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桃的质问让黄老太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闪过了一丝心虚,眼神躲闪:“你问我我咋知道!你娘是自己在县城跑没见的!我还要找她算账呢……!”
黄老太的心虚黄桃都看在眼里,她眼神冰冷,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你最好祈祷,我娘还在。”
黄老头被面前这个死丫头的眼神吓到了,也不知道这丫头像谁,从小这眼神就和毒蛇一样的,她气急败坏:“臭丫头没大没小!难怪在夫家也不受待见!现在被休了还要连累娘家……”
黄老太不敢再看她,转身骂骂咧咧走了,黄桃也收回了冰冷的视线。
灶也不烧了,她随便摸了个冷饼子啃了两口,接着也回房去了。
次日一早,黄老太天不亮就要出门去。
刘慧还有些吃惊:“奶,你去哪?”
黄老太:“去镇子上办事!”她面色不好,看了眼屋里,压低声:“你今个儿把桃儿给我看好。”
刘慧一愣:“我?我能看的住她?啥意思,奶你不让她出门?”
“她昨个儿没带回来珠子你也不觉得蹊跷?反正今天留个心眼就行。”
说起这事,刘慧来精神了:“好,我晓得了。”
黄老太啐了一口之后就走了,她今儿去镇子上也很简单,找个老郎中,也是她的老熟人了。
老郎中幽幽盯了她一眼:“你确定要这东西?”
黄老太左顾右盼有些心虚:“快些快些!”
老郎中叹气:“给你!五钱银子!”
黄老太被一口气差点噎住,“你抢钱啊!”
老郎中淡淡看她一眼:“你可以不要。”
黄老太气得胸口起伏,奈何两人狼狈为奸不是第一次了,只好愤愤然掏了钱,跺脚离开。
“别怪我没警告你,这药你悠着点,闹出人命我不管。”
黄老太充耳不闻,那老郎中收了钱,眯起眼哼了一声,他看不起黄老太……但也不会和钱过不去……
黄老太出了那又小又隐蔽的药铺,这就准备从镇子上往回走,却在半途看见镇子上最有名的同济堂乱糟糟的,好像一堆人都围了过去。
“咋了这是?”
看热闹谁都喜欢,黄老太也不例外。她挤过去瞧,就看见两三个看上去穿着打扮都很富贵的妇人在哭,旁边的人摇头叹息。
“好端端的竟然会出这档子事,这江家这几年不顺当啊,山匪也太猖狂了些!”
“可不是,江家大郎先前就出事了,现在二郎又……哎……”
黄老太听明白了,云海镇的江家出事了,二儿子江野在追山匪的时候受了伤,说是半死不活了,现在大夫也束手无策,让江家人拉回去。
江野的祖母徐玉差点在同济堂前倒下,亲娘田氏已经昏过去了。
黄老太听了几嘴之后不感兴趣就走了,她还是赶紧办自家的要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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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桃今天没下河,在家一言不发默默等着,对刘慧的抱怨和尖酸她都充耳不闻。
快到下午的时候她看了眼云海镇的方向,昨晚那三个衙役……应该差不多回来了吧?
黄桃琢磨着什么时候去找人,也担心对方只是在晃点她,她自己的珠子根本就找不回来了……
正在犹豫的时候,黄老太回来了。
“奶回来了?马上吃饭。”刘慧殷勤笑道。
黄桃依然面无表情。
黄老太也淡淡看眼她,没说啥,嗯了一声,回房去了。
过了一会儿,趁着黄桃去后院的时候,黄老太飞快跑到灶房,窸窸窣窣的,刘慧正在喂猪也没发现……
吃过饭,黄老太去了几房不知道说了啥,反正整个院子静悄悄的。黄桃原本想出去,却觉得有些发困,忍不住昏昏沉沉的,趴着就睡了。
夜幕降临,刘慧有些紧张:“奶……这能行么?”
“把你的嘴给我闭上!她爹被我支开了,老二家的也不在,现在就你和我,谁要是说出去,就是个烂嘴烂肠子的下场!”
刘慧一向害怕她这个祖母,哆嗦一下不敢说话了。
胡家的人很快来了,银子直接扔给了黄老太。十两啊,黄老太笑得一口黄牙遮不住,跟着上去道:“我和你们一道,免得她醒来闹。”
这正和胡家的意思,点了头。
……
黄桃在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发现自己手脚都被捆住,嘴巴也被堵了,整个人在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屋里有一股腐烂的臭味。
她睁大了眼,发出呜呜的声音。
“老实点,我儿子虽然瘫了,那活儿还行,你听他动静,明显喜欢你……你乖乖从了,之后我家有你一口饭吃,若是不从,就别怪我下手……”
一个怨毒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黄桃一愣,接着就听到屋里有个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像是黑暗里的一头野猪盯着她一样。
一股寒意从黄桃的脚底板漫延到天灵感,她拼命挣扎,很快就把嘴巴里的布条给吐了:“我呸!我警告你赶紧把我放了,否则我定撕烂你的脸!”
“好大的口气,你奶果然说的没错,尖牙利嘴的丫头片子!”
黄桃一愣,反应过来了什么,那妇人却不给她时间,两只有力的胳膊抓着她就往炕上脱,还有手在拼命扯她的衣裳。
“啊——!”一股羞愤还有极度的愤怒让黄桃出离的愤怒,力气也猛然变大了,她挣扎着一脚踹到那妇人腿上——
“哎哟!”
那妇人后退一步,黄桃立马挣扎下炕,却又被一双鹰爪般的手抓住了。
黄桃浑身一僵。
“听奶的话,你都被休了就别挑了,你接个种日后就能过富贵日子,又不是黄花闺女了,怕啥……”
一个熟悉又陌生,冰冷有怨毒的嗓音在黄桃耳边响起。
她不可思议地偏头,睁大了眼。
在黄桃的认知中,她奶偏心,刻薄,自私……但是她从来没想过她能这么狠!
对自家人下这样的手!一瞬间,黄桃猜到了一些她娘的事,一股子悲愤油然喷发!
“你去死吧!!!”
她奋力一撞,直接将黄老太撞飞,黄老太当真不知道她有这样的力气!大惊!
“快抓住这死丫头!”
胡家的也是骂骂咧咧加跺脚:“本想好声好气和你商量,谁知是个倔蹄子!这样就别怪我们了!”
胡家的准备显然充分,外头还有两个人守门,但是人在出奇的愤怒下是可以爆发的,黄桃现下就是。
整个过程黄桃也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跌跌撞撞从石头村跑出来的时候浑身疼。她一边跑一边哭,漫无目的,最后在快天亮的时候抵达了云海镇。
她是习惯性跑到这儿了,整个人现在失魂落魄估计和个逃难的差不多,黄桃心里麻木,唯一的念想就是找到自己的珠子。
有了珠子就能卖钱……有了钱就能离开这儿了……
她回过神后跑到水井边照了照自己这个鬼样子,然后勉强收拾了一下,像个人样了,这才转身和路人打听:“大哥,问个事,云海镇的江家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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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江家,也算是云海镇的大户了。
江家现在四世同堂,老当家江武去年刚过六十大寿,在渔阳县县衙干过衙役,在小镇上威望颇高。祖母徐玉年轻时也是镇上有名的绣娘,温柔贤惠。两口子家风很正,人口繁多,家族兴旺。
不过江野的出事让本就年事已高的徐玉有些崩溃,江野上头原本还有个哥哥,前两年意外给走了,现在亲孙子又遭了罪,全家都被笼罩在悲伤的阴霾当中。
田氏已经昏过去一夜还没醒,她已经没了一个儿子,现下这个打击她的确是受不住。
镇子上乃至县城有名的大夫都来了一遭,只给处理了伤口,道是剩下的,只能看自己个儿能不能挨过来了。
倒是有个巫医来看过,说是江野命格缺了一环,要用水来补,这巫医是徐玉深受信任的大能,徐氏也是没了法子,死马当成活马医,问应该如何办。
至亲之人要离开的时候,任何法子她都愿意去试,这也是人之常情。
巫医在江野身边走了一圈,忽然看到了他怀中的袋子,“这个是啥?”
江野身边的小厮大牛立马上前扒拉出来:“好、好像是袋珠子啊……?”
众人打开一看,还真是。
徐氏:“哪来的?”
大牛:“不知道啊,不是二爷的……”
那巫医闭上眼摸了摸:“找到这珠子的主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那巫医说完之后就走了,神神叨叨。
徐玉已经病急乱投医,立马问起大牛,大牛支吾:“二爷办差事的时候都不会带我,我真不知道啊老夫人。”
也是巧了,就在这时候,门子来传话:“老、老夫人,外头来了个蓬头垢面的丫头,说是要找二爷!我问了几句,她说二爷亲口说让她来,说是为了寻啥珠子?!”
徐氏大惊:“快让人进来!”
……
黄桃坐在江家堂屋的时候都没想到,她就是来寻个珠子,事情咋就变成这样了。
江野出事了,人快死了……
而这位徐老夫人似乎还有些别的打算。
江家人在一道叽叽咕咕商量了好久,最后是徐老夫人亲自出面,和黄桃说了一番话。
当然,这番话的前提在于刚才对方已经将她身世和来历套了个七七八八。
黄桃今天心头乱糟糟的,没多想就答了,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老太太的意思竟然是要她嫁到江家来!
给屋里那个也快不行了的男人冲喜?!
一股子火腾一下冲到黄桃脑门,她刚要走人,徐老夫人就叹气道:“我晓得老婆子我冒犯了,但是现在我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你要是愿意,我江家绝不薄待你……你若不愿,我也不会勉强。我自己都不晓得我在说啥子浑话,但是看出来姑娘你也是个苦命人,我江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衣食温饱还是能管得,你就当有个落脚地儿?要是我孙子真醒了,你俩的事我不多干涉……”
一番话将黄桃的火气压了下去。
她这会儿也冷静了下来,飞快分析权衡利弊。
黄家她是指定不能回了。
但她现在身无分文。
这里是江家,面前是个迷信的老太太。
要嫁的那个衙役她昨晚见过,不算丑,比那个肥猪好。
更何况人还没醒。
“老太太瞧着也是能当家做主的,听着意思,他醒了要是不愿我就能走,那他不醒呢,或者说万一……”
徐老夫人:“一直不醒你得在我江家待着,我说了衣食管饱,要是我孙真没了,放你走也没啥。”
黄桃立刻做出了决定。
“行,我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