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咫尺的距离,四目相对。
近到他能够看到她卷密的睫毛扑闪扑闪,她能够数清他的眉宇朝向与根数了。
重要的是,即便他撑着手掌,可还是不可避免与她触碰到了,因为腿脚没有支点,那自然就只能压着她了。
一想到会压到不该压的地方,乔骁脸色爆红,他僵住了,动都不敢动。
“......”
她的手劲居然这样大?
轻轻一拽,他就过去了。
若非天生的手劲大,那便是她的武功高了,他对余白芷的武功的了解,停留在他解穴的时候,能够感觉到她会一些腿脚功夫。
这是第二次,察觉到她的力量。
“小姐,姑爷,已经到——”外面的丫鬟久久等不到回应,也没听到什么动静,掀开车帘一角往里面看,居然看到了姑爷和小姐在......
这不是已经到小阁楼了么,居然在马车里面就控制不住了。
丫鬟吓得连忙放下车帘,甚至还遣散了旁边的人,“都去忙自己的事,姑爷和小姐还要一会呢。”
听到外面的声音,乔骁越发觉得尴尬,他撇脸别过视线,可鼻尖却又不小心触碰到了她的鼻尖,就是这样的快速,他呼吸之间也感受到了她的气息,淡淡的香气。
闻起来,有些诡异的沁人心脾的丝丝甜味。
“你还要这样躺多久?”余白芷看着眼前男人红得像是被蒸熟的耳尖淡声问道。
他怎么这样容易害羞?她一个姑娘被他压在身下,困得不能动作,她都没有怎么样,他反而一副被占便宜,被欺负狠了的样子。
他之前就没有房事么,不是说但凡世家大族公子,年岁过了弱冠之后,便收用通房丫头和姨娘,更有甚者,不等到了合适的年岁,便有了厮混。
乔骁的反应青涩到令余白芷意外。
“我——”他立马起身。
但因为手忙脚乱,身高腿长,膝盖骨磕到了上软塌的台阶,整个人往前扑,这次是完完整整地压住了。
若说方才只是感受到她的柔软,这一次是彻底的压实了。
意外之外,两人抱到了一起,他侧身侧得及时,没有亲上,但耳朵触碰到了她的耳朵。
余白芷进一步感受到了他仿佛被蒸熟了的耳朵的炽热。
简直滚烫到了极点。
男女力量的悬殊,主要体现在身骨身量的差距上,此刻乔骁压在她的身上,余白芷感受到了超乎意料的沉重,在他失重的时候,甚至有点疼痛。
“快起来。”她催促他的同时又提醒了一句,“小心些。”
“呃......好。”他这次小心翼翼起身了,只是动作犹如牵线木偶。
乔骁不敢看她的眼睛,只能垂眸,谁知会见到她被压到的柔软正慢慢复“圆”。
总算是分开起身了。
“你没事吧?”她起身之后,乔骁问她是否安好。
余白芷揉着肩骨蹙眉摇头,“没事。”
乔骁看着她的动作,“...确定没事么?”
揉着肩膀的余白芷看了他一眼,倘若她说有事,他要如何?只是方才被他撞麻了而已,前面有点疼痛,但是还好,余白芷是想揉一下,但他在这里,若是真的那样了,只怕他又恼羞成怒了。
俊朗男人紧抿着唇羞赧的样子,还蛮有趣的,吃饱喝足又小憩了一会的余白芷生出逗意,她胡转变口风,“有事。”
“有、有事?”方才不是说没事。
见到他风声鹤唳,紧张兮兮,余白芷觉得蛮好玩的,就像是用骨头钓着的小狗,明明很在意,却还在佯装。
只是乔骁比那只早就走失的小狗要更好玩些,他生得也俊美,主要是还会说话。
“嗯。”余白芷一本正经。
乔骁对她的话存疑,仔细窥伺观察她的神色,余白芷自然做得一副“好”样子。
“那......”怎么办?“我找个郎中给你看看?”他后面这句话很虚,毕竟他方才撞到的地方比较隐蔽,而她又伤在隐蔽不好示人处。
“这山上有女医师么?”他垂眸不敢看,低声问。
“没有。”余白芷接着逗他玩。
“那......那你的药匣子有没有可用的药。”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神色不自然到了极点。
余白芷想笑又不敢明目张胆笑出声,她思忖片刻,“有吧?”
怕乔骁回过神,回味道她这句话的漏洞,余白芷又补了一句,“我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她提着干透了的裙摆下了马车,乔骁随后跟上。
因为方才的插曲,气氛都怪怪的,丫鬟们面面相觑跟在后面。
乔骁硬着头皮跟在她后面。
余白芷不过临时起意逗他玩玩,上了二层,她松了一口气,困意袭来,吩咐人拿水过来简单梳洗要睡回笼觉。
等除却外衫往内室走的时候,发觉地上,男人的身影亦步亦踌紧跟着。
她扭头看去,刚要问你也要歇息?
乔骁抿着唇,一副要看她又不想看,准确来说,不敢看。
毕竟在马车之内,他主要是撞到她的肩胛骨和胸脯。
肩胛骨还比较好查看,可是她的胸脯,非礼勿视,所以他才不敢看。
余白芷捂唇打了个哈欠,这才想起来马车里的事情没完。
乔骁到底不是真的小狗,那小狗想逗就逗一下,察觉到她没兴致了便会识趣走开,自己找个乐子或者找个地趴下。
乔骁是人,不能逗了就走。
若是让他发觉她只不过遛他玩,想来又要生气,今日敬茶,初初达成盟友合作交易,算是勉强消解了合卺酒产生的隔阂,若此刻又惹恼了他,不利于局面。
余白芷还是跟他扯了一下,“没事,我歇息会就好了。”她朝着他笑,“你要歇息么?”
“我父亲的人还没有走,这两日侧房暂时不能打开,若你要歇息,便与我一起。”
总归昨夜都在一处歇过了,各人占着一边,自盖一床被褥,倒也没什么。
“你果真没事?”乔骁背过身,企图回避余白芷邀他共同歇息的言语。
只歇息一下便好了?看着她的样子似乎不大像。
余白芷本来是困倦了,见他神色千变万化,又出来几分兴趣,她眼珠一转,手指着床榻那地方的四方金环抽屉,“你帮我找找药?”
她在驱使他做事,虽然语调足够温柔,但也是驱使。
乔骁看了她一会,她的脸色温和,若是他拉脸冷声拒绝,瞧着她也不会受到影响的样子。
她似乎一直淡然无比,从昨日到今日,短短两天一夜已经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可不论多大的事情,她都十分淡然,即便事态焦灼,比如两人昨日谈判,他怒不理人。她静默等他冷静下来,才接着开口。
眼前女子的样貌看起来刚及笄一般,可她的心性却十分沉稳坦然。
这一点倒是符合她的年岁,跟京城贵女不一样。
那句话也说了有一会,眼前的男人只是看着她不动作,余白芷也懒得计较他有没有发觉她的逗弄。
昨夜折腾那么晚,没歇息多久又被叫起来去吃敬茶,这会子自然是要好生歇息,她刚要绕过乔骁上榻歇息。
可她刚动了,乔骁像是震惊了一半,他也跟着动了,速度比他快一点,仗着腿长,一步迈过去,屈膝半蹲下,他看着床榻下的匣格,回忆她昨日是蹲在什么方位,锁定之后打开之前还是先问她一声,“这里么?”
余白芷居高临下看着眼前屈膝回身的男人。
她本来没有兴致了,可对着他这张出众的俊脸,忽然顿住。
“嗯。”余白芷颔首点头。
乔骁感受到他的视线,顿了一下,错眼过视线,拉开了抽屉,然后他看到了许多瓶瓶罐罐,虽然这些药都存放得很好,但他还是闻到了淡淡的药味。
瓷瓶之上都没有贴药名,他拿起来看了看,还打开了瓷瓶盖子,看来看去,倒是找到了一些,不确定要用哪一个。
他怕拿错,最后还是率先问了问她,“是哪瓶?”
余白芷见他闻来闻去,还以为他会直接挑选一瓶拿出来给她用,没想到他还询问一二。
瞧着他无比认真的样子,余白芷指了指格匣里最右边的角落,“淡蓝色瓷瓶那个。”
乔骁拿出来之后,他刚要打开,忽而发现视线变暗了,侧身一看,“你、你做什么放幔帐?!”
余白芷忍下笑意。
小脸严肃,一本正经看着他道,“上药需要除衣,这宽衣解带自然要放下幔帐。”
“你要......”上药。
是啊,她需要上药。
“我去帮你找个丫鬟来。”匆匆放下药盏就走。
看他要落荒而逃,余白芷却没有让他离开,“你帮我不行么?”
“我?”乔骁神色古怪,难以置信重复她的话。
“嗯。”余白芷颔首。
她没有在这时候提起昨日她帮乔骁的事情,以恩挟持,反而说起另外一件事,“你不是跟我父亲说,会早日让他实现心愿么?”
“什、什......么?”乔骁又结巴了。
“我没有听错的话,你不是说要帮我父亲早日实现心愿么。”
心愿,抱孙子的心愿么?
可......“那就是做戏!”权宜之计而已,他不信余白芷没有听出来。
他背过身,女儿家的幔帐有香味,跟她身上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比她身上的还要浓郁很多。
面对他的激愤,余白芷淡淡一声,“......唔。”
看着他脸红的样子,真是不禁逗呐。
“那你先出去会吧,我自己来。”
乔骁沉默一会,觉得她的想法不妥当,边往外走边道,“我去帮你叫丫鬟。”
“不用麻烦,一点小事。”她本来就是装的,所以又补了一句,“万一别人问起我身上的伤如何来的,你要怎么回答?”
这个问题及时令外出走到一半的乔骁止住了步伐。
方才他和她在马车里闹了点乌龙就被丫鬟给误会了,要是再叫丫鬟过来...岂非生事?
主要余正的人还没有走,倘若传到了余正的耳朵里,恐怕又生事端。
真的只能他给她上药了。
乔骁犹犹豫豫好一会才转身瞧去,正巧看到幔帐之后的妙曼身影正在除衣。
盘扣全都解开了,露出一半香肩,长发拢着她,能看出发尾在晃荡,只是一个影子而已,乔骁神色已经开始变得微妙了。
余白芷自然听到他的脚步顿住,微微抬眼看去,她也看到男人的身影。
他身量高骨肉佳,不仅生得好,手上也有几分力气,并非花架子,想来也是习武的,但拳脚功夫应当不怎么样,否则不会连个锁.穴都解不开。
嗯......父亲一直想要抱孙子,总在她耳边念叨。
若非母亲因病身故,余白芷非要给她守孝,她的亲事早就定下了,绝不会拖到现在才成亲。
她的年岁渐长,父亲自然心急了,虽心急,但也不会过分勉强,还是仔仔细细给她挑人选。
山寨当中的人,余正都不满意,也不见余白芷心仪谁。
本来事情缓和,都因为那个臭道士迫使他改变了主意。
乔骁被父亲选中为压寨郎中冲喜,除却他出类拔萃的皮相身骨之外,主要是他生辰八字也与她相符,这才定了。
今日又提到孙子,余白芷表面在吃,倒是听了进去,若她和乔骁圆房,真有了孩子,养在膝下也好,总归一切她都随缘,看得很开,顺其自然便是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
见他折返,余白芷佯装不解,明知故问。
乔骁抬头看了她一眼,言行举止都暗含别扭的倔强。
“...给你上药。”
他黏在床榻边边坐下,也不怕掉下去。
余白芷看着男人垂下的眼,“你要给我上药?”
“不用勉强的。”
他不看她,便也没瞧见她脸上的淡笑。
乔骁,“...少废话!”
余白芷,“......”弟弟恼羞成怒了。
“哦。”她耸了耸肩,伸手从一旁的软枕下拿出那瓶玉露。
“呐。”她递到乔骁的眼皮子底下。
他接是接过去了,但好久都没动,瓷瓶都被他捂热了。
“你不看我,要怎么帮我上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