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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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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34章

拜白画所赐,宁玦这样一个行事风不携尘,最厌麻烦之人,有朝一日竟也学会了如何熟稔照料一位醉酒的浑身软趴趴的姑娘。

今日试过方知,果酒也是一样,不关酒酿本身烈不烈的问题,而是她沾酒就醉,自身太弱。两人住店时定下两间客房,左右成邻,只一道墙壁相隔。

原本宁玦打算扶她进屋后,安顿下就离开,可俯身将人放躺到床上,正要撑身而起时,脖颈猝不及防地被她双臂缠住。

一股甜甜幽香自她颈间扑散而出。

撩人,更撩神。

宁玦动作一僵,险些趔趄,绷着腰,没有强行挣开。白画靠近他,眯着眼,嘴里嘟嘟囔囔:“好吃.....原来是在回味刚刚的海味鲜食。

宁玦伸手刮了下她鼻尖,无奈轻喟出一口气,笑她道:"小馋猫。”

白婳歪着脑袋看着他,困意席卷,醉意加深,只觉眼皮越来越沉,正值晌午,食饱后好好睡一觉,当是惬意。宁玦看她眼睛快睁不开,哄着小醉鬼说:“先睡吧,醒了带你出门上街去逛,邺城为大燕贸易最繁华之地,很多新奇玩意,恐怕在京歧都见不到。"白画嗡嗡地反驳,话音带醉:"京,京歧,我知道那里,我待过的

....怎么会没有呢,京歧铺子里的好玩意也多的是呢。"

宁玦哂然一笑,顺着说:"好好,多的是,你是京歧人见过世面,我乃乡野混迹之徒,所见浅薄,行了吧。"白画眼睛骨碌一转,惊呼一声,一脸坏事的心虚表情。宁玦问她:怎么了?”

白婳煞有其事苦着一张脸,小声对他讲:“怎么办,露馅了.

......

公子如何知晓我是京歧人,这,这是秘密。难为她醉成这样,口齿都不连畅,还一心惦记着卧底一事,害怕无意出疏漏,以泄身份。宁玦扬着话音,语气轻飘飘问她:“如果露馅了怎么办?"

白画面目愁容更显,眉心稍蹙,小声幽幽地回答:“公子会恶我厌我,或许一气之下,还会杀我....."不会。"宁玦在她话音还未落时就出声表态,说完复又补充,“厌你甚至都无法做到,遑论杀你,忧思过甚,神绪自扰。"

白婳仰头呆呆看着他,像在努力消化理解这话,半响,轻喃出一句:“当真吗?公子不会杀我?”宁玦点了下头,回答她:“当真。”

白画笑了,眼睛睁得圆圆的,半醉情态,盈盈善睐,眸底好似漾着一汪水。

她弯起手臂,揽着他脖颈向前又凑近些。两人面面相距咫尺,宁玦霎时屏息。怕她身形不稳,宁玦单臂托扶上她的腰。白婳身子软绵绵的顺势与他相贴,话音婉转,由衷言道:“公子,你人真好。”

宁玦怔着错过目,面色无异,耳尖却难掩生红。白婳含笑问他:“公子要留下作伴吗?”船行数日,叫白婳养成了与他同处一室的习惯,眼下她醉着酒,竟忘了两人已经上岸,身份恢复后该保持距离。宁玦耐心回应道:“安心睡吧,等你睡着,我再走。”白画想了想,没有反对,听话地阖上眼睛。宁玦拉下她攀缠的手臂,小心托着她脖颈,将人慢慢放躺到枕上,再帮她盖好被子。

他安静坐在床沿边,侧着身,凝着她恬静睡颜,眸光微深。

她醉态可爱,而这可爱一幕,他不愿旁人窥见分毫,只想今后一人独占。

邺城与南闽国商贸繁荣,主要出口丝绸蜀锦、茶叶瓷品,而南域小国盛行巫医蛊术、炼丹成药,稀奇古怪的物什颇多,传进大燕后,占得一时新奇,闽商置铺,赚得盆满钵满。

在两国领土接壤的联合贸易区内,东西总分为四市,铺面档口鳞次栉比,由两界地方官员共同监管,算是海港城市中最大的也是最具标志性的一处商品交易地带。来这里的人,不仅有批货转卖的二道贩子,也有不少零买闲逛的散客。

宁玦带着身着男装的白婳来看个热闹。这种熙来攘往的地方,鱼龙混杂,身穿男装更方便行事,于是小丫鬟变成了随行小厮,白画从容应对着自己身份上的变化。

两人逛的是南域货品区,听说闽商贩卖的小玩意新奇值得一看,既然亲自来到邺城,自是百闻不如一见。白婳跟着宁玦挨个档口选看,商品琳琅满目,稀罕物什颇多,其中最引白婳感兴趣的是巫医所卖的一颗颗号称能生奇效的药丸。

药丸颜色各异,大小却相似,红的蓝的绿的紫的一应都有,且外皮越是花里胡哨,所具药效越是闻所未闻的新奇。

白画拿起小托盒,细致观察里面的一枚药丸,问道:"紫色的能变瞳色,那红色的呢?"

闽商一本正经回复:“孕妇食之,可怀女婴。”白画:“.....市场上面需求可高?””

闽商拉长自己蜷卷的胡须,露出一个深意笑容:“自然是高。深宅之争,不计手段,身为无出主母,更不得不防有孕的妾室。”

“可能百分百保证?”

“世上哪有那么多确保之事,不过提高概率罢了,再说,这药丸又不是千金一颗。”

真是荒唐。

大概就是利用人性弱点与忌惮之心来牟利,服下药丸当然不会有什么实效,买家不过是图个心理安慰罢了。白画倒想听听还有没有更荒唐的说法,于是再问:“那蓝色的呢,绿色的呢?麻烦你给分别介绍介绍吧。”闽商咬着一口异域的口音回答道:“蓝色药丸多食,渐渐能通兽语,得鸟兽追随喜爱。至于绿色的这一瓶,相较其他,则更适合两位公子尝服。”白画看了眼兴趣寥寥的公子,出声问那闽商:“为何?"

闽商反问:“两位公子可有成家?”白画摇头,给个准话:“都未曾。”

闽商眼神有些不同寻常,顶着笑脸揣测说:“虽未成家,

但两位公子身上都沾着脂香,大概都是风流人物,时常流连于烟柳花巷吧。莫怪在下擅自揣度,实在是这瓶绿色药丸的功效着实适合两位年轻公子服用,尝过一颗,就知效果了。”

听到对方说起两人身上的味道,白婳立刻抬臂嗅嗅自己衣袖,果然察觉自己体香幽幽。

怪她没有事先遮香,出了疏漏,还连累公子与自己靠近时沾染上些许味道,由此引得旁人这样的轻佻猜疑。白画肃目否认,主动替宁玦辩驳:“莫要口出狂言,污我家公子清正。此地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擦身而过时难免会蹭染到姑娘家的身上衣香,只凭味道便猜疑我们进出烟柳之地,过于荒唐无礼些吧。”那闽商不认错,傲慢哼了声:“进出烟柳巷有什么可避讳的,就你们大燕人,想寻欢作乐还遮遮掩掩,不敢承认,虚伪得很,在我们南闽,这可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白婳还欲与他再辩。

宁玦拉住她手腕,又拿起那装着绿色药丸的药瓶,问道:“所以,功效到底是什么?”

闽商煞有其事瞪大眼睛,一副不愁卖的样子,回道:"这可是地地道道的南闽大巫师的手笔,尝服一颗,闹到五更。就是价格偏昂贵,在下是看两位公子身着吉纹锦服,这才愿意多费口舌介绍一二。"

白婳还是没听明白,是服下此药可以提高精力,直至五更天才生困意吗?

如此,倒是适合熬夜赶路的旅人。

她安静琢磨着,又听公子再问:“何价?”闽商比了个手势,竟要.....五十两!白婳目瞪口呆,意欲拉上公子离开,才不被他巧言坑骗。

可公子好像突然生了兴趣,又开口问其服用的副作用。闽商神色认真一些,大概觉得生意有望做成,话音都更显殷勤:“回公子的话,此药服下后若没有得到及时缓释,便会痛苦万分,浑身好像爬着千万只蚂蚁在共同啮咬,如此,宝药不再是宝,而是棘手的毒药。在下需多言提醒公子一句,若真有使用尽兴之意,一定要在有美人相伴两情相悦之时,不然药效无法消解,真比死了还难受。”“听着倒是有点意思。”

宁玦接过药瓶拿在手里,若有所思道了句,而后痛快付了钱。

白婳都没机会阻拦。

闽商揖礼,两人转身离开不起眼的药摊,继续顺着人.流往前走。

走出数十步远,确定闽商听不到两人对话,白婳不理解开口:“公子,刚刚那不过是个江湖骗子,嘴里尽是胡诌。能生女婴的药丸不过是算计人心,而那能通兽语的蓝色药丸也不过是沾附了某些特殊花粉,以至招蜂引蝶罢了......药丸功效哪有他言道得那么玄乎,公子高价买下,恐怕是被他骗了。”

宁玦将药瓶揣进怀里,回应她说:"那闽商的生意的确做得不地道,摊位上满满当当的药品,只有我买下的这瓶是真的。”

白婳诧异,有些不相信地问道:"公子能辨真假,难道是通晓药理?先前从未听公子说过。”宁玦如实解释:“我师娘擅医擅毒,原本一直想寻个投缘的女弟子将手法传下去,可惜她去得早,没有师徒的缘分,临终也未寻到有缘人。我未得她正经传授过,但耳濡目染看多了,自然略知一二。"

白婳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听公子几次描述,他的师父师娘都各怀绝技,并非常人,

说不定提起名号也是江湖上的赫赫人物。她不禁感到好奇,犹豫要不要顺势多问一句,可又担心多嘴引疑。

这时,宁玦又主动问她道:“还记不记得你刚上岘阳山时,有次帮我上药疗伤,我斥责你自作主张,乱动药瓶的事?"

他突然提起前事,白婳的思绪只得暂时跟着他走。“记得的。”

她当然记得,那时她初上山,人生地不熟,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公子对她态度冷淡,她是鼓起极大的勇气,才在听到公子伤势发作的声响后,主动寻到止血药,进屋帮忙给他上药疗伤。

可结果,没得一句辛苦感谢,却遭他的冷眼斥责。白画委屈至深,故而记忆深刻。

宁玦那时没有多说什么,一句解释留到今天:“那日,你胡乱翻找,却不知我卧房架子上的瓶瓶罐罐,里面很多都装着剧毒药粉,甚至有的只接触肌肤便可散播毒性,叫你小命呜呼。所以,我斥责你,并非因你乱动我的东西,而是怕你被无辜殃及。”

原来是这个缘由。

时间过去那么久了,其实白婳早将此事忘之脑后,委屈也只是一时,可听到迟来的解释,她依旧是开心的。白画:“原来是我误会了公子。”

宁玦问她道:“那时心里是不是在骂我不知好歹?”白画弯唇一笑,不是不敢承认,原地站定后挑了下眉,看着他说:"可能是骂了一句?或者两句?阿芃记不清了。"

她笑脸盈盈,不知不觉间,在他面前,她早已放肆轻快得多,没有最开始相对时那般的小心翼翼,拘束紧绷,甚至有时她都快忘了自己丫鬟的身份,而当自己是公子的同伴。

宁玦自然不怪,乐意见她自在,还自我安慰道:“行,心里的骂不算骂。

"

白画又道:“公子今日慧眼识药,可是准备做毒物收藏?不然这害人的腌臜物,公子留它做什么?”宁玦:“毒药也作利器,留着自有用时。”白画点点头,没有多问,只当公子未雨绸缪。两人继续闲逛,待逛到一个卖琉璃灯的档口时,白婳的目光被一盏彩绘着出海鲛女的灯笼吸引。灯身华丽,彩绘技艺高超,金黄发丝与蓝色闪光鳞片皆被雕琢得栩栩逼真,色彩晕景鲜妍,点缀不落俗套。白画上前询问价格,心动立刻少了些。这些闽商们是个个打定主意要到大燕境内大捞一笔横财吧,只一盏琉璃彩灯,不算罕物,只是灯身图样精致些,便张口就要十两银子,实在令人咋舌。宁玦本在留意旁边的玉石摊位,看着一个小小玉哨觉得生动有趣,正想打听价格,就听白画在身后开始不熟练地讲价还价。

他注意力被吸引,回过头,颇有兴致地看她如何自由发挥。

白婳原地鼓起气势,将看中的那盏灯笼还给闽商,随后摆出一副将将就就的平淡模样。

她:“你看这灯身,瑕疵这么明显,最多只值七八两。"

闽商:“十五两。”

她:“还有这手柄,打磨得也不光滑,多拿一会儿就要磨手了,你便宜点,就七八两。"闽商:“十五两。”

她:“这盏琉璃灯你存货时间不短了吧?上面灰尘都没擦干净,反正放着也是放着,不如今日卖给我,让你开开张?就当讨个收钱的好彩头。”

闽商:“十五两。”

居然油盐不进!

白婳既无奈又挫败,不管在季陵集市上,还是邺城的贸易区,她都没能证明自己有讨价还价的天赋,只能白白的被人宰。

难不成是对方看出来,她对这盏琉璃灯是真的心仪?所以才有恃无恐。

宁玦走近过来,开口问她:“喜欢这彩灯?”白画闷闷道:“他不肯还价,要十五两银子,快抵上我一年的例银工钱了。"

宁玦笑了笑,看向那闽商,开口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而那闽商居然眼前一亮,顺便也回了几句叽里咕噜。两人奇怪地交流了一番。

宁玦转头告知白画:“这人只会讲地方话,口音重,与你沟通有碍,他身边能沟通的同伴不巧如厕去了,所以暂时只他一人盯着。因为摊位上的货物都是十五两一个,所以无论你问什么,他都只会回你一句十五两。方才我与他讲价,他最后同意十两银子成交。"闻言,白婳顿时没那么泄气了。

原来不是她没有讲价的能力,而是刚刚鸡同鸭讲,对牛弹琴了。

不过,公子远比她想象的还要见闻广,居然连南域拗口方言都知一二,可见经历之丰。

她没有冒然打听宁玦的过去经历,只在他支付钱银时,小声言道了句:“心疼,不是一年的例银,但也是大半年的.....怪我自己经不住诱惑。”

宁玦接过琉璃灯,递给白婳拿着玩。听她这话,便顺势接了下去:“是啊,又要再卖给我大半年,怎么办才好呢?”

他语气轻轻飘飘,不带来任何压覆,却.....格外撩搔人的心头痒。

白画不太良心地对他道:“公子不可再纵我,要在钱银上加之约束,不然真要无法抵债了。"宁玦看着她,琉璃灯的折光正映在她脸上与眸间,那么漂亮。

他回说:"抵不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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