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话音轻缓,却犹如一声惊雷击打在珈洛的心口处。
在这一瞬间,她就像是被电击了一般,脑海之中轰然,白茫茫一片。
屋子里再一次的沉默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珈洛才回了神。
她的眼眸掠过少年那犹如浓墨一笔绘就的黑眉。
又看向了他字眉心顺着高挺鼻梁下滑到下颌处,流畅漂亮的轮廓。
福临日后定是世间少有的俊美男子。
可这脾性,实在是阴晴不定。
但又反过来想,若是帝心是凡人所能揣测,那也不会有帝心难测的说法了。
“请皇上恕罪,是珈洛言行无知,狂妄了。”
珈洛起身,意欲行礼。
却被一双手给扶住了。
扶着她的手指节修长,犹如作为顶级的冷玉。
而珈洛的手在他面前竟是显得有些黑,她还未完全褪去那无边草原给她留下的痕迹。
这令她心里有种割裂感,两个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属于前世的法治社会,也属于今生的肆意草原。
而福临属于紫禁城,属于一个清朝帝王该有的矜贵霸气。
无论福临如今处于什么困境,又是什么年纪。
珈洛并未执拗,只是顺着少年的力道起身。
“你说你是来自科尔沁,向往自由,可朕却觉得你最是懂这些劳什子规矩礼仪。”
福临收回手,又坐在了榻上。
“你若是喜欢行礼,日后便时时刻刻跪在朕面前好了!”
珈洛这才默然的坐了回去,接着那有些茫然和惊惶的神色自然而然的转变为感恩和和煦的笑意。
“是,臣妾谢皇上体恤之恩,臣妾以后会注意的。”
“嗯,这便是好了,朕知晓你是个老实的,你自是做好份内的事情,凭着皇额娘还有朕同你的情分,这国母之位,你大可坐的舒心。”
珈洛微微颔首,神色里较之方才更多了几分感激,还有恭敬。
“是,臣妾知晓了。”
“至于选秀,你既然为皇后,这件事情便由你来主持操办吧。”
此话一出口,即便是淡然如珈洛都忍不住抿了抿唇。
“是,谢皇上隆恩。”
话毕,福临便起身,免了珈洛的送安,利落离开。
直到少年背影消失,珈洛挺直的背脊一下便软了下去。
“莫名有种面对智慧犹如天才,谋略顶级,性情阴晴不定,但却儿童版老板。”
毕竟这选秀之中能做的事儿可就太多了。
“啊?”
“皇后娘娘您在说什么呢?”
珈洛这才瞧见翡翠和玛瑙走了进来。
“无事儿。”
她伸了伸懒腰,对着自己的两个小侍女说道:“是这样的,本宫已经和皇上说了,这永寿宫的器具摆设,都依着本宫的喜好来。”
“这两日内务府定然还在布置永寿宫,翡翠你没事儿就去盯着点儿,凡事不讲究贵,只按着你主子我的喜好来。”
翡翠闻言,大喜,连忙点了点头,说了句:“是。”
便带人去永寿宫了。
而玛瑙则伺候着主子沐浴休息不提。
…………
直到大婚第四日,珈洛从东暖阁搬了出去,前往永寿宫。
因着珈洛和福临的大婚乃大清入关后第一次帝后大婚,许多礼仪规矩不甚明确。
而顺治其中减少了许多礼部提上来的流程。
说是国库空虚,加之皇父摄政王刚薨逝,婚事不宜大操大办。
于是在这一日,珈洛入住永寿宫,也显得颇为安静。
珈洛倒并不在意,她如今致力于让自己未来会生活许久的地方变得合自己的心意。
永寿宫离慈宁宫和养心殿都比较近,位置很是不错。
入门便是汉白玉嵌大理石雕刻花鸟图案,题诗词的影壁。
绕过影壁,入目的便是一株巨大的海棠树。
此刻正值初秋,海棠树绿叶繁茂,却难掩其中犹如红宝石一般缀着的金银木果子。
很是好看。
海棠树旁摆着能容纳两人的鎏金铜缸,铜缸内养着开的正艳的睡莲。
珈洛指着铜缸和海棠树中间的空地,笑着说道。
“这里很适合放一个逍遥椅。”
“嗯,奴婢记下了。”
珈洛往前走,入目的便是阔面五间的正殿,黄琉璃瓦歇山顶。
进入内里明间设地屏宝座,屏风为科尔晴蓝天白云屏风,上悬牌匾:喜乐人间。
原本的牌匾被珈洛换下,转而替换上了这一块。
整个屋子基调为极为典雅,不显的老气,却也不至于太过活泼。
梢间靠北则是落地罩炕,这便是珈洛日后的寝殿。
炕边摆放着梨花木落地全身琉璃镜。
做工极为精致。
炕前层层帷帐,前面儿几层乃作为秀丽奢华的苏绣,上面绣草原风光,也绣江南水榭。
最里面两层薄如蝉翼,半透明的藕荷色素纱上用比头发丝还细的金丝和银丝绣各色花卉,吉祥纹路。
人影稍动,素纱便犹如波光粼粼的水面展开丝丝缕缕的涟漪似的纹路。
珈洛上次在京城的西市便瞧见了仿制的素纱,当时便喜欢上了这如梦幻一般的帷帐。
此刻,终于是为自己安上了。
净室内的金丝楠木雕刻鸳鸯戏水纹路的浴桶也是能伸直脚的,甚至珈洛特意加宽了,以便日后长个子之后还能用。
如此,珈洛便算是在这皇宫里有了一个属于她自己的殿宇。
如今后宫除了她,福临便没有旁的妃嫔,她的脚未好,也不必日日去给皇太后请安。
今日天儿有些炎热,珈洛穿上了玛瑙特意给珈洛缝制的夏日凉衫,手里拿着一本闲书,悠闲地坐在院子里,海棠树下的逍遥椅上,打发时间。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一个小太监进门来说襄昭亲王博穆博果尔福晋来给皇后请安。
珈洛第一时间是怔愣的,却在目光瞧见那门口露出一截的水蓝色衣角时,才恍然想起这位福晋是谁。
董鄂氏,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董鄂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