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剜她一眼,冷然道:“还能是因为什么缘故,皇上定是有立二皇子为太子的意思,往后你也留意着跟熙姐儿多走动走动,熙姐儿心里感恩,必然就会在二皇子跟前替我们楚家说几句好话。如此一来,于我们整个楚家都有好处。”
二房是没出息,然则今时不同往日,熙姐儿已不是当年那个无依无靠的丫头片子,卫氏竟还在熙姐儿面前端着架子,真真是个糊涂东西!
卫氏心中不快,奈何老夫人的身份摆在那里,她不敢明着顶撞老夫人,只得试探地道:“母亲说的自然在理,我跟您想得一样,楚家好了,于我们大家都好。”
“嗯,你明白是这道理便好。”
“母亲,话虽如此,只是我今日冷眼瞧着,总觉着熙姐儿面上淡淡的,跟我们都不大热络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是这些年熙姐儿一直记恨着咱们?”
老夫人面色顿时一沉,语气森冷:“记恨我们?!我看她敢!”
卫氏又偏头看向立在老夫人身后的何嬷嬷:“何嬷嬷觉着熙姐儿如何?”
“老奴多年未见二姑娘,如今倒是出落得越发动人了。容貌倒还在其次,毕竟是在二皇子身边待了几年,气质倒不像那起穷乡僻壤之地长大的姑娘。”
老夫人冷哼一声,卫氏眼中尽透不悦。
何嬷嬷这一席话,实属拍马屁拍到马脚上了。
她察觉到她们不爱听她说这话,于是又当即改口道:“不过老奴瞧着,二姑娘再如何好,跟大姑娘终究没法比。二姑娘尚且有幸入了二皇子的眼,大姑娘样样比二姑娘出挑,日后还指不定哪位贵公子能有福娶到大姑娘呢?”
卫氏被何嬷嬷哄得眼底浮起笑意,待想起正在修葺中的东宫,眼底的笑意凝了凝:“说起来也是熙姐儿运气好,她出身本就不高,她父亲从前又因为她母亲的缘故得罪了皇上,以至于后来一直仕途坎坷,如今熙姐儿竟还能嫁给二皇子,就是不知皇上是否还记着当年的那事。若是还记得,焉知皇上真能忍下气认熙姐儿这个儿媳妇?”
楚明燕素来重规矩,原本是绝不会在旁人面前下母亲的颜面的,待听得卫氏这话越说越不堪入耳,忍不住开口道:“母亲这话不对。二妹妹毕竟帮二皇子治好了眼疾,且女儿听闻二皇子一向有谦谦君子之名,自是记着二妹妹这份恩情的,倘若皇上真要计较什么,二皇子定会帮着二妹妹的。”
卫氏被她说得一噎,抬手用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说的尽是傻话!男人素来薄情寡义,何况是皇室中人。你没瞧见三皇子和四皇子么?这两位皇子本就势力壮大,又有妻子母族的帮扶,哪像熙姐儿,除了比别人多懂些医术,哪有旁的好处?更何况二皇子的眼疾早就好了,哪个太医不能帮到他,谁还稀罕熙姐儿呢。”
老夫人在一旁喝道:“行了,都给我少说两句!几位皇子也是我们能随便议论的么?”
简直是昏了头了,也不想想隔墙有耳,万一传到好事者的耳中,他们楚家岂不是要遭殃?
她瞥了卫氏一眼,见她仍神色忿忿的,知她老毛病又犯了,一时半会儿也劝不好,想起今日楚明熙待她这位祖母也总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再忆起楚明熙那张神似她母亲顾氏的小脸蛋,心情也跟着不快起来。
当年她的二儿子,好好的一个郎君,前途无量,就是被顾氏那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非她不娶,甚至不惜得罪了皇上,跟自己家族闹翻。
若当年他好好地留在京城当他的官,又怎会客死异乡?
“你们且等着看罢,只消看寿宴那日皇上是如何待熙姐儿的,便可知道圣意如何了。”
***
日头平西,热气渐消。
楚明熙和石竹沿着池子慢悠悠地行走着,没了白日里毒辣的日头晒在身上,间或还有一阵阵风吹过,着实凉爽多了。
下人们三三两两去忙各自的事,两个素来交好的丫鬟凑在一棵树下,一壁掐着花,一壁躲懒叙家常。
“哎,芸儿,你听说了么?宫里头马上就要办寿宴了。”
叫芸儿的那丫鬟掐花的动作一顿,注意力尽数转移到宫宴上去了:“你听谁说的?”
“还能是听谁说的,自然是听惠儿说的。她不是冯管家的女儿么,冯管家消息多灵通哪,惠儿那小蹄子性子张狂,要不是看在她是冯管家女儿的份上,我才不愿搭理她呢。”
“好姐姐,你快跟我说说,惠儿跟你说什么了?”
“听说太后六十大寿将近,宫里头的意思是要大办,寿宴上定是要热闹一番了,指不定寿宴上会有什么新鲜有趣的玩意儿呢。”
“要是能亲眼去瞧瞧那该多好。”
“我们只是些当下人的,想看也没机会去看,只能心里想想罢了。”
“姐姐,二皇子不也会去赴宴么?李泰一定也会跟着一道过去,到时候咱问问李泰不就行了,权当咱也跟着见识过了。”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小,引得石竹止住脚步朝那边凑近了些。
楚明熙扯了扯石竹的袖子,带着她回了屋里。
此次容玘回京是为了给太后娘娘祝寿,这她是知道的,无奈容玘鲜少跟她提宫里的事,只是临启程前跟她提了一嘴。若非今日碰巧听到那两个丫鬟议论此事,她竟不知太后过的是六十大寿。
祝大寿的贺礼,必定是要花些心思才能送得出手。
“石竹,你说我该送什么贺礼给太后娘娘才好?”
回来的时候走得急,这会儿脸上又沁出了一点汗。
石竹帮楚明熙绞了帕子,服侍她擦了擦脸:“要奴婢说呀,太后娘娘在宫中多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饶是挑了最贵的东西送她,太后娘娘多半也瞧不上眼啊。”
太后娘娘可是皇上的母亲,能稀罕她们送的东西么?
楚明熙托着腮,蹙了蹙眉。
话是说的没错,可她总不能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去赴宴吧。
昂贵的东西,太后娘娘见过用过的可比她多得多了,何况她也不一定买得起。
“夫人,要不您问问殿下的意思罢?太后是殿下的祖母,太后喜欢些什么,殿下兴许知道些呢,岂不是比咱们自己瞎琢磨的好?”
楚明熙想了想,又摇摇头。
“玘哥哥平日里要操心的事已经够多了,我何苦再给他添麻烦?况且他身子弱,不宜多虑,我还是自己想法子罢。”
石竹笑着戏谑道:“奴婢早就看出来了,夫人眼里只看得见殿下,事事都为殿下考虑,从不知道心疼心疼您自己!”
楚明熙被她说得有点羞赧,娇嗔地白她一眼:“你这丫头,得了机会就打趣我!”
她思忖了半晌,忽而道,“不若我做个药枕罢。”
她旁的都不大会,只懂些医理。夜里枕着药枕入睡,于医治太后的失眠之症有利,还可帮太后调理养生。
这药枕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却是她用了心做来送给太后的,太后应当会喜欢的罢。
“药枕?!”
“先前我曾听玘哥哥提起过,说太后娘娘早些年落下了失眠之症,因着这缘故,太后时常还会犯头疾。”
石竹拍着手笑道:“夫人这主意好。一来这贺礼于太后娘娘当真有用,二来您医术精湛,送药枕给太后娘娘,既能给太后娘娘留个好印象,旁人也不至于在背后议论您这贺礼送的寒酸。”
次日一早,楚明熙匆匆用过早膳,便带着石竹一道出门购置所需药材。
楚明熙寻思着,既是要送药枕给太后,药材方面就不能不仔细些,差下人去买,万一做事不尽心捅出什么篓子来便糟了,还是她亲自跑一趟来得放心些。
这一出门过了晌午,主仆二人才满载而归。
买的东西实在多,石竹两手满满当当地提着刚买回来的药材,楚明熙怕她一个人拿不过来,也帮着提了一些。
“夫人,您都逛了大半天了准是累了,不若让奴婢来拿罢。”石竹看着楚明熙手中的东西,眸中露出几分愧疚。
提东西是她这个丫鬟的分内事,哪有让夫人帮着拿东西的道理。
楚明熙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也不是多重的东西,咱走快些便是,横竖马上就到了。”
主仆二人匆匆而行,远远瞥见院门前站着个人,身形瞧着很有些眼生。
两人一时愣住,脚步也跟着停滞了一下,那人听见她们这边传来的动静,循声朝她们望过来。
走得近了,能看出对方是个年过四旬的妇人,人站得笔直,容貌普通却气度不凡,通身透着股令人起敬的沉稳。
忍冬陪戴嬷嬷站在院子里快要两个时辰了,翘首以盼地等着自家主子归家,心里别提有多着急了。
戴嬷嬷脾气也是执拗得很,等便等罢,不在屋里坐着等,非要站在院子里等,教她一个当丫鬟的怎好一个人躲在屋里凉快?
这会儿见楚明熙和石竹总算是回来了,她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忙上前两步主动伸手接过楚明熙手中提着的东西。
楚明熙看着戴嬷嬷:“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