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招魂异世界
在所有民俗招魂仪式中,桑小叶选择了那个门槛最低，材料最简单的。
不过有点诡异。
这些看起来不太好找的材料，白沉星桌子下面的盒子里一应俱全。
这是..给自己准备的?
有病吧!
白蜡烛。
香灰。
朱砂。
血c
白纸。
还好,她有白沉星的生辰八字。
关灯,卧室漆黑一片。
只有蜡烛火苗闪烁，飘飘忽忽，好似随时会灭掉。这蜡很奇怪，没有烟，只发出噗呲噗呲的声音。点燃四根白色蜡烛，将香灰含在嘴里,再将手指划破滴入白瓷碗的水里。桑小叶特意用的是白沉星吃饭的碗,虽然不是必要程序，但在每个细枝末节都要嚎叫一番自己的不满。
白纸上用朱砂卸下了白沉星和自己的生辰八字，只不过白沉星的最后一横用鲜血补上。
桑小叶卷起纸，放入水中,如血入水,丝丝缕缕。纸开始一点点融化,清澈透明的水变成浑浊的红色。平静，没有波澜。
"沉星。
”白沉星。
“白沉星。
“白沉星.
噗。
水动了一下,泛起一圈涟漪。
桑小叶盯着碗底，但那水并没有出现白沉星的样貌、声音、或者气息。
“白沉星?”
"白....
突然，桑小叶的喉咙像被鱼刺卡住,所有声音吞到肺腑里。
借着微弱的光晕，好像蜡烛后站着一个黑洞洞的人影,与此同时碗中水编成了墨黑色。但当桑小叶抬头的转瞬之间，那人影消失了。水开始咕咚咕咚冒泡。砰
碗底突然裂开一条缝,水如同小蛇滴溜溜顺着缝隙钻出来，流向桑小叶跪在地上的膝盖间。她没有躲，低头看着这水能怎么流。在水刚刚接触到自己皮肤时，如同被闪电击中，脑仁一阵发麻，头皮疼得像被一根冰锥贯穿!桑小叶身形不稳，往前一趴，一手拍在水流上。赫然，低沉的男声在耳边炸响。
“来!
”来!
”来了!
"救我!
一声比一声惨烈。
桑小叶:“白沉星?是你吗!”
无人回应。
在桑小叶以为招魂失效后，声音又重复出现。”是。
”来。
”快来救我。
”快来!
越来越急切。
“你在哪?我怎么才能.....’
--哧!
骤然，话音未落，四站蜡烛全灭。
好像说了不能说的禁忌。
“沉星?
没有回声了。
水彻底从碗里流干净，
桑小叶膝盖两侧都是腥臭的水
渍。
打开灯。
刚才看见人影的位置出现了两排脚印，证明有人刚才站在那里，虎视眈眈凝视她。
桑小叶看了一会儿。
这不是白沉星。
白沉星是44码的鞋子。
这个脚，看起来差不多45码。
在认识的所有人里，没有这么大的鞋码。自己这是把谁招出来了?
来，去哪?
虽然招魂把别的东西招来的故事到处都是，但这明明是给白沉星准备的，却被其他鬼怪钻了空子，桑小叶有些不爽。仪式是成功了，来的不是自己男朋友，而且还装作自己男朋友，否则自沉星听见自己声音一定会说"小叶，我在”，那么刚才这玩意是啥?
以及，白沉星应该没有死，确认没有死。否则招魂第一顺位应该是他吧。
虽然桑小叶不懂，但这两年也听孟辞嘀嘀咕咕一些招魂逻辑，索性给自己一些解释。
白沉星还活着。
招不来魂是最好的证明。
看看表，午夜十二点。
桑小叶有预感会发生什么，但屋内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好像这几天跟踪自己的脚步声也消失了。白沉星不会去异世界打怪了吧?直接把脚步声大boss杀掉了?
桑小叶躺在床上胡思乱想，饥肠辘辘，吃了两块巧克力，血糖上升才不觉得饿。
又累又困，倒头就睡。
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出现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她好像通过别人的眼睛看自己。
梦中的自己穿着一身白裙，坐在游乐园的旋转木马上冲着这边招手，还用相机往这边拍摄。笑得很可爱，放肆大笑:“你真应该玩，你真应该试试!你是男的又怎么了?你还背着我的粉色包包呢，不会有人嫌弃你的!来来来，快上来!
“来了。”是白沉星的声音。
“快点!
看眼距离梦中的"桑小叶”越来越近，在梦中主角伸手去接"桑小叶”手里相机的时候，那双白皙的手变得鲜血淋漓，指甲全部被拔掉，红褐色的肉肿胀成一团团的瘤子，手指变得粗大，涌出的鲜血形成泡沫，像吐泡泡的螃蟹层层环绕在手指、手臂上。
“桑小叶”脸皮被拨开，眼睛变成两个黑洞洞的孔，冒出一截又一截的黑色蛆虫。她好似全然感觉不到疼痛，缓缓开口:“你怎么了?为什么不笑了，沉星?你看起来好奇怪啊?
桑小叶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颤抖。
摇摇晃晃。
"小叶......
但"自己”反而握紧了“桑小叶”的手。
寒风凛冽，游乐园变得满目疮痍，密密麻麻的黑影如雨后春笋，从吱呀吱呀的生锈旋转木马后面冒出来，形成一堵联通天地的围墙。
“沉星，你在看什么啊?身后有什么?”柔柔弱弱的声音像少女的奸笑。
“走，快走。”声音在颤抖。
哒哒哒。
哒哒哒。
脚步声从四面八方踏来，嘎达嘎达，空荡的游乐园出现密密匝匝的人影。
“小叶，快走!
这是最后一声叫喊。
穿透灵魂。
不像是对"桑小叶”说的，像对自己说的。桑小叶突然惊醒。
现在是凌晨五点二十，她只睡了三个小时。桑小叶揉揉太阳穴。
为什么会做这么离奇古怪的梦境，而且还是站在自沉星的视角...真是心有灵犀。
窗外的天逐渐亮了。
桑小叶靠着软垫漫无目的看向窗外。床沿下有一小撮灰色粉末。
啊，是那天孟辞帮她窥梦的香灰。
也就是说，她还可以窥见白沉星的梦。也就是说，确认白沉细还是个活物，且还能做梦。太好了。
梦里还是自己，虽然样子有点丑，但情有可原。也不知道白沉星现在躺哪里睡觉呢?能不能意识到自己正在偷窥他?
桑小叶大脑乱得很。
第一次醒来的时候，白沉星不再是枕边，这种感觉比那个不好受。
整个屋子都是凉的。
厨房也是。
桑小叶躺在沙发上，目光空洞梳理着现在的一切。白沉星说努力救自己了，最后一搏应该就是从楼上跳下去。
什么叫救?
将所有不合常理的事情分析后，桑小叶得出一个结论隐瞒。白沉星无时无刻不在隐瞒她关于镜子甚至镜子带来的幻觉世界的任何蛛丝马迹，如果按照两人的性格，这种事情肯定会第一时间在被窝里讨论蛐蛐。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三缄其口是一种保护。言语和对话为什么会影响被诡异侵略?桑小叶想法来想去。
脑中冒出一个词。
_-认知。
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当你在窥探诡异的时候，诡异也察觉到你的存在。被观测，被感知，就存在。
所以，白沉星是不希望自己发现所以的诡异，借此保护自己不被侵袭?
这种保护还被过去印证是有用的，但不知为何在自己身上失效了。
导致自己听见了脚步声，看见了幻觉。当白沉星知道自己频繁听见脚步声后，决定放手一博。从白沉星跳楼到现在，确实没有出现脚步声了。但这并不代表事情结束，因为白沉星的最后一句是”换你救我。'
如果之前是他救自己，那么自己如何救他?不告诉自己发生了什么，是为了延长自己被诡异侵袭和盯上的缓冲时间。
他这种行为，倒有点像以身献祭?
桑小叶脑子乱乱的。
白沉星笃定自己能救他，那就一定可以。但他连自己都救不了，还能给予自己这么大的自信?桑小叶摇摇头。
孟辞来微信了。
MCi:[之前让我查的人也找到了。[何月昇的资料发给你了，上京大学考古系本科毕业，村子里考出来的唯一一个大学生。大概在3年前，他在上京市全款买了一套郊区别墅，1600万。资金来源不明，不知道怎么赚钱的。]
[他今年4月失踪。我用了些关系把你那天在医院的监控录像找到了，经过对比确实是何月昇。][对了，我找到了何月昇的洪青青的共同点。)[何月昇的朋友是洪青青的表哥，两人曾经有过生意往来，而且是一个高中的。她表哥今年7月份失足落水死亡了，但没有找到尸体。]
桑小叶了然，想到了那个来路不明的菱花碎镜片。洪青青说是从表哥那里得来的。
那如果这个碎镜片是何月昇给的呢?洪青青的表哥就是第一个受害人。
不出意外，何月昇是始作俑者。
到处都是他。
MCi:[你那边怎么样?]
桑小叶:[还可以。]
MCi:[白沉星呢?]
[桑小叶正在输入中..]
最终。
桑小叶:[在睡觉，还可以。]
MCi:[保持体力，集中注意力，注意安全。]桑小叶:
[好。]
她定了一个全家桶，八个蛋挞。
终于理解孟辞说的热量就是一切能源的逻辑。吃完饭，直奔孟辞发来的何月昇的大别野。**7*
黄沙弥漫。
比上京市沙尘暴的漫天黄红色还要浓郁，就像人身上流出来的脓血。空气中潮湿腐烂如同被水浸透的坟地的味道，皮肤上附着一层黏黏乎乎的薄膜，如同婴儿的胎衣。头发也被黏灰粘在一起。
白沉星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身体骨骼像碎裂又被重新接上一样，脑袋嗡嗡作响。他刚才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见两人去游乐园，玩得正好，桑小叶突然变成了怪物的样子，怪物如影随形。
他活动两下筋骨，发现还能动弹后爬起来。不知道桑小叶现在有没有哭鼻子?
希望她能找到自己留下的线索，确认他没有死亡。毕竟当时只有那一个机会了。
菱花碎镜片还在身上，没有裂纹。
白沉星举着镜片，在医院里他从镜片中看见出现了一条路。这一个月以来，无论他如何揣摩这个镜片吗，都无法窥见秘密。镜片就像平静的湖水，没有半点波澜。十月份的时候，他曾经窥见过一次，镜片中倒影出桑小叶背后有一条路。但转瞬即逝了。那时，正是桑小叶见到墙上女人和女尸的时候。从此，白沉星更加确定，桑小叶和他看见了独立于现实世界的亚空间。
换一种方式来说，可能是里世界。
不，这个比喻不恰当，因为里世界是平行于现实世界存在的。
这更像是叠加在现实世界上的一个折叠空间。所有和碎镜片有关的人，会逐渐被叠空间吞噬。直到昨天，那条路出现，他知道猜想对了。这个来自平行世界，或者说是亚空间的事物，会指向它本来的世界。
会让他离开现实世界。
从八月份调查到现在，这件事已经死了几个人了，每次在发现尸体后，其他与这件事相关的人便会有一段时间的喘息，不会滴滴答答听见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但留给他们休息的时间并不多，很快那声音就会卷土重来。所以，如果自己像“尸体”一样，被叠空间拉扯、吞噬，那么桑小叶也应该有喘息的机会。白沉星笑起来，千万别觉得自己死了，然后拿着公证文件开始潇洒过日子。
但现在镜子里又空无一物，死气沉沉，银色波纹变成深黑色。
这里就是叠空间?
那要怎么出去呢?
白沉星环顾四周，他靠近一扇荒废的窗户，窗棱上爬满蜘蛛网。猩红色的液体顺着墙缝流淌，将屋子里的四个角都染成红褐色。
用手碰了碰，是血。
屋外能见度很低，几乎只能看见前面二十米左右的距离。看起来，这应该是一栋废弃平房，农村的建筑风格，砖瓦结构房屋。
如果要和桑小叶取得联系，是不是应该找到桑小叶可能会看见的叠空间部分。
比如，挂在墙上的女尸。
比如，自家。
或者说，那个经常出现的何月昇。
何月昇4月份就失踪了，不出意外他还活在叠空间中，并且通过某种联系被桑小叶察觉看见。也许何月昇已经和叠空间融为一体，不断对桑小叶进行侵蚀，所以小叶才会觉得自己的生活被入侵了。虽然他竭尽全力制止小叶往这个方向想，但他阻止不了她的大脑，她想得越多，注意的越多，越容易勾招叠空间。
就和自己当时一样。
从看见叠空间，以为是幻觉。
再到被拉入叠空间中，与这个世界产生了联系。他的手机丢在了叠空间里，他见过叠空间扑来的女鬼。被拉入的时间越来越久。
这就是为什么桑小叶以为他去厕所了，但厕所没有动静。
因为，他根本不在厕所里。
最后，被叠空间盯上的人，会彻彻底底被吸纳进入叠空间，像凭空消失的洪青青和郝海一样，再也没有出来。当然，和他们不同。
他要掌握主动权，所以是通过镜片进入的白沉星大脑飞速运转，站在窗口看向外围。是错落的平房，平房墙根长满荒草，两只死去的黑燕子躺在地上，眼睛被啃食成黑漆漆的空洞。平房内应该没有人，但至于有没有死物不可而知，他不是第一个进叠空间的人。
气息让人窒息，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压抑着空气的流动。地板上布满了厚厚的灰尘，每一步走过都会留下明显的足迹。还好，现在没有任何人经过此处。阴风吹过，带起了地上的尘土和落叶。白沉星感到-种莫名的寒意从脊背升起，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暗中窥视着他。
仰头，只有血。
没有眼睛。
白沉星坐回墙角。
在观察外面的风景后确认，叠空间和现实世界，也就是现实世界不是地理位置上的平行关系。他从医院跌落，如果是平行关系，自己应该处于医院中。医院那块地方的前身是基督教的战时医院，在民国以前是一座学堂，清代时是王爷府邸，再往前也是王公贵族的居所。
无论是哪朝那代，都和平房没有关系。每次听到脚步声后，他看到的幻觉也不尽相同。所以，叠空间应该是由不同的碎片组成拼接成一起的，就像不同年代、背景的故事硬生生凑在了同一个游戏中，推开每一扇门都是不同的世界。交错复杂，不能用平面的思维逻辑去理解。
从天色看不出来现在是几点了。
白沉星戳了戳墙壁，有点软塌塌，手指一戳，渗出一点点红褐色的液体。
活的?
白沉星起身，一眨不眨凝视着墙壁。墙壁以不规则的、缓慢的幅度正在鼓起、瘪下，就像正在跳动的心脏。凹凸不平的墙壁似乎是血管，什么东西顺着血管往外钻出扩散。这整栋房子，都不是普通的建筑材料，而是某种未知的生物体。
白沉星进入叠空间这么多次，从来没有见过。快离开。
必须现在撤离。
屋子没有门。
一踏出平房，空气中的温度倏然下降十度。果然，刚才他正躲藏在什么东西的体内，体温包覆着他，所以他不会感到寒冷。
-呼。
风挂起来。
黄沙被吹开。
但天开始逐渐暗下来了，整个天空被染成了血红色，晚霞像絮状的血，挂在半空中。
确实，时间仿佛被扭曲了。
不远处，一栋飞檐翘角、雕梁画栋的宫殿赫然出现在白沉星眼前。
曾经金碧辉煌的宫殿如今已经破败不堪，墙壁斑驳，瓦片脱落，木质结构被风雨侵蚀的面目全非。但是，唐代宫殿建筑讲究对称性，通常采用庑殿顶、歇山顶或攒尖顶等样式，而且梁枋、斗拱、檩椽等构件上多有吉祥如意的彩绘图案。
这是白沉星最熟悉的了。
眼前这宫殿，非但不是对称的，甚至不是传统屋顶的样式。一圈又一圈的莲花花瓣纹路，如同鱼的鳞片。往常宫殿通常以红、黄、绿为主色调，但白沉星分不清宫墙和构件是漆黑的，还是鲜血干涸的黑棕色。仔细看，并不是象征富饶尊贵的神话传说雕塑，更像是蘑菇。
不，不是蘑菇。
圆圆的，看起来更像几十上百个石榴籽堆放在屋檐上。拥挤、肿胀，如同正在分裂的细胞。白沉星眯起眼睛。
他和桑小叶的视力都很好，不管怎么玩手机视力都不会下降。
黑色宫殿仿佛不在一个图层，突兀的矗立在那里。牌匾上写地不是大明宫三个字，而是......清明殿?自古以来，没有这个名称以及这个形态的宫殿。此地不宜久留。
天已经快黑了。
黑暗带来危险，即使不清楚叠空间的规则，但也不能站在这里。幸好除了刚才躲藏的那间平房以外，其他房屋的墙壁还是硬的。
白沉星轻巧溜入一栋三层高的建筑内，看起来像吃鸡地图里的监狱。
推开门，居然有灯光，白绿色的墙壁以及两旁张贴着营养学知识的海报看得出来，这应该是一-家医院
墙壁很干净，霉菌的潮气间隐约还有消毒水的味道。顺着楼梯往上，找到一间可以上锁的病房。病房是双人间，有单独的厕所，两张单人床之间挂着淡蓝色窗帘。
很干净。
床上甚至有叠得很整齐的被褥，以及水杯、暖水瓶、还有一张食堂菜单。
和住院病房配置一模一样。
锁好门，白沉星推开半扇窗户，观察外面。医院距离清明殿不远，一座座现代的废弃写字楼在清明殿后拔地而起，几栋楼的落地玻璃已经破碎不堪，钢筋水泥裸露在外，拼凑错落组成了这个城市。夜幕降临。
寂静中却又隐隐闷闷的躁动声。
黑暗中亮起红色光芒。
啪。
啪。
啪。
啪。
一盏又一盏，像蛇的眼睛。
是挂在清明殿前的红灯笼。
转瞬间，清明殿紧闭的大门打开了。明亮的暖黄色扑面而来，像殿里关了一个硕大的太阳。悠扬舞乐歌声响起，丝竹管弦，胡琴奏乐。但看不见人影。
白沉星退到两床铺之间的脚落，将自己的身体尽可能隐藏在任何角度都看不见的地方。
这里太奇怪了。
明明来往过很多次叠空间，但自己甚至都不曾窥见一角。
灵动的乐曲如同地狱传来的歌声，伴随着女子的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