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江水月说出的话被福泽记在心里。
“好,我尽量留意。”
又是不问缘由的相信……难道是出于对乱步的信任,所以才相信自己的话吗?
她抬头定定地看了福泽两秒,最后还是选择询问:“冒昧问一下,福泽先生为什么这么相信我呢?我可是在说一些毫无证据的话哦。”
相比起能将来龙去脉说得头头是道的江户川乱步,藤江水月对于自己知道的东西从何而来完全没有十分清晰的逻辑。
仅仅是认为没错而已。
福泽凝视着她,“我只说会留意之后的情况是否合乎你的说法。”
“有什么区别吗?”藤江水月微微偏头,“百分之八十的信任同样也能影响你之后的判断,万一我说错了呢?”
“但你没有说错。”江户川乱步回答,没好气地上前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好了!话题终止!我才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时间不早了,水月该回去了。”
“好了,我知道了。”藤江水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嘟囔道:“明明都是十四岁,搞什么啊……”
算了,还是让让现在正自信心爆棚的孩子吧,谁让自己心理年龄更大呢。
而且她的确该赶回警校了,否则过了十点半,校门禁止出入,在周围都是围墙没有栅栏可钻的情况下,她就只有在附近的酒店住下。
藤江水月现在身上可没带钱,到时候不仅是要露宿街头,还有比“违反宵禁”更严重的“彻夜不归”。
那后果绝不是吃一顿批评那么简单。
这种处分对于以后想当警察的她来说是不可承受之罪。
她在学校里的表现要尽量足够好,才能拥有让他人破格的资质。
“好,以后再见,乱步还有福泽先生。”藤江水月跟两人道了别。
*
剧场、犯罪事件、异能力者、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短短一天内,接连发生的事件和意识上的不对劲,让藤江水月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强烈的不确定感。
她再也无法笃定地坚信这里是名柯,可由于从未接触过,心底的茫然让她也无法断定这里是文野。
就跟现在自己也没办法得知,自己脑子的变化到底是疾病还是能力一样模糊不清。
——但她隐约还是清楚这种能力的不一般。
不过这个问题无法从现状上证实,她很快放弃了探寻。
除此之外,匆匆回到警校的藤江水月还是放不下案件的后续,以及由此在自己心里产生的疑惑。
对于犯罪组织而言,明明获得了官员在此处的消息,却还要发出预告信并帮忙达成演员的表演?
他们能从这里获得什么好处?仅仅是引起混乱从而趁乱绑人吗?
为了引起一场转移警方视线的混乱,费力帮忙演戏,从而忽略观众中消失的人——似乎说得通,可是问题也在这里。
相比起有意为之,他们更像是不想错过机会,而不得不顶着被“保镖”和“警察”发现的压力实施绑架。
村上演员本人根本不认识对方,也没有和其他人有合作的说辞,更甚至连预告信也没有任何人表示出自他手。
预告信上的落款者“Ⅴ”……真的是他们中的其中之一吗?
而通过后续江户川乱步给自己的来电,藤江水月还得知了负责剧本的作家被杀害的事,稍微减淡了她的疑惑。
“村上的确不知道那个组织的事,还有那个犯人也是,他只是按照计划行事,那部分的行动不是他在进行。”
而唯一符合逻辑的推测就剩下他们杀了那个剧作家灭口吧。
那天晚上,江户川乱步之后还跟福泽去了一趟他们伪装的皮包公司据点,最后抓获了其他几名成员。
仅仅是负责接应和留守的成员也不太清楚这部分的计划,再追查下去只是浪费时间,于此,福泽最后没有再追查下去。
那本就不是他的委托工作,追查到这个地步已经是难得。
“或许真的是我想太多了吧,”藤江水月打了个哈哈,没有问更多。
“话说回来,福泽先生最后给你介绍工作了吗?”
她应该没有不小心帮倒忙吧?
“没有,不过他接收了我,现在我在当他的助手,”江户川乱步兴致缺缺地说,“大概的工作内容就是帮忙排查一些委托中的不必要意外——之类的?总之是这样吧,然后最近都跟着福泽先生四处完成保镖的工作。”
“诶——这样也不错嘛!听起来很有意思的样子,”藤江水月立刻被转移了注意,话题跳转到工作上,“怎样怎样?乱步,中途有没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
“啊——一般吧,我觉得好无聊啊!有些委托人完全就是白痴嘛——啊不,不如说是睁眼瞎?明明危险就在眼前却一点都没有察觉,还和犯人朝夕相处……
我一过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好几次都帮福泽先生提前完成了工作!这样的话福泽先生就能尽快带我去别的地方了!我也可以到处尽情地玩!哈哈哈哈……”
“提前结束工作去玩吗,真好啊——要是我也能提前下课就好了……对了乱步,我今天在射击课上总算能连续八次击中靶心了!”藤江水月兴奋地说。
连老师都夸奖自己进步神速,这样下次再去那个玩具店绝对能一雪前耻!
别说三等奖,特等奖都不在话下!
江户川乱步毫不吃惊:“对你来说根本不算难事吧,不如说速度还是太、慢、了!倒不如说你根本不会使用自己的能力。”
咦?这么看好自己吗?不对、乱步居然会安慰自己?
藤江水月正惊讶着,那边就传来福泽的声音,江户川乱步一副工作中途开小差溜号被抓的既视感,却心急地为了要出发去感兴趣的地方而迅速告别,挂断了电话。
已经习惯这种两三分钟通话的藤江水月放下手机后,看着上面备注“福泽先生”,实际上却多数是江户川乱步打过来的号码,无奈地失笑。
其实偶尔的偶尔,福泽也会拨通这个号码。
在学习之外的时间,藤江水月接到过两次他的来电,一次就是前段时间,特地来告知上次案件的结束,以及关于那位被绑架的男子有关的事。
顺便仿佛报平安一样,告知了江户川乱步的近况。
虽然话语里隐含的语气很微弱,但她还是能感觉到,福泽即使在日渐习惯的忍耐中熟悉了江户川乱步的性格,但他只要回想起最初的状况,话语里还是不可避免带着无可奈何,以及熟悉的怨念。
不知为何,关于告知江户川乱步近况一事,福泽先生似乎觉得这是必要的——明明她和乱步一样是十四岁。
藤江水月思考片刻,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只要把乱步当做一只幼年期的猫咪看待,就会觉得很可爱了哦。”
反正她从一开始就这么觉得。
要是有人说这是猫塑——猫塑怎么了?都眯眯眼了,这么适合猫塑的一个孩子,猫塑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福泽对这番话的回答是一阵好几秒钟的沉默。
沉默到藤江水月都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如果不是背景音里还有江户川乱步在高声嚷着什么,她都以为已经挂断电话了。
所以之后藤江水月十分生硬地转移了话题,“福泽先生,那个组织的成员,他们都是普通人吗?”
福泽虽然疑惑,但还是先回答:“其实,我也不清楚……那天抓住的人都属于无关紧要的成员,他们对组织内部的具体情况一无所知,但确实是普通人无疑。”
“这样啊,好的。”藤江水月点头,告别后结束了通话。
那次通话里没有给她实际带来确切的线索,至今为止,她都不知道那天所看到的“气”代表着什么。
她想过那是否是异能力。
但如果是这样,那么就存在两个悖论——福泽先生的谎言和自己的意识,与现实及乱步的情况,二者之间绝对会产生的矛盾。
又或者,其实都没错?
可除了那一天,她在整个学校里都没有在见到过被“气”包围着全身的人,无法进行对照和判断。
思绪回转间,刚才挂断没多久的手机又响了两声,提示藤江水月收到了一条短信。
她再次放下笔打开查看,是江户川乱步发来的短信。
不过比起直接的通话,需要手动打字的短信显然让对方觉得麻烦,因此内容只有寥寥几个字的一句话。
“社长建立了侦探社。”
侦探社?说的也是,侦探的工作范围和保镖的工作范围可不太一样,肯定还是要设立一个专门的事务所才更好接到委托案件嘛。
藤江水月看着上面的内容,脑海里对于“侦探社”的印象停留在“毛利侦探事务所”的画面上——当然,肯定会比那经营得好得多。
虽然是叫侦探社,实际不只接单一的案件委托,福泽先生保镖的工作也不会落下,两全其美。
她将祝贺的短信编辑好发回,没过几分钟,又收到了新的短信,不过这次只有一张图片内容。
明显是随手拍下的照片上面,社长侧向拍摄者的身影占据了照片三分之一,而不远处一栋外形有几分欧式风格的五层红砖建筑,正静静伫立在三岔路口前。
建筑一楼似乎是个咖啡厅,看不清全貌,但根据那店铺门侧挂着的招牌,让人隐约能辨认出上面是个咖啡杯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