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沉星发现,何月昇别墅内的物件无法离开这栋屋子。
当他拿着何月昇的电脑离开别墅时,那东西化成一滩黑色的粘稠液体。如同融化的蜗牛和沥青融合在一起。返回屋内,洗干净手,重新出发。医院的鬼出不来医院,别墅的东西离不开别墅。那昨晚看见的可以攀爬的多手多脚的怪物为什么可以在外面?
会不会这里出现的一切“新”事物也需要一段时间和叠空间融合?或者,他们从叠空间存在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
目前看来,建筑外和建筑内,各有各的危险。
白沉星准备前往自己家。
也许,在叠空间内,他可以联系得上桑小叶。
现在是下午三点。
白沉星要在天黑之前赶到安全的落脚点。
他朝向公寓的地方前进。
穿过黑压压的灌木树丛,泥泞不堪的土壤,以及扒在地上如同女人枯骨的荒草。密密麻麻的建筑群中,只有他一个人穿梭的身影。医院建筑已经渐渐远处,矗立在建筑堆中如同白色的牢笼。大约走了半个小时,白沉星脚步停下来,是一栋居民楼。
单独的居民楼,而不是一个完整的小区,楼像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建设的单元楼,外层是灰棕色的,抽油烟机的管道挂在外墙上,不少地方黑滋滋一片。
这栋楼有三个单元门,每个都配给了几乎崭新的密码门。这种装修风格应该是最五年才有的,政府会补贴小区换新电梯和防盗门。
三单元的地上有个看起来比较新的饮料瓶子。
可尔必思,葡萄味。
格格不入躺在地上。
这里有人。
白沉星靠近房子,他隐约闻到一股做饭的糊味,是生火的味道。
怪物不会用火,只有人才会用。
白沉星走到三单元门口,抬头往上看,如果从这一排的窗户往下扔瓶子,基本上正好落在自己眼前的位置上。
侧过身子,轻轻推了推门。
防盗门打开了。
走廊内贴满了通下水道、通马桶、修家用电器的小广告。潮湿空气中的味道十分难闻,就像被裹起来的老人的脚,酸臭,夹杂着被冲上岸的咸腥的海草味。只不过他依稀仍然可以分辨出那股人间烟火的味道。
一层半走廊窗户也被报纸堵得严严实实。
有人躲在这里。
“郝海?”
“洪青青?”
白沉星压低声音问候。
“是你们吗?”
“你们在不在?”
整个走廊静悄悄的,没有回答,只有白沉星一个人的声音。
白沉星蹙眉,如果他要躲在这里,一定会选择一单元或者三单元,居民楼两旁的房屋多一个窗户,也多了逃生的可能性。饮料瓶在三单元门口,从一单元是没办法扔到三单元的,所以这不是什么陷阱,是有人不小心丢弃的。
从逃生难度来看,一层二层最简单,但一般人不会选择躲藏在一层,如果怪物进来是来不及逃跑的,所以只能选择二层。白沉星停在二层。
楼梯左右两边是两户,都锁着门。
但其中一户地毯上微微凹陷,应该是有人的脚踩在上面了。这家吗?
白沉星稍稍用力,门是卡死的。
虽然这些老式门用脚能踹开,但他不想闹出这么大动静。“咚——咚——咚”白沉星敲门。没声。白沉星很有耐心:“我知道你们在这里。”
"郝海还是洪青青?"
“打开门。”
"我不会离开。"
门内终于出现了一点动静,听起来像是有人踉踉跄跄在走路,但仍然没人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
咔哒。
猫眼被打开了。
“是我。”
“白沉星。”
对面之人仍然沉默,在挣扎开不开门。
白沉星说:“我和桑小叶分开了,她还在现实世界,我来找你们。我想我应该知道联系现实世界的方法。”他说完沉默了一会儿,目光正好对上猫眼:“郝海,对吗?”“白沉星。”屋里人终于说话,“你和洪青青是怎么认识的?”他嗓音干哑,就如同有一把钢梳顺着他的韧带往下疏,把韧带划成了一条一条漏风的风琴。
是郝海的声音。
白沉星说:“高中同学,她坐在我后面,高中毕业后没联系。她考上了上京地质大学。大三时同学聚会,她出门被电动车逆行撞到,我送她去医院,后来保持联系。你和洪青青是在她大二下学期认识的,得知她在医院后你从外省赶回来,那天下大雨,你在一环路上堵了两个小时,最后给洪青青带回来想吃的卤鸭脖,还有一张乘鸡大饼。你俩当时没有在一起,因为洪青青不想淡恋爱。今年4月份,在洪青青事业达到了不错的高度之后,她答应了你的告白。对吗?"
咔哒。
咔哒咔哒。
是转动铁锁的声音,然后里面的人卸下了铁链。
门拉开了一个小缝隙,郝海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激光扫视白沉星两圈。“你真的是?”
白沉星:“你们遇见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的怪物了?”郝海神色出现一丝波澜:"没有。"“但是我遇见洪青青的了,在医院里。”白沉星说。
郝海点点头:"是,进来吧。"
他确认白沉星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没有人能说得出来那么多细节,而且他身上也没有怪物诡异的气息。白沉星递给郝海一根烟:"抽根烟?"郝海低头瞥了一眼:“你抽这个?”
“我老婆的。”
郝海并不喜欢爆珠,大学的时候图新鲜抽过两年烟,后来洪青青不喜欢烟味就戒掉了,他怕以后接吻的时候不好闻。
在白沉星复述的时候,郝海思绪游离,也一点点回忆起当初和洪青青相处的点点滴商。她不想谈恋爱,自己也陪着她。她言欢吧山,他们周未去京奶玩。她觉得有肌肉的男人很性感,他后来开了一家健身俱乐部。
白沉星没有陷入回忆,这间屋子和他想象中一样,两室一厅的旧格局,水管时不时传来滋滋滋的响动。
天花板四个角有些潮,可能是因为暖气管漏水导致墙皮开始脱落。厨房灶台有个小锅,刷得比较干净,还有一副碗筷,都属于这个家。
郝海说:“冰箱里有鸡蛋,吃不完,就算吃完了,第二天还会出现新的鸡蛋。我吃过,没有死,就是有点难受了。”白沉星问:"吃了难受吗?"
郝海:“拉肚子,头晕。还好,有药,但药也过期了,凑合吃吧。”白沉星听闻,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自从吃了冰箱里的橘子,也不算太饿。刚刚下咽的时候,虽然味道正常,但总有一种塞住喉咙的恶心感。“洪青青呢?”
郝海叹气:“在卧室。”
主卧没有开灯,屋内朦胧的光线让人看不清。
洪青青躺在床上,双手被一层又一层的绳子捆绑,磨出了血迹。她身体很烫,高烧不退大约39度,小麦色的皮肤下青紫色的血管好似盘根错节的蛇,在她的血肉之上形成了一张要覆的网。洪青青双眼紧闭,小声呜咽着,时不时发出无意识的仿佛野兽的呼噜吼。
白沉星在争得郝海允许后,掌心贴在洪青青的额头上,然后又搭上她的脉搏。
心跳过快,但漏拍。
额头烫,但四肢是冰凉的。
“她怎么回事?”白沉星问。
郝海抽完最后一口烟:“说来话长,如果她醒不过来,我担心会更危险。”
“嗯?”
“我是说,不仅仅是她,还有我们。”
郝海偷偷将报纸掀开一角:"看,医院。"
白沉星理解了。
从他步行距离来看,医院至少应该在3公里以外的距离,但医院竟然出现在这栋居民楼正前方三百米的位置。一模一样的医院。
医院是从洪青青的脑中诞生的,所以当她越混乱,越会被叠空间汲取能量。
郝海叹气:“两天前的早上,我照例观察外面,发现多出来了一栋建筑。是洪青青曾去看病的精神病院。”“从听见脚步声之后,发生了什么?”
郝海靠墙作下,胡子拉碴,颓然地、漫无目的的望向前方。
"这件事情,从9月说起吧。"
郝海开始缓缓回忆。
是洪青青最先听到的脚步声。
和所有人一样,她以为真的有人在自己身边走来走去,以为是那天镜仙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闹鬼了。所以跑遍了上京市所有的寺庙、道观,甚至还去了清真寺和教堂。郝海以为是自己女朋友精神压力太
大,提议出去玩放松放松,结果后来,顿雅芯联系他们,说有人跟踪偷窥她。
一问才知道,她早于他们听见了脚步声。
从那时起,他们知道自己被鬼缠上了。
想到自己这般田地都是那个通灵游戏所致,郝海语气不善:“当初为什么要玩镜仙,要不然根本不会有这些事!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就对这种事情感兴趣。”
白沉星:?
——桑小叶同款懵逼表情。
这件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当时郝海也正在兴头上,自己拦都拦不住。
怎么是他非要玩的?
郝海看见白沉星这个表情,有点生气:“别装无辜,不是你提意玩镜仙的吗?现在所有人都被你拉下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