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桑德拉是在劳拉铺子里得知消息的。
她来帮忙收捡香料,面对格蕾丝夫人帮忙转告的通知,满脸都是茫然。
"去领主城堡照顾花草?”她伸出食指指着自己,“我吗?"
炼金术士比较擅长的恐怕是把花花草草以不同形式搞死,然后用它们的尸体炖汤炼药。
她大概能猜到露西恩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个理由有点滑稽,卡桑德拉没有急着走,她拍了拍格蕾丝夫人的手臂,关心道:“你的镇长位置怎么样?我们这几天对领主夫人应该还不错吧?”
格蕾丝夫人蹙起眉毛,她的表情像在自责:“……你本来不用卷进这些事情,要不我帮你拒绝这件事吧?”
都是她的错,让卡柔德拉去陪伴领主夫人,结果那边就像离不开她一样,居然要把炼金术土带走!卡柔德拉选择在这里留下,隐姓埋名,肯定有她自己的想法,现在一切都乱了!“这是我之前和露西恩约好的。”卡桑德拉看懂她的担忧,挽住格蕾丝夫人的手臂,亲热地晃了晃,“没关系的,格蕾丝夫人,别为我担心……但露西恩夫人只要了我一个人吗?”这听起来似乎太突出了,是否会被子爵怀疑呢?
“我记得还有一位花匠,不清楚男女,好像不是镇上的人。”格蕾丝夫人回忆着,她撇了撇嘴,“最近老镇长总到我那里晃悠,还不是想讨好领主夫人!”“这说明我们确实走对了路。”卡桑德拉轻巧地夸了一句,转而顺顺头发,“急着走吗?”
“…很急迫。”格蕾丝夫人沉默了一下,她仰起头,“你真的想去吗?其实哪怕不做镇长也没关系,我们以后慢慢来,你不用为了我勉强自己,卡桑德拉。”“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你是最好的炼金术士。”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着粼粼的光。
她这句话才落下,就被卡桑德拉抱进怀里,炼金术士有点瘦,手臂紧紧扣着格蕾丝夫人的肩膀。
她听到自己的朋友这么说:“别啊,格蕾丝,我想看你成为弗瑞斯小镇上第一位女镇长。领主夫人那里我会去,但我还会回来的,别为我担心。”
看到格蕾丝夫人的表情有些松动,卡柔德拉暗略舒了口气,她又撒了个无关紧要的谎:“况且那是我和露西恩的约定,她那里有 些关于我家里人的消息 嗯,我还是想去打听一下,有点放心不下。”这也不算纯粹的谎言,露西恩确实知道些关于王室封锁炼金术的消息,而领主城堡中也更有可能遇到了解日事的老人—就算文在没办法,他们也可以针对那位子爵下手,采取一些方式逼迫他透露消
息。
"什么时候走?需要我收拾东西吗?"
格蕾丝夫人低低叹了口气,她振作精神,勉强接上话:“不需要,露西恩夫人说,一切由她来安排,你只需要带上你护理花草'的工具就行,她会准备好你需要的一切。”
“她亲口说的?把你叫进去安排的?”卡桑德拉疑惑,她觉得露西恩现在的处境并不妙,“旁边有别人吗?”
“子爵也在她身边,他们之前好像在讨论宴会的事情。”格蕾丝夫人将声音压低,“露西恩夫人表现得……”
她不清楚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只能这么说:“就像我们初次与她会面时那样。”
重新进入了那样无形的笼子吗?卡桑德拉感到毛骨悚然,她垂下眼睛,对子爵升腾起一层厌恶。
坚持要将孕中休养的妻子带回去准备事务,这真是……利益为上的伟大贵族。
她压下那点反胃,匆匆交代道:“我得回木屋准备要带的行李,格蕾丝夫人,劳拉这里需要你多看顾了,如果有需要,告诉劳拉去森林求助。”
刚刚进来的劳拉咦了一声,无措地询问:“谁要走?要去哪儿?”
卡桑德拉想了想,也走近给了她一个拥抱,她靠在劳拉的肩膀上蹭了踏,有些着恋这样的温度:“一点小事,我需要出个远门,我会尽量早点回来,格蕾丝夫人会告诉你具体的事情。”“这儿永远为你留着床和房间。”劳拉轻声回答,她反抱住卡桑德拉,心里有些不安,却不想为离别增添愁苦的氛围。
格蕾丝夫人识趣地退到门外,她看向天空,在心里叹气——其实她以前看不上劳拉,也未必有多喜欢罗丽丝,但……
或许是她的眼光太苛刻,哪怕是温和柔弱的女人,也会杀死酗酒的丈夫,保护自己被冤屈的佣兵朋友。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契机,柔弱的绵羊也能杀掉灰狼。
如果没有炼金术士,难道她就不想杀死威廉吗?同样的,劳拉也可能只是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她们都被卡桑德拉轻轻推了一把,如果要谈犯罪,她们是坐在同一艘小船上的共犯。而那位露西恩夫人,难道也是她们之前的处境吗?
子爵驯养的角马走路奔跑都一样平稳,坐在车厢里的人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卡桑德拉抱着自己整理的行囊,百无聊赖地盯着窗外的风景。她的对面正是那位丽亚嬷嬷,露西恩夫人最亲近的一位仆人。
她也想和这位嬷嬷聊聊天,但或许因为礼节问题,丽亚嬷嬷上车之后几乎就没有说过话,她心神不定,目光一直往窗外飘,脸上明显有些担忧。
“您喜欢弗瑞斯小镇吗?”无可奈何,卡桑德拉只能选了个最不会出错的话题。
丽亚嬷嬷答非所问:“夫人喜欢就好。”
她依旧保持着远远跳望的姿势,目光仿佛飘到山脉之外很远的地方去了,厚实的手掌交叠在一起,整齐搁在围兜上面:“她来这里之后比以前都要高兴 些,这就很好。”"但您看起来很不高兴?"卡桑德拉接着问道。
丽亚嬷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的眼神拐回来,在卡桑德拉的脸庞上晃了一下,又收回去,看起来异常沉默。
“您真的会照顾花草吗?”半晌,她才轻轻问。
“一般,或许露西恩夫人只是希望我带给她一些新鲜的空气。”卡桑德拉故意这么说,将自我定位成进王宫逗国王一乐的小丑。“如果是那样……”丽亚嬷嬷含糊着叹息,“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难道我还需要做别的工作?”卡桑德拉听出一点意思。
“另一位花匠呢?你们认识吗?”丽亚嬷嬷似乎打定主意,绝不再多说关于子爵夫人的事情,转而打听起另一个被挑中的人。卡桑德拉目光游移了,她实在不能昧着良心说话,但娜迦的男装实在很成功,这是一个技术问题。
谁知道她拥有这么巧妙的化妆技术?只是 盘油彩而已,娜边能活生生把自己那张美艳的脸变得硬朗朴索,她身材本就高挑丰腴,裹上粗厚的皮革外套和长裤,简自看不出多少破绽—除了她明显异域的皮肤。
但是效果很不错,露西恩都差点没认出这家伙的伪装,还以为是什么异国偷渡来讨生活的男人。
根据接待时的匆匆几句闲谈,卡桑德拉才知道,露西恩本来只打算带上她,但娜加坚持想要陪她回去,甚至还用自己做的炼金小玩意儿传了书信过来,这才让子爵夫人犹豫振转,最后除了侍弄花草的女
仆,又多加了个花匠。
她的日子现在还不算难熬,露西恩反复强调这一点,她挂着那种标准的让人心疼的笑容,努力安慰卡柔德拉:“子爵的心思现在几乎全在那场宴会上,据说侯酯夫人还会在这块领地多停留一段时间 是
的,他想着怎么一鸣惊人呢,暂时想不到找我的麻烦。"
但露西恩也仅仅能抽出这么点时间,在短暂的休假之后,她的生活重新被源源不断的仆人和规矩填满了——她重新抹起铅粉,在经过的道路上撤下香料,她挺直脊背,目光矜持而散漫。就像一个日日夜夜生活在硬壳下的人,终于短暂卸下壳子,能够探出头喘几口气,但又立刻迫于生活,不得不蜷缩到原本的那层壳下面去,她不是无依无靠的人,却也不能逃走——她能逃去哪儿呢?“他有几分小聪明。”考虑到一些因素,卡桑德拉努力叫自己的语气带上轻蔑,“但比起我差远了。”
她在心里向娜加道歉,但实在不能信任丽亚婉炖,这个年长的仆人虽然心疼露西恩,但实际上也从未放过她。那些规矩的重压正体现在这儿,它能够悄悄地收破你身边的人,让她们担忧你,真心实高拿
着规矩要求你——因为她们怕你受伤,越过规矩最有可能受伤!
丽亚嬷嬷露出满意的神色,她终于像看待其他女仆那样打量卡桑德拉:“还是不能私下斗气,一切都看夫人的吩咐,养好花草是最重要的。”
卡桑德拉故意装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她低下头嘟囔着:“……我知道了。”
她用余光瞟到了,丽亚婉烛看起来更加满高了,她似乎并不希望露西恩带走的两个人太亲近,很乐忘看到他们有些矛盾。对于这样的表现,丽亚城娘县至愿意多说几句情况,她依旧用那种亲切和蔼的口
吻讲道:
“侯爵夫人喜欢花,喜欢红色的花,你们要是做得好,子爵与夫人会看到你们的功劳。”
来了,是那位侯爵夫人。卡桑德拉抬起眉毛,像是随意接话:“侯爵夫人喜欢什么花?”
“一种特别的玫瑰,”丽亚嬷嬷像在回忆,她惋惜地感慨,“这种玫瑰已经绝迹了,现在顶多有一些类似的品种,它叫铁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