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鬼火营营,幽绿的光影点缀在那块石匾上,匾上像是被鬼爪生凿出来的篆字——“极幽府”,笔划扭曲锐利,此正是阴司之中判官方徐的正殿。
那鸟脑袋鬼差忌惮阿炬浑身妖气不敢安动,只得望向那石匾底下,判官座上的方涂,方徐不愧是名传百世的人间悍将,浑身上下一股杀代造就的咸严,他先是审视了一番阿姮,又看向那黑衣少年:“上清
紫霄宫的弟子,回阳间去吧,这里不是你的道场。"
程净竹挣开阿姮的手,衣袖擦过阿姮手背,阿姮一下转头看向他,只见他与方徐相互审视,又听他道:“方判的意思是我可以走,她却不能?”
他口中的“她”正是阿姮。
阿姮不由看向那判官座上的方徐,而方徐的目光则怡好在此时从程净竹身上那到她的脸上,他道:“虽说我阴可只管生魂轮回,其他的事都与我们无关,可间王早有示下,凡擅闯阴司之妖邪,必受火刑,烧
他个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
阿姮立即想到方才的晓雨,这似乎正是小神仙所说的,天上地下,永远消失的意思。
霖娘一下清醒许多,她站到阿姮面前,问那判官方徐:“若不是忽然地陷,谁会来这儿?阿姮又不是自己闯进来的!”
娘没了宅纱遮掩,见那方徐打量的目光落来,她忽然瑟缩一下,又躲去阿姮的身后,而方徐则盯着她身上的珍珠云肩,愣了一下,他心中怀疑那云肩似乎是上界之物,却又有些不大确定,若真是上界宝物,又如何会在这小小水鬼身上?
还不待方徐细问,那边甬道里杂声渐盛,那十来个僧道迟迟不肯离去,而甬道中此时又有鬼差押来一众鬼女。
春梁正在其中,她与晴芸互相搀扶,鬼女们起初还有些惊惶,但见极幽府内被烧红的铁镣铐锁住四肢的璇红,她们猛然推开鬼差,全都扑了过去。
“璇红姐姐!”
晴芸踉跄地扑倒在地,抬起头便看见璇红被反复烫烂皮内的脚踝,鬼魂早就失去了血肉皮囊,是绝不会流血的,但因为她曾是活人,所以她具有完全的五感,这样的刑罚,正是在用她的痛觉反复不断地
惩罚她。
晴芸想帮她脱困,可手方才触碰道她脚踝的镣铐,手掌便被整个烫烂,春梁一下抓住她手腕,惊慌地喊:“晴芸姐姐……”
璇红原本意识涣散,听到一众鬼女的哭叫,她方才清醒了一些,抬起那张修白的脸,她幽幽盯住判官座上的方徐,却对阿如笑道:“阿短姑娘,你若落在阎王手里,你 定会灰飞烟灭,但若你落在他手
里,却还有另一条生路。"
阿姮与霖娘都不知她在笑些什么,但站在一边的程净竹却忽然抬起眼帘,盯住座上判官,方徐一时与这黑衣少年相视,竟无端感到一股深邃的冷意。
“什么意思?”
阿姮好奇地问璇红。
璇红笑声阴冷:“都说人若冤死,做鬼必定执念深重,像我这样的,死在万艳山,借山阴遮身,鬼差找不到我,我便成个孤魂野鬼,可我记得那日,照雪坡上我与—百来个女子一齐被割下头颅,那时天
阴雪冷,我们亲眼看着自己身首异处,却无鬼差来收容残魂,过了三日,又是大雪,有二名鬼差忽然出现在万艳山上,他们挖出我被雪遮盖的头颅……”
璇红仍记得那日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那二名鬼差,一个羊头,一个鹿首,他们从积雪底下挖出一颗又一颗的头颅,认真与手中的画像比对,那鹿首鬼差在雪下摸了很久,终于摸出一颗头颅,乌黑沾雪的
发,被薄冰覆盖的惨白皮肤,那是一张被冰封的美人面,那羊头鬼差认真地将这颗美人头与画像上女子的五官比对,随后点点头:“不错,是她。”
“因为我头七还没过,我的头颅上还残留有我的魂气,他们就借我的头颅,还有我曾经的旧物,找准我的生魂,将我硬勾了去,落到阴司,就在这极幽府!”
哎?贫道听说过这种勾魂的办法,若要准确地找到那孤魂野鬼,除了头颅之外,还要生前旧物…头颅也许容易些,可旧物却不足那么容易得的,何况天都那时遭过大难,不要说寻常百姓之家,就是公
卿王侯,哪个没来得及跑的,都被那反贼冯寅给杀了个家破人亡,说是居城也不为过,何况郡主这样的身份,那样的时局,什么旧物只怕都难找了,不知方判为何如此费心呢?”
有个老道忍不住插嘴问道。
判官座上,方徐睥睨璇红。
“方徐,你说啊,“璇红被烫过的皮肤又恢复完好,又因为她笑起来,身体颤动,四肢再度被烫火皮肉,但她仍然在笑,“你那张判官嘴,不是铁齿铜牙吗?你告诉他们,你费尽心机找我,然后霸占
我,强逼我为鬼妾。”
“……什么?”
一帮僧道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间面面相觑,那老道更是掏了掏耳朵,不敢置信:“我说璇红郡主,方判堂堂判官,怎会如此?!”
"哈哈哈哈哈哈……”璇红的笑声逐渐悲怆,她双目通红,“若不是晓雨,晓雨……"
璇红忽然朝左边看去,阿姮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阴司之中,鬼火不亮的地方,便是黑漆漆一片,连阿姮这双妖邪的眼也看不到那片黑暗中到底有什么,却听璇红颜声道:“那边,无数罪无可恕的恶鬼化在里面,成为极幽泉,方徐将万艳山与极幽府相连,以至于烧雨无法越过极幽府去往间王殿,晓雨她 没有办法,便跳入极幽泉,冒着融化在泉水里的危险,故响了泉心的那口大钟,那钟声穿过不幽林,惊动了阎王……方徐虽在阎王面前粉饰了过去,但他知道若不放我,晓雨绝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他才答应晓雨,放我回万艳山。”
这么多年来,璇红从未忘记过那-日,她亲眼看到晓雨的一只手都快化在那泉水里了,恶鬼哀嚎着,哨噬着她的身体,可她依旧游向泉心,整个身体不断撞向大钟,一声,又一声,厚重的钟声响彻阴
司。
“方徐,你一日不放她,我便一直在这极幽泉中,只要我神魂不化不融,我便要这钟声常震阴司!”那日,晓雨曾这样说道。
晓雨总是这样,生前,面对叛军,不哀不怕,死后,面对阴司判官,亦不卑不惧。
那些僧道似乎都被璇红的话给震住了,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位四大判官之首的方判,竟然,竟然能做出此等抢占女鬼为妾的事来?"哦,你的意思是,他也想让强占我,做他的妾?"
阿姮其实不太明白“妾”是什么。霖娘憋不住,脱口:“真不要脸!”
鬼差们都小心翼翼地看向判盲座上的方徐大人,他神情似乎很平静,没有任何盛怒,只等那些借道D几喳喳的议论声小了些,他盯着阿姮看了会儿,缓缓道:“本官立身阴可,一向秉公执法,从不偏
私,只不过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爱好而已,阎王不会在乎。"
阿姮很讨厌他那双看过来的眼睛,她指尖红云跳跃,却忽然被身边的黑衣少年一把拉到身后,红云顿时被压灭,阿姮抬起头,看不到方徐那把黑漆漆的大胡子,只看到程净竹颀秀的背影。
“若真是微不足道,那方判当初又何必与晓雨妥协?”
程净竹说道。
“谁说那是妥协?”方徐与他相视,“只不过我怜惜她们深仇未雪,可我阴司不许插手人间事,只能放她们回去,让她们自己化解自己的执念罢了。”
方徐抬眼一扫,活人还是太多了,他双目幽冷:“本官早让你们走,你们却执意逗留,如今本官却是不能立即放你们走了。”众人神情凛,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方徐抬袖一挥,鬼火摇曳,极幽府中烟气弥漫,转瞬之间,所有的活人全都随烟化烟,一朝飘散。阿姮身前的黑衣少年也顷刻消失不见,她抬起手只碰到那一缕轻烟,钻过她指尖,流散往左,不见了。
“你做了什么?”
阿姮暗红的眼倏尔盯住那判官座上的方徐。
方徐似乎欣赏了一瞬她的眼睛,而后才道:"只是送他们去不幽林。"
阿姮不知道什么是不幽林,班红却看着阿姮,道:“不幽林中全是鬼木,全是犯过烧山放火之罪的鬼被种在那里,长出根须,化为林木,活人若是去了不幽林,会被鬼木吸去精气,丢失心窍,变得病弱
痴傻,阿姮姑娘,这样的人,不会情动,也就……金身难破了。”
“金身难破”四字,璇红几乎无声,但阿姮看着她的嘴唇,还是读懂了。
这时,忽然有个羊头鬼差跑来,他满脸水泡,战战兢兢地禀报:“方徐大人,不好了!那,那水鬼跑了!”方徐面上终于有了些波动:“你说什么?”
那羊头鬼差道:“小的特地将他关押在那巨大的油锅边,那小子分明吓得浑身都滴水!小的转个头的工夫,他就跳进油锅里,爬过锅边,往崖下跳!”莫说是羊头鬼差,便是这极幽府中其他鬼差,这么多年,哪个见过主动往油锅里跳的鬼?
那羊头鬼差一点也不敢碰自己脸上的水泡,还有些惊魂未定:“他浑身都是水,一钻锅里,就炸出来好多油花……”
方徐一下站起来,才从案后出来,要下阶,却见那红衣少女抬手之际,她发间木智转瞬化为手中焦枝,那枝尖飞快在璇红四肢点了几下,红彤形的铁镣铐便齐齐断裂,落在地上。阴可阴气太重,又有重重禁制,所以方才那些活人僧道即便施展道术,作用也微乎其微,禁制乃是上界所设,他用专门的法诀便能使阴可四方之气为他所用,将那些人挪去不幽林。而方徐眼前这个红衣女子是妖邪,虽不受阴气所扰,但阴司铁索亦有降妖除魔之用,邪魔无不忌惮。
可她却用她手中的焦枝,轻易化解。
"你手中那是什么?"
方徐沉声问道。
那焦枝金光熠熠,分明不是凡物,却在这妖邪手中。
阿姮手持焦枝,身化红云,瞬息去到他面前,方徐迅速侧身躲开那锐利的枝尖,他抬手之际,一只判官笔显现手中。
此时璇红生出尖利指甲,朝他扑去,方徐一笔划断她一截指甲,而阿姮亦不依不饶,万木春枝尖横扫过去,堪堪擦过方徐脸皮。
晴芸与一众鬼女们也与鬼差们缠斗一团。
霖娘将春梁护在身后,不断用水波拍打鬼差,极幽府外,甬道中更多的鬼差奔来,一时间,更多鬼火如簇亮起。
方徐曾是一国名将,悍勇非常,然而越与阿姮、璇红二人过招他便越是心惊,阿姮周身的红云烈焰四散出去,整个极幽府被暗红的火焰燃烧。
防御玉笔一挥,将璇红打出去,再反手探向阿姮,却还没有触碰到她,她便顷刻化为红雾,又迅速在他身后凝聚身形,万木春枝尖横擦他颈项,划出一道口子。
方徐乃是鬼魂之身的判官,没有皮囊,自然不会流血,却散出点点金霜,他瞳孔微缩,迅速避过身去,只见那焦枝飞出去,在四周嶙峋石壁上来回碰撞几圈,顿时地动山摇,尘灰四起。
焦枝很快落回阿姮手上,她趁硫红袭向方徐的刹那,找准方徐避开的时机,身化红云涌上去,方徐到底曾是个身经百战的将军,他敏锐地用玉笔抵挡阿姮的政势,却生生受了璇红一掌。
极幽府中剧烈的震动使得鬼差们几乎站不住脚,又不得不与鬼女们撕打,一时间石头滚落得到处都是,烟尘弥漫。
方徐显然低估了如今的璇红,他不知她为什么变得这样强,他更加低估了阿姮,她神出鬼没地用那焦枝连点他四肢,使得他身上破口无数,金霜流散。
方涂想挣脱二女的纠缠,飞身往案上去,阿姮见状,立即掷出万木春,方徐则身躲过,那枝尖很狠钉入石匾之中,石匾很快裂痕婉蜒,碎成两半往下砸到方涂身上,方徐踉跄着险些跌下石案,却见红雾
幽幽浮浮,猛然将他擒住。
红云烈焰灼灼燃烧,缠住他的四肢,他顷刻被烫得皮开内绽,金霜如线,方徐吃痛,瞪大一双凶悍的眼,只见石阶之下,那红雾凝成女子的身形,四下鬼火幽幽,映照她苍白而明艳的脸,她手指微勾,
那焦枝瞬间回到她手中,此时,周遭纷乱,这里已经不复威严,只有山塌石倒的一片狼籍。
"你为何会有上界之物!"
方徐盯住她手中的焦枝,他并不识得那是什么法器,因为他身为判官,并不算是神仙,只是个鬼职罢了,他对上界所知不多,却也能辨得出那其貌不扬的东西远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强大,他喘息着:
"你在此作乱,若是放跑了牢中恶鬼,人间会有灾祸的!"
阿姮才不管什么灾祸不灾祸,她用枝尖轻点方徐的胡须,枝尖的金芒烧得他胡须发出一阵焦臭味,阿姮缓缓道:“把那个上清紫霄宫弟子还给我。”
满洞红云跳跃,鬼差们被烧得连声哀叫,方徐明显感觉那枝尖刺破他的魂皮,一团流火在他身体里不断乱窜,他疼得额角青筋跳动,却冷笑:“本官身为判官,岂会受你咸胁?”阿姮没动,一簇红云却狠狠抽了方徐一巴掌,他脸上顿时显出被灼烧过的痕迹,方徐咬紧了齿关,怒目相视。红云连连灼烧过方徐的脸,他的脸渐渐的没一块好皮,肿胀非常,金霜不断流淌而出,但他却始终不漏一字。
阿姮眉目之间戾意横生,她一脚踢在方徐腹部,方徐整个身躯顿时撞上石壁,摔落下去,四处燃烧的烈焰将他整个人包裹,燃烧,他忍不住发出痛叫:“啊啊啊!”阿姮转过脸,只见左边早就被鬼火照亮,那边果然是一汪泉水,水很清澈,似乎见底,她几步奔过去,却忽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腕骨,阿姮回过头,对上璇红的目光:“放开。”“你不知道极幽泉的厉害,不论是活人还是鬼,若入极幽泉,超过一个时辰,便会融化其中,妖邪也一样,若超过一个时辰,必会融筋断骨。”
璇红没有松手。
极幽泉历经千年万年,其中被融化的鬼魂不计其数,不论是谁,一旦落下去,就像落进泥沼里,泥足深陷。“阿姮姑娘,不就是一颗心吗?再找一颗更好的就是。”璇红看着她:"不值得。"阿姮垂眸看向璇红握着她腕骨的手,她鲜红的指甲艳丽极了,与她惨白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更好的?
会有比他更好的吗?会有比他更芳香的血气,比他更完美的心脏吗?
阿姮挣开她的手:“我就要他的。”
霖娘与春梁待在一块,刚用水波打晕一个鬼差,抬头却没见到阿姮,她四下 睃,只见粼(鬼火中,阿姮奔向那片幽绿澄莹的泉水,霖娘双眸大睁,她脚比脑子更快,往泉边奔去:“阿姮!”
阿姮置若罔闻,跑到极幽泉边,纵身一跃,碧浪涛涛。
霖娘只摸到她一寸衣角,霖娘身躯前倾却没抓住,她将要跌下去的刹那,璇红迅速将她抓起。
“霖娘……”
春梁忙跑过来拉住霖娘的手,而霖娘却怔怔地盯住那泉水。
澄莹的泉水因为阿姮的纵身一跃而陡然显露它浑浊的本相,水波化为一张又一张狰狞的面目,张大嘴巴,相互撕咬。
从岸边望去,曾经晓雨敲响过的那个阎王设在四府的铜钟已然被铁索封住,谁也触碰不到,而无论是霖娘,还是璇红及一众鬼女,此时此刻,她们都看不到阿姮的身影。
阿姮完在水下,化为淡雾游动,那些水波化成的鬼面总能咬上她几口,它们嘶吼着纠缠她,仿佛因为它们自身的痛苦,所以才不放过任何落入水中的人,他们要将无尽的痛苦也分享给她,她打散它们,它们又很快凝成新的面目,扑咬过来。
前面的雾很浓,阿姮仔细辨明方向,但她不知道哪一边才是不幽林,阿姮试图浮向空中,但极幽泉有一种莫名向下压的气流,她没有办法掠去空中。阿姮不知道游了多久,她觉得自己的壳子变得很重,那些鬼面仍然在啃咬着她,她散开红云,烈焰在水下燃烧,水面冒起颗颗水泡。不幽林中,几乎不见光,程净竹坐在水岸,十来个僧道就在他身后,各自占一个阵角,撑起来一道金光阵法。
“小友,你这阵法我们从没见过,真行吗?”有个道士看一眼阵法外,阴森青黑的鬼木如林,那些树枝颤动着,不死心地纠缠阵边,他心中突突地跳,忍不住问那黑衣少年。“都这个时候了!我们道法在阴司本就微弱,你若再本心不坚,再有用的法子也都没什么用处了!”
那老道怒声呵斥。
众人闻言,心中一凛,知道无论如何都只能这么一搏了,他们赶紧收敛心神,稳住本心。
程净竹始终闭着眼睛,他手中结印,握着一道白符,掌心被他用法绳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几乎快要染红白符,符上如簇的金焰支撑着金光阵法不断运转。周遭林木晃动犹如鬼影重重,阴冷的风擦过每一个人的脸颊。
程净竹胸口忽然剧痛,他握着白符的指节顷刻收紧,手背青筋分缕鼓起,眼睫面动一下,他呼吸乱了一瞬,忽然睁开眼,只见极幽泉水面忽然浮出一颗颗水泡,那些水泡打散 张张凝聚起来的鬼面。忽然之间,水下轰然炸起千层水浪,暗红的光与缕缕金芒交织铺满整片水岸,僧道们不由大睁起眼,惊异地望向水面。
程净竹看到水下红雾如缕,他眼睑微动,下一刻,红雾转瞬来到岸边,水面忽然破开,露出女子一张苍白的脸。
她乌黑的发髻松散许多,微卷的浅发贴在耳侧,髻边珍珠流苏微微晃动着往下滴落水珠,她手中捧着一颗蓝色的珠子,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小神仙,这珠子在水下好有用啊,”她在水中望着他,露出笑容,“我找到你了。"
那颗珠子,正是她在黑水村,从泥妖那里抢来的那颗,光润莹莹,照得水下水上一片通明。
她并不知道自己精心爱护的壳子破了多少个口子,只见岸上黑衣少年因手中结印而不能动一下,他深深凝视她,额头那颗红痣却不知为何竟然又忽然破开道裂口,鲜血如滴,顺者他属梁,滴落水中,
在她面前晕开变淡。
“你过来做什么?”
他声音冷极了,却隐隐流露几分焦躁。
“你……”
阿姮愣愣地望者他,方才张口,而因为那滴血,水中无数鬼面再度疯狂凝聚,撕咬,而她于中万木看金芒一闪,激起干层浪涛,阿姮只觉得腰间一紧,鬼面不断啃咬她的脚省,却没能留下她,阿姮整个
人被那东西带出水面,跪坐在少年面前,绯红的,湿润的衣角与他漆黑的衣角相叠,她双手撑在地上,低头看向自己腰间那条银色的法绳。
法绳上的珠饰不断晃动,碰出清音。
法绳要为他护法,所以只抽出一半从水中将她抓起来,尾端仍缠在他腰间。
阿姮抬起头,他的脸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