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雅·颂宁与之微微点头,随后垂下眸子,藏起眼中万千思绪。如今,万事俱备,只愿之后的事情也能如现在这般顺利才好。她抬起下颌,重新睁开眼睛,眼里充斥着欲望与野心。机会只有一次,只许成功!
不然,他们就会扶持旁人,成为弃子的她,日子会比如今还要艰难万倍!承乾宫风雨欲来,佟静琬却是无知无觉。
永寿宫
吴秋杏是个有心计有手段的,知道玉录玳只属意她担任掌事嬷嬷后,对永寿宫更加上心了几分。
加之司琴是个好脾气的,她身上戾气与森冷收敛干净后,对她很是亲近,两人都没有私心,合力将永寿宫管理得井井有条。
内忧去除大半,其余人心向背只能经历世事后慢慢看。
玉录玳想得明白,知道目前的永寿宫不可能全部是自己人也不着急,她此时的心思都放在了乌雅氏身上。
这可是见证历史的事情,她还能在其中掺和一脚,想想就挺兴奋的。
吴秋杏是个很合格的助手,执行力更是一流。
自从玉录玳将自己的想法跟她说了后,没多久,她就带着事情的进展过来回话了。
“这么快就有消息了?”玉录玳都惊了,这才过去几天?便是打通承乾宫的关节都不止这个时间吧?
吴秋杏笑道:“主子太高看佟格格了,她自以为深受皇上宠爱,她宫里的人便都得依附于她,行事很有些随心所欲。”
“殊不知,她的行为已经天怒人怨了。”
玉录玳皱眉,佟静琬变相禁足后,她忙着梳理永寿宫诸事,还真没留心承乾宫里的事情。
“怎么承乾宫的消息很容易打听吗?”她是真心觉得疑惑。
宫中耳目众多,说句夸张点的,便是路边的廊柱可能都长了耳朵。
所以,她制定的小宫规很多都是针对消息外泄的。
只有保护好了自己的隐私,不给人窥探的机会,才能在与人交锋中不那么被动。
不然,看似不重要的消息没准会成为精准打击自己的致命点。
见玉录玳疑惑,吴秋杏便与有荣焉道:“主子心思清明,行事有度,奴婢拜服。”
玉录玳失笑,要不说上位者喜欢会说话会来事的手下呢,便是他们偶尔心思不纯,也愿意宽容几分呢。
真的,真心实意拍马屁的话听着真是顺耳极了。
就听吴秋杏继续说道:“后宫中不是每个人都如主子这般通透的。”
“多的是自以为是之人。”
“当然,聪明人也多,但聪明没用到正途的也不少。”
玉录玳点头:“这倒是。”
她叹息一声:“而且,宫中等级分明,规矩森严,便是聪明人也有很多有心无力的时候。”
这话刺耳却实在太真,主仆俩都沉默了下来。
还是玉录玳打破了沉寂:“不说这个了,说多了,就觉得日子没盼头,没意思。”
“说说你那边的进展吧。”
吴秋杏也收起感慨,笑着说道:“是,奴婢跟您详细说说。”“您是不知道,那承乾宫的宫门都快关不住宫人的怨气了。”
“快说快说!”日子清净了也显得无聊,听听八卦也是好的,更何况是佟静琬的八卦。好吧,她没存什么好心,她就是想听佟静琬的不好。
“是。”吴秋杏给玉录玳将茶杯续满,方才开口道,“奴婢这两天常往宫人聚集的地方走,佟格格苛待宫人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烂船还有三斤钉呢,再是没有地位的人也会在宫中有一二亲眷友人说说体己话,吐吐苦水。
更何况如今承乾宫中很多事情都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着。
这不,那几个粗使宫女手上的伤很快就被人发现了,并惹得后宫众人议论不休。
“她这样肆意折辱宫人是在表达对本宫的不满吗!”孝庄气道,“内尔吉,你去乾清宫找玄烨说说这事。”
她哼道:“佟家格格金贵,本宫是管不了了,让他好好管管吧!”
“主子息怒,当心身子,奴婢这就去传话。”内尔吉忙躬身领命,脚步轻巧离开慈宁宫。
而被禁锢在承乾宫的佟静琬对此毫无知觉,只一味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又不得不重复抄写佛经。
玄烨听说内尔吉过来的时候还有疑惑,皇玛嬷知晓他政务繁忙,自从退居慈宁宫后很少使人来找他。
慈宁宫来人自是在乾清宫受到礼遇的,只玄烨还没有来得及客套上两句,就被内尔吉带来的消息惊到了。
“怎么可能?”他第一反应是不相信,“表妹自小柔弱,心地纯善,怎么会这么对待宫人?”
内尔吉才不和玄烨争辩,福了福身:“奴婢传主子话:皇上以仁孝治天下,如此苛待宫人之事若传到宫外必定使皇上蒙羞,还请皇上公正处置以正视听!”“奴婢告退!”内尔吉行事干净利落,传完话便告退离开,不像苏茉儿每每会和玄烨唠上几句家常,感怀一二。
玄烨内心再是不信,也知道内尔吉不会也不敢假传太皇太后的话。
“梁九功,去查。”他皱眉说道。
梁九功躬身领命离开。
事情早就发酵,就等着人查验,梁九功甫一出现就只查问几句,事情便清楚明白了。这事其实对上位者来说不是什么大事,这宫中责打奴才的主子不只有佟静琬一个。但大家都有默契,不留下痕迹,事后封好口,就等于没事。
是以,很多宫人其实有口难言。
这回,承乾宫的事情能这么快就传播得沸沸扬扬的,很多深受其害的宫人也是默默推手了的。
当然,有心人引导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嗯,吴秋杏得了玉录玳的吩咐后,适时的,小小地推波助澜了一把,之后立刻功成身退,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却让宫人心中怨愤更深了几分。
梁九功只在宫里走了一圈,事情就明朗了。
有理有据,佟静琬,不冤!
他是人精,又伴在玄烨身边良久,对佟静琬在玄烨心中的地位还是有数的。佟静琬这事,其实简单直白,如换做旁的嫔妃,他直言就行了。
但这事事关佟静琬,梁九功在回乾清宫汇报之前,很是慎重地把所有的话理了又理。
他要怎么说,才能在玄烨惊怒的情况下不被迁怒,又如何保证,等佟静琬过了这劫后,不会记恨于他。虽说他心中百转千回的,但并不妨碍他一点没耽搁回了乾清宫。
这事虽然棘手,但他不能让皇上怀疑他的办事能力。
不然,后头想取代他的人可海了去了。
“查清了?”玄烨见梁九功苦着脸回来,心里就对这件事情有了数,但他仍是说道,“仔细说说。”“皇上,这事,宫人确实受苦了。”梁九功躬身,先把结果说了。
他可以润色结果,但不能拎不清重点。
皇上让他查什么,他就得答什么。
不过,他很快就加了一句:“估计,佟格格心里也是苦的。”
“之前承乾宫的清雪天天来送佟格格亲手熬的暖身汤,奴才瞧着,都有些不忍心拦了。”眼见着玄烨的脸色又缓和了几分,梁九功就收了话头,事情说到这里就可以了,过犹不及。他得让皇上知道,他不是站队,只是因为皇上的偏爱才为佟格格言语一句。相较于梁九功费了全部心思应对此事,玄烨是没有放一丝心思在梁九功身上的。但这对梁九功来说却是个安全的信号。
若哪天他回事的时候,玄烨的心神反放到了他的身上,那便是他的言行让玄烨感受到不妥了。
要是这样,他就得考虑后路喽。
梁九功顺利功成身退,只等着玄烨决断。
玄烨长叹一口气,说了句:“去承乾宫。”便沉着脸背着手大步离开了乾清宫。“摆驾承乾宫!”梁九功唱罢,麻溜跟上。“奴婢估摸着,这事很快就会惊动皇上。”吴秋杏说完总结道。
玉录玳点头,皱眉陷入沉思,手无意识翻转着空茶盏。佟静琬苛待宫人的事情发酵得过于迅速且顺利了。但想到那位包衣出生的乌雅氏,玉录玳便也了然了。
可别小看那些包衣,觉得人家是奴才,人家可是皇家的奴才,混得好的,为官做宰的都不少。如今的内务府总管噶禄就是包衣出生,那可不是个能小瞧的主,人家家里可养着皇上唯三的皇嗣呢!别看康熙以后儿子多得认不出来,如今他可是被人传子嗣艰难传了好些年了的,这三位阿哥可都宝贝着呢。
想到了被养在宫外的大阿哥,玉录玳不期然就想到了延禧宫惠妃,如今的惠贵人,又顺势想到了她养在偏殿的未来良妃,如今还没有名分的卫氏。玉录玳按住旋转的茶盏,黑眸露出些许笑意。
后宫妃嫔苛待宫人之事可大可小,按着康熙对紫禁城的掌控程度和行动力,没准他现在已经去了承乾宫。佟静琬被罚,变相禁足承乾宫,期间一定不止一次尝试给康熙送汤汤水水,试图将康熙引去承乾宫。显然,她没成功,不然,有康熙安抚,她不会情绪失控以至苛待宫人。想到佟静琬一脸惊喜迎接康熙,迎来却是呵斥甚至加重处罚时佟静琬那哀怨的脸,玉录玳就忍不住发笑。
以佟静琬的性子,难保不患得患失亲亲表哥不要她了。
她的天,要塌了呢。
该!
她不仅要幸灾乐祸,还得继续背后添火,也让佟静琬知道知道,别没事总想着整别人。乌雅氏这么想上位,她就做个好人,助她一把。
“吴娠嬷,等皇上从承乾宫离开,你找个机会让人透话给佟静琬。”玉录玳眼中露出促狭,“同样是有子的贵人,为何荣贵人几近失宠,而惠贵人却长盛不衰。”吴秋杏眼中露出几分好奇,她也想知道呢。
“主子,这是为何啊?”
玉录玳笑道:“自然是因为惠贵人宫里养着美人儿勾着万岁爷的鬼了。”吴秋杏睁大眼睛,主子连这样的秘辛都知道!
因着顺治爷的事情,太皇太后最是怕皇上被美色所诱耽误了朝政。这位惠贵人为了固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她倒是一点都没有怀疑玉录玳的消息会不会是假的。
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她家主子可是钮祜禄氏的贵女,若真有心,宫里什么事情瞒得过她?
说到钮祜禄氏,吴秋杏就想起一个人来。
“主子,住子荒院的司画说想见见您。”吴秋杏说道。
司画背主的事情她自然是知道的,当初的杖刑还她亲自执行的呢。
对于背主之人,她自然是鄙视的,但她不会替玉录玳做决定。
是以,司画闹着想见玉录玳的事情,她没有瞒着。身为奴才,最忌讳打着为主子好的名义欺瞒主子。所以,她是打定主意,任何消息都不会隐瞒玉录玳的。
“司画?她见本宫要做什么?”玉录玳疑惑,她不是一心等着阿鲁玳进宫好做她的大宫女吗?
“前几日,您赏了席面,咱们宫里便热闹了些,动静传到荒院,她问了送饭的宫女,不知道怎么的,就提出想见见您。”“本宫不想见她,随她闹腾去吧。”反正荒院离的远,不会影响到永寿宫的人。其实关着司画的地方叫荒院有些言过其实了。
只是那院子离正殿偏殿都远,玉录玳搬宫又急,内务府没顾上好好修缮,看着就凌乱荒芜一些。
但正经住个人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玉录玳既然答应司画饶她一命,让她平安等到阿鲁玳进宫就不会刻意虐待她。
吴秋杏见玉录玳不想搭理司画,便把这事放下,转而思索起该怎么完成玉录玳的吩咐又让永寿宫在承乾宫的风波里完美隐身。
承乾宫
就如玉录玳预料的那样,佟静琬听到玄烨驾临的消息那真正是喜出望外。
“清雪,快,快给我洗漱换衣!”佟静琬放下毛笔,焦急说道。
她双手捧住脸:“我的模样是不是很憔悴?”又拉了拉衣袖,“快把新做的,还没有上过身的那件鹅黄色旗装拿来,表哥喜欢我穿得俏丽些。”然而,佟静琬欢天喜地梳洗打扮好迎上的却是玄烨的冷脸。
“表哥,我做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佟静琬如往日般娇声说道,“可表哥也太心狠了些,这么久才来看我。”说完嘤嘤嘤了起来。
往日里吧,她这么一嘤一靠,玄烨的心这么一软,两人再说说悄悄话,忆忆往昔,耳鬓斯摩一番,什么过错,什么惩罚,那都是往事如烟,散了的。错的都是别人!
可这回,佟静琬嘤了半天也不见康熙过来把她搂进怀里安慰。她微微抬头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却对上了直直看过来的玄烨的眼睛。那眼睛里的情绪她分辨不出,但里面没有往日的怜惜她是看得分明的!
佟静琬心里一“咯噔”,想了想,不嘤了,而是柔声说道:“表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我,我只是太想站在你身边了,钮祜禄妃安然无恙,我一时想岔了。”
“表哥,我这就开了私库,选最贵重的礼物送去永寿宫给钮祜禄妃赔罪,你别不理我,好吗?”玄烨终是被一声声“表哥”叫软了心肠,但佟静琬这苛待宫人的事情毕竟闹得太过,若不给些惩罚,怕是难以服众的。
见佟静琬一脸无知无觉,玄烨心里叹了口气,表妹驭下与玉录玳相比,相差甚远啊。
至少,玉录玳身边人即使背叛,也知道内外,便是他上次和表妹去坤宁宫责问,人家也是什么口风都没有露的。为着这个,玉录玳还制定了小宫规约束永寿宫诸人,假以时日,怕是他想知道永寿宫内务都需要些曲折了。
而承乾宫呢?
他一进宫门,洒扫宫人在行礼的时候就故意露出了手上的伤。宫人自救没有不对的,但这承乾宫,表妹真的没有管好。原想着等表妹晋封后让她管理后宫的,如今想来,还是算了。倒是皇玛嬷属意玉录玳这事,他得认真考虑考虑。玄烨走神的这会儿功夫,佟静琬已经脑补到伤心欲绝了。
玄烨知道满宫的人都等着佟静琬苛待宫人这事的结果,便说道:“佟格格苛待宫人,罚俸一年,加罚抄宫规三遍,禁足一月。”“表哥!”佟静琬一脸震惊,“什么苛待宫人?我……”她正欲狡辩,清雪轻轻扯了下她的衣袖。
佟静琬想到让宫人徒手捡拾未熄的炭块,沉默了下来。
玄烨叹了口气,见不得佟静琬颓丧,他终是说了句:“等禁足结束了,朕就来看你。”说完不再多言,领着人离开了。
佟静琬在原地愣怔了许久,久到腿微微发麻才回过神。
“主子。”清雪对上佟静琬阴沉的眼神,心中便是一突突,她当即下跪,不待她说些求饶的话,佟静琬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承乾宫的事情表哥怎么会知道?"
“你就是这么管着承乾宫的?”
"枉我这么信任你!"
“主子,奴婢知错,求主子饶恕。”清雪忙求饶,“这事奴婢已经叮嘱过,让她们不准说出去的。”
“奴婢也不知道这事怎么就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去了。”
佟静琬恨恨说道:"如今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刚刚表哥罚她的时候一点情面都不讲,表哥一定觉得她是个手段狠辣的女人,厌弃她了。
她很想像之前那样发作宫人泄愤,可她怕事情再传出去,让玄烨更加厌弃她。
强忍下心里的暴躁,佟静琬终于从混沌中解脱出来,开始想对策。
好在,表哥说了等她禁足结束后会来看她。
她还是有挽回的余地的。
佟静琬虽不是很聪明的人,但也不是蠢人。
之前在玉录玳那里几次三番受挫,又几次被罚,被愤怒冲昏了的头脑终于清明了起来。
当务之急,她不能再随意发泄心中的愤恨了,她要用最快的速度将罚抄的内容写完,最好能在一个月里完成。
到时候刚好解了禁足,她也可以和表哥修复关系,回到从前亲密无间的日子。
想是这样想的,但佟静琬内心深处却始终觉得,表哥待她不如从前了。
这个时候,若有人在她耳边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她就很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了。
要不说帝王最反感结党营私呢!
曾任御膳房总管的额森给乌雅·颂宁留下了极为隐蔽而庞大的人手。
这些人给佟静琬挖的坑正在缓缓成型,而猜到这一切的玉录玳还默默添了把火,让这火燃得更旺了些。承乾宫内消息外泄后,佟静琬随开始认真抄写佛经和宫规,却也开始平等的不待见所有人,首当其冲的就是清雪。她甚至写了信回家,让家里人选个能力强的家生子进宫替换清雪。
从前,清雪伺候佟静琬只是劳心,如今,她却还要劳力。
佟静琬不再明面上折磨承乾宫的宫人,却开始隐晦地折腾清雪。
明明承乾宫有小厨房,佟静琬却每日指使清雪往返御膳房几趟,不是取膳食就是取点心,不然就是取汤品。
这速度还不能慢,不然,等着她的就是一顿训斥和处罚。
这般几日下来,清雪的脚便磨破了皮,简直苦不堪言。
这日,她忍着脚疼又去御膳房拿佟静琬临时点名要吃的暖身汤。
“清雪姐姐,承乾宫离御膳房不近,你这一天要走好几回,吃得消吗?”等汤的间隙,御膳房的小太监便给清雪挪了个小板凳,还端了杯清汤来给她。清雪接过热汤喝了一口,舒服地叹了口气:“若不是有你给的热汤吊着,我怕是早就撑不住了。”“姐姐人品才貌出众,奴才看了倍感亲切,奴才愿意给姐姐盛汤。”小太监一脸真心诚意说道。
清雪心中微暖,便玩笑了一句:“可惜我人微言轻,没什么能报答给你。”说完这话,她不自觉敛了笑容,眉间也染上了轻愁。主子对她越来越刻薄,她会不会赴了前几任清雪的后尘?想到曾经在佟府莲花池看到的场景,清雪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姐姐是冷吗?”
“我再给姐姐盛碗汤来。”小太监殷勤接过汤碗给清雪舀了碗浓浓的鸡汤来。“你这样为我徇私,会不会被罚?”清雪担心问道。“管他呢。”小太监豪爽挥手,“我爱伺候姐姐,才不管那些。”
但很快,他收敛了张扬,垂着头说道:“要是姐姐是娘娘主子就好了,我就能名正言顺伺候姐姐了。”
“我会做很多漂亮的点心呢,保管姐姐吃得美滋滋的!”语气幼稚却也真挚。清雪笑了笑,没应声,低头小口小口喝起了鸡汤,只她的小指慢慢翘了起来。小太监眼角弯了弯,目送清雪离开后,将汤碗随手一放,屁颠颠回了灶间。
“干爹!”
正在炒菜的大太监问道:“怎么样了?”“差不多成了。”“行,记你一功!”
“多谢干爹!”小太监说着端了杯清茶给大太监,动作比对着清雪的时候恭敬多了。
清雪提着食盒有些别扭地快步走回承乾宫。
“清雪姐姐,你的脚怎么了?”关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清雪停下脚步转身,是前几日说过话的绿绣。“没事,走的路多了,脚有些疼。”清雪笑笑,继续往前走。
绿绣快走几步跟上:“姐姐!你怎的这般不爱惜自己!”语气里带着几分怒意。她一把将人拉住按在围廊坐下:“咱们做奴婢的本就都不容易,再不爱惜自己,还要怎么活?”“我不坐了,格格等着喝汤呢。”清雪避开绿绣要检查她脚的动作,重新站起来说道。“姐姐真是!”绿绣跺脚,“哪有让贴身宫女每日里往返御膳房数次的,这不是折腾人嘛!”
她仿佛感同身受般,说着话就红了眼眶。
“你别哭,我没事,回去涂些药就好了。”
“她这样折腾你,你手里哪会有什么好药?”绿绣仍是委屈。
“以姐姐的品貌为何要这般委屈自己?”绿绣知道清雪回去晚了,要受罚,到底不敢狠拉着人休息,便扶着清雪,边走边说话。
“我一个奴婢,哪里有什么品貌。”清雪轻抚脸颊,苦笑道。
“姐姐平日都不照镜子的吗?”绿绣惊讶,“说句不敬的,姐姐的容貌便是与宫里几位主子比,也是不差什么的。”“胡沁什么呢!”清雪嗔道,“被人听去,仔细你受罚。”
“我才不怕呢,我说的都是真的。”绿绣信誓旦旦说完,亲昵靠近清雪,小声说道,“之前跟姐姐说的话,姐姐好好思量思量,我可想跟着姐姐,伺候姐姐呢。”“反正她对你也不好。”
“姐姐,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可要尽早决断啊。”
眼看承乾宫快到了,绿绣依依不舍放开挽着清雪的手,有些落寞地说道:“姐姐,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清雪神思不属点点头,显然内心正天人交战着。她不是不知道“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的道理。
绿绣与她不过几面之缘,就说了许多前朝宫女成为宠妃飞上枝头的事情,肯定是有缘故的。她不是不心动,甚至那会儿,她都想跟格格说让她找人固宠的事情了。可她还是忍住了,她家格格那性子,她这话一出,无根无据的,她一准受罚。还是算了,如今虽受些磋磨,等格格解了禁足,重新与皇上恩爱了,她的日子也就能好起来了。
清雪叹了口气,她没那个命。
“嗳,听说了吗?从前和咱们在辛者库洗衣服的卫氏如今正在延禧宫享福呢!”带着羨慕嫉妒的女声传入清雪的耳中,她下意识停了脚步,放轻了呼吸声。“不会吧?”疑惑的声音响起,“惠贵人做什么要对她这样好啊?”
之前的声音压得更低,清雪集中精神竖起耳朵才听见那女声说道:“同是有阿哥的荣贵人和惠贵人,为何荣贵人几乎失宠,惠贵人却仍是盛宠优渥呢?”“为什么?哎,急死我了,你倒是快说啊!”
那声音更低了:“因为她用卫氏固宠呢!”
“嘶!”
“她怎么肯的?”
“这有什么不肯的!”
“若没有卫氏,皇上根本就不会去延禧宫,如今虽说没有承宠,但皇上念着旧情,总会先跟惠贵人说说话,这情分不就长久了吗?”“再说了,若是卫氏运气好诞下皇嗣,惠贵人有引荐的功劳,没准能升位份呢。”“到时候小阿哥就能养在她膝下,这不是又多了一重保证吗?”“后宫的娘娘主子们有了孩子,才真正有了依靠,有了未来呢。”
“你说的也是,不过,这话,你跟我说说就是了,可别往外传,宫中最忌口舌是非了。”“我知道,我是拿你当姐姐才跟你说的。”
“行,咱们赶紧走吧。”
等她们离开后,清雪从转角走出来,看着她们的背影久久没有挪步。
“你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不出意外清雪回去晚了,迎面便是一顿呵斥。看着佟静琬对自己疾言厉色的模样,想起佟家莲花池里的浮尸,清雪心中终于做下了决定。“主子,奴婢回来的晚是为了探听消息。”清雪咽了咽口水,极力藏住自己的欲望与害怕。佟静琬斥责的话一收,皱眉问道:“什么消息?”
清雪便看了眼书房门。
“起来回话。”
"是,谢主子。"
清雪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走到佟静琬身边将刚刚听到的关于延禧宫的事情说了一遍。
"真的?"佟静琬满脸质疑。
清雪点头:“奴婢亲耳听见的,她们还说,卫氏虽得了皇上的宠幸,可一直没有名分,皇上离开后,她仍旧是惠贵人的奴才,一直在身边伺候着的。”“我就说呢,那拉·蕴如比马佳·吉萘还要老,怎么表哥还时时去她的延禧宫,原来根源在这里!”
“她倒好算计!”
“谁说不是呢,若是卫氏运气好生下皇嗣,多半也是给惠贵人生的。”
“主子,宫里的女人有了子嗣才是真的立住脚跟啊。”清雪感慨,“您看荣贵人就知道了,皇上便是念着三阿哥一个月里也会去一趟钟粹宫的。”"上次去永寿宫的事情,荣贵人可没有受罚呢,这还不是看在三阿哥的面子上么。"
佟静琬深以为然,下意识摸了摸肚子,脸上又不好看了起来。
“主子,奴婢看呈上对您的情分绝对是旁人比不了的,但碍于宫规。”她没有继续说,而是转了话头,“再说了,便是您没有被罚,皇上也不可能时时来承乾宫的。”“太皇太后总会劝皇上雨露均沾,宫里好多些皇子皇女的。”
“主子,等您解了禁足,最要紧的便是早日怀上皇嗣,有了小阿哥,您封高位也是实至名归,如今的这些小磕碰,自然就不会影响什么了的。”
"你说的倒是轻巧,是我不想有皇嗣吗?"
“主子承恩露最多,禁足后就能马上怀上皇嗣的。”清雪信誓旦旦说道。佟静琬却沉默了,她进宫已经一年多了,若能有孕,早早就有了。太医把完脉每每都说缘分还没到,让她多调养身体,好消息自然就会来了。她一开始是信的,苦药汁子也没少喝,可到了现在也没有消息。其实她比清雪更知道自己需要一个阿哥,她必须要诞下一个拥有佟氏和爱新觉罗氏的皇子延续佟家的荣耀。
她阿玛说了,储君定了也没有关系,世事难料,皇上的心一直是偏着他们的。
清雪为了自保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琢磨佟静琬,佟静琬此时在想什么,她一清二楚。
她试探着说道:"主子,民间有招子的说话,您说,会不会有些道理。"
“我要静一静,你先出去吧。”佟静琬没回答,而是说道,“你这几日也辛苦了,这暖身汤赏你了。”
“是,多谢主子。”
清雪提着食盒走到书房门口,微微转身看了眼陷入沉思的佟静琬,嘴角勾了勾。
时机正好,这事,大概是成了。
永寿宫
吴秋杏打赏了两个小宫女,走进正殿,见玉录玳闭目靠在临床小榻上,便帮她正了正膝盖上的毯子。玉录玳睁开眼睛,笑着说道:“嬷嬷快坐,陪本宫聊聊天。”语气轻快,语调轻柔,显见的,她的心情非常不错。最近无人打扰,又不用干活,在这永寿宫里,她是老大,想干什么敢什么,能不快活吗?
“秋日天气燥,主子先喝口茶润润。”吴秋杏笑着将茶递到玉录玳手边,见她喝了,再接过来放到榻几上,这才在旁边的绣墩上坐下。“主子,刚刚小宫女来报,她们已经把话传给清雪了。”
“没被人发现什么不妥吧?”玉录玳问道。
“没呢,那两人机灵着,躲在廊柱后说的话,说完就走了,那边刚好有几个蓄水的大缸挡着,清雪瞧不见她们的容貌。”玉录点头:“让她们把身上的衣裳拆了,你另外给她们拿件新的过去。”
"是,主子思虑周全。"
“这件事到这里就行了,其他的就不用管了,咱们只等着看戏就成。”玉录玳说道,“晴雪缎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自从出了当年的事情,晴雪缎在宫里就是个忌讳的存在,奴婢不敢泄了消息,便只和冬鹊隐晦地查着。”
她摇摇头:"到目前为止,还是没有什么消息。"
玉录玳点头表示理解:“这事急不得,要紧的还是你们的安危。”
“是,奴婢是很小心的。”想了想,她还是说道,“冬鹊有个姑姑。”顿了顿,她继续说道,“就是上次,她想引荐给您的那位远亲。”这事绝瞒不过主子,与其以后成为主仆间的粗,不如把话说开。
玉录玳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当时赵冬鹊说要引荐的时候,她就猜到人选了。
“冬鹊的意思是,再查不出什么,就去问问她姑姑,她是经年的老人,兴许能知道一星半点。”玉录玳思索一阵,最后摇了摇头:"永寿宫如今正在建立秩序,短时间里都不会进人。""咱们既没有招揽人的意思,就不要给人带去麻烦了。""是,奴婢知道了,会把您的决定告诉冬鹊的。"
沉默了一会儿后,她终是说道:“冬鹊这人将情分看得很重,之前失了分寸,还请主子宽恕。”
玉录玳便笑看着吴秋杏说道:"本宫瞧着,你才是那个看重情分的。"
不然,她也不会巴巴给赵冬鹊打补丁了。
“你放心,赵嬷嬷是有功劳的,本宫不会亏待她。”
“多谢主子!”
“主子,陆太医来给您请平安脉了。”司琴说完,得了玉录玳的允准后,领着陆厚朴进了正殿。例行公事请安把脉后,玉录玳看了眼院子,轻声问道:“那些玉石珠子可有查出什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