了,我……我给你磕头了!”
“……”
有人对袁庆柏感激涕零。
也有人吵闹着让袁庆柏给肉包和棉衣。
还有人喊叫着希望袁庆柏买下自己或自己的亲人。
多少天潢贵胄豪门子弟,身处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不能同情到人间苦难,甚至对人间困难不屑一顾。
袁庆柏虽是凤子龙孙,今生并未经历这种人间苦难,但他还有一个前世,前世的他经历过类似的苦难……
眼下,他对眼前这黑鸦鸦的流民乞丐,是能有一些发自内心的同情的。
“天子,天子,何为天子?”
“权倾天下者,是天子。”
“可让天下百姓吃得饱穿得暖有家住,才更是天子。”
“……”
袁庆柏神色严肃,心下自思。
他没有发现,不知何时,附近不远处多了辆马车,车内坐着一位鸡皮鹤发的老人,正通过掀开的车帘望着他。
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里头坐着袁庆梁、袁庆棠,两人也都看到了袁庆柏布施的情景。
袁庆棠脸色难看,意识到,本就已深受景安帝喜爱的袁庆柏,这回闹的这出布施,又会让景安帝对其愈发喜爱。
袁庆梁主要想的是,那成百上千的流民乞丐怪可怜的。
袁庆梁下了马车,来到前方的马车旁,对景安帝道:“皇祖父,请容许孙子也去布施布施。”
景安帝心里欣慰,嘴上道;“你又没准备布施的东西。”
袁庆梁掏出一张银票:“孙子这里有张五百两的银票,可以布施出去。”
景安帝:“……”
他了解这位皇长孙,知道这位皇长孙颇贤,而且有些憨厚,哪有拿一张五百两银票去布施的哦。
景安帝道:“可带有银子?”
袁庆梁眨巴着眼:“只带了两块散碎银角子,都是五两的锭子夹了半边的。”
景安帝道:“你去挑两个老弱妇孺,每人给一块,便算你布施了一场,银票就别布施出去了,五百两的银票一布施,会起乱子的。”
袁庆梁“哦”了一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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