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T9早
ChapterT9
羽
日,科室内一如既往忙碌。
早交班后,池雪按照常规流程跟着带教老师整理病房。
把6床用过的床单被罩撤掉更换时,她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像是松了口
气,但又压抑憋闷,无法缓解。
她想,这份沉重可能会一直留存心底,也许日趋淡化,但永远无法消失。刚扫完床,第一轮液体已经挂完,杨柳老师端着治疗盘出来,看到她笑道,“正好,你去把10床的针扎I
“老师,我
”池雪有些迟疑,前日的失误令她失去了以往的底气,总感觉不在状态,没有手感。"刚才其他人也都练了
,”杨柳老师以为池雪担心同科实习生有怨言,拍拍她的肩膀鼓励,“我提前看过,10床血管条件挺好的,大胆去!"
静脉注射机会难得,遇到血管难找或者脾气不好的病人,带教老师也不会让学生上手。池雪不想辜负杨柳老师的好意,接过东西点了点头。
治疗盘摆着一瓶配好的奥美拉唑,输液器,止血带,碘伏,棉签以及输液贴,毫无遗漏。她快速扫了
一眼,默默给自己打气。
10床病号是位大约40来岁的中年大叔,面容亲善,是个标准的“走读生"。晚上并不在医院住,只每天治疗时间抽空来输液。
池雪敲开房门时他正靠在床头打电话,穿着件衬衣,见要输液,立刻挂了电话笑呵呵地挽起袖子配合。
池雪核对完床号,姓名和药名,熟练地拆掉输液器的塑料包装袋,把药瓶挂上输液架,排空输液器中的残余空气,放在一旁备用。
然后拿起正血带仔细观察挑选血管。
大叔身材中等健壮,血管很清晰,并且分叉较少,在手腕处扎上止血带后脉络愈发喷张鼓胀,确实是适合练手的样本。
池雪多了几分把握。
她认真做好消毒后,取下输液针的针帽,左手握住10床的的手掌,大拇指在掌根处绷紧皮肤,右手持针,稍有犹豫,才慢慢进针。
科室内常用的输液针型
号一般是两种。
5号的紫色输液针,和7号的黑色输液针。
杨柳老师准备的是黑色款,,针头较粗,适合心肺功能良好的轻症患者,可以适当提高输液速度。针头穿刺皮肤少许不见回血,池雪心中一
沉。
她担心继续进针会穿透血管,造成鼓针,手指不自觉一颤,即刻迅速松开止血带,用棉签按压拔针。
对不起,对不起,我换个人来给您扎吧!”她窘迫地涨红了脸,慌忙道歉。"没事,
”10床大叔表情如常,脾气很好地说,“要不换个手,我左手手血管更明显。”池雪哪里好意思,联想到昨日失败的肌肉注射,只觉惭愧难耐,内心更加焦灼,“实在对不起,我马上叫我们老师过来。
”没关系,不多练几次怎么会呢?”10床说着,大刀阔斧地把另一边袖子也卷起来,招呼着,“来吧姑娘,没事!
感激和愧疚交织在一起,池雪呐呐着不知该说什么,但就此放弃也心有不甘。她深吸口气,压抑下心中翻滚奔腾的情绪,上前一步,认真观察对方的另一只手。依旧是清晰明显的血管走向,然而多次失败的阴霾笼罩,她越发怀疑自己,始终找不对感觉,捏着针柄犹豫了数秒,才敢施力。
-盆冷水很快兜头浇来。
这次不仅没有回血,针头刺入后她竟找不见血管的方位了许多经验丰富的护十遇到这种情况,往往会稍稍退针,调整角度后再深入。她想要效仿,眼前猛然闪过6床老太太痛苦的表情,生怕画面重演,心灰意冷地取了棉签,再次拔针。
“真的对不起,我马上去叫技术好的老师过来给您扎。”池雪站起身,重复着不知道说了几遍的道歉,鼻腔中酸涩之意汹涌而上,但她强忍着,躲在口罩后面呼了口气,调整情绪,“实在是不好意心
“没关系姑娘,你扎的一点不疼,就跟蚂蚁咬了一口似的,”10床笑着安慰她,“我感觉针都没扎进去,你是没敢用力,别着急,再练练1"
去找杨柳老师说明情况后,
,难以言喻的挫败排山倒海般奔涌而来。
池雪在处置室中收拾着手中的医疗废品,独自待了一会儿,还是无法把情绪压制下去,悄声去了走廊尽头的楼梯间。
白露时节,
气温起起伏伏。
晨间风势迅猛,安全通道一直敞开的门被"咣当”推上多次,附近的病人不堪其扰,护士长便让人把它直接关上。
池雪来到楼梯间,重新和上门,在上行的楼梯上寻了一级台阶坐下。她此刻也顾不得护士服干不干净,抱着膝盖,将脑袋埋进手臂中,任稀薄的日光将她雕塑般僵直的身影拖得很长很长。
直到把自己憋的几乎窒息,池雪才抬手把脸上戴着的口罩摘下来,仰起头深吸了几口气。这两天的经历在眼前如走马灯般不停闪现。
时而是老太太的痛呼以及无言的凝视,时而是10床大叔的含笑又带些叹息的安慰,时而又是何安源如晴天霹雳般的转述.
大抵是血脉中继承有母亲的底色,池雪虽然性格温软,但骨子里隐隐透着要强。惭愧,窘迫,歉疚相互交杂,像是
一张无形的网把她牢牢缠住,一点点收紧,勒得她喘不气,并渐渐从内心席卷起严重的自我怀疑和厌弃。
酸涩的泪意涌上鼻间,眼眶,快要将她淹没。
她吸吸鼻子,攥紧自己的手,心中提醒自己不要这么没出息。但眼前仿佛笼上了烟雾,一片模糊,眨了眨眼,泪水便不自觉得落了下来,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好吧。
那娄着者一反正沿人看到
盟完还要好好干注
把头重新埋回手臂间,正准备放纵自己呜咽出声时,远处却响起一声“吱呀”。好似落雨的江南忽然响起一记轻雷。
池雪徒然一惊,抬头看去。
识的门口出现一道颀长身影。
贴着消防通道标
陈妄书白大褂内搭件松灰色衬衣,手拿一只文件夹,正要推门而入,轮廓看起来清峭夺目,看到坐在楼梯口的女生,他目光凝了一瞬,却没有识趣地离开,反而不声不响地踏入楼梯间,反手合上了
眼见他逐渐走近,池雪猛然回神,慌忙低头擦掉脸上的泪痕,并谨慎地向栏杆一侧挪动身体,给他让路。
一
步,
两步。
视野中出现他随步幅曳动的衣摆,空气里浮动起于净冷冽的气息。池雪低头默不作声,只希望这会儿的自己毫无存在感。
可惜事与愿违。
还是被看到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她眼前,递上了一包纸巾。
假扮鸵鸟失败,她懊恼地伸手去接,“谢谢.
陈妄书眉眼低垂,长睫在眼睑处拓出浅淡阴影,“是昨天的题太难了?”"他不提还好,池雪突然记起前晚核对答案后满江红的卷子,悲伤好像又加重了几分,但不想在他面前露怯,咬牙道,“当然不是。
“那发生什么了?
池雪耷拉下脑袋,“没什么.
她习惯把事情埋在心底,等待时间将它自我消化。
陈妄书眸光微动,放下手中的文件,在旁边的台阶上也坐了下来。有几分钟的时间,他们相对无言。
但这样难熬的时刻,有个人静静地坐在身边,即使什么也不说,心情却奇迹般平静下来。主
慢慢的,池雪不自觉地想要把视线瞟过去,想说什么又不知怎么开口。几次后,在她又偷偷装作若无其事得瞄过去的时候,恰好被他逮了个正着,略微扬起眉骨表示疑问。
她刷的一下又红了脸。
正在窘迫之际,身边的人又递来一样东西。
一颗圆鼓鼓的糖果,粉色的糖纸看起来少女心满满。
她惊诧地望向他。
陈妄书神色平静地解释:“1床小姑娘送你的。”
“为什么?”
“她说你拔针不疼,要我替她谢谢你。”他也不知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可以面不改色信口胡诌。1床是个
活泼娇宠的小姑娘,刚上小学,因为爱吃糖牙都坏了好几颗,桌上仍摆着一个宝贝的玻璃罐,里面装满了五彩斑斓的糖果,轻易不会分给任何人。很明显的善意谎言,让池雪心中软成了一
她接过那颗糖,有些难以启齿,但意有所指地说道:“你怎么知道的?”“”知道什么?”陈妄书手肘随意搭在膝上,姿态闲适,答非所问,“我刚才送她去做检查,她回来路上跟我说的。
“哦,"池雪慢吞吞道,“那你替我谢谢她。”
“不客气,”他顿了一下,“我提前替她回答。
”
她唇角扬起不太明显的弧度,继而欲言又止
,”我
"没有人是永远不失误的。
"陈妄书忽然转头看向她,窗外朦胧的晨光落在他身上,半明半暗,那双漆黑眼瞳有种琉璃的质感,“犯了错,取得了别人的原谅,也要学会原谅自己。"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你要忘掉这个失误,而是提醒自己不断去努力,避免犯下同样或者更严重的错误。
“但是,如果没能取得对方的原谅呢?”她眼神艰涩地问。
“那就铭记,不是所有错误都有挽回的机会,有人求得对方的原谅是为了让自己心安,但谁都有让你心安理得的义务。"
陈妄书视线沉黯望向远方,仿佛沉浸在某种回忆中。
池雪捏着那颗糖果,心中五味杂陈。
他是不是,也有过类似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