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77
暴雨是凌晨三点下的,黑车司机是凌晨三点零五分找到的。接到这个消息时,关夏和庞乐刚在定阳区分局安排的酒店房间里躺下。看了一晚上的监控视频,又动了一晚上的脑子,虽说身体很疲惫,但高速运转的大脑迟迟没能平静下来,导致都深夜了两人躺在床上还翻来覆去睡不着。毕竟这个案子虽然很多线索都浮出水面基本上形成了逻辑链,还有了诸如监控视频以及指纹这种铁证,但还是存在了一些让人有些想不通的疑点。又翻了一个身,关夏实在睡不着,就从床头柜摸到手机打算找个白噪音酝酿一下睡意,谁知正巧许年打来电话。
意识到案件又有了新的进展,关夏只觉得疲惫的身体都重新充满了力气,立即翻身坐起来接起电话,“犯罪嫌疑人抓到了?”许年道:“还没有,不过黑车司机找到了,人已经送到了医院,我们正打算过去,你们要一起去吗?”
关夏半点没犹豫的就答应下来,“当然。”“那我们在楼下等你们。"许年说了一声挂断电话。关夏手机还没放下,眼角余光就看到庞乐已经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飞快的往身上套衣服。
庞乐动作飞快,还顺手把关夏放在沙发上的衣服扔给她,有些激动的问,“是不是嫌疑人抓到了?”
“不是,"关夏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是黑车司机被找到了,不过应该离犯罪嫌疑人被抓到不远了。”
庞乐往脚上套袜子的动作一顿,有些迟疑的道:“那这黑车司机还活着吗?我记得前面林庄说,黑车司机和犯罪嫌疑人的手机都在刚出富安市就扔掉了,估摸着犯罪嫌疑人应该察觉到了什么,他不会灭口了吧?”关夏想到许年说的话,动作更快了,“不清楚,许年只说人被送到了医院,目前人还是活着的。”
庞乐闻言也加快了动作,三下五除二穿起鞋子,一边往外跑一边说:“你收拾你的,我去叫季姐。”
季安比关夏动作还快,她收拾好出门时,季安正好关门,空着的左手臂上还搭着两件雨衣。
“我刚才掀开窗帘看了一眼,"季安说:“已经开始下了,虽然还不是特别大,但因为大风伞打不住,只能穿雨衣了。”庞乐都已经套上了,从季安手上接过一件展开示意关夏穿,道:“那咱们得动作快点,赶在下大之前赶紧到医院,不然一积水瞠着走就难受了。”她们出酒店大门时,因为刚下没多久,地面还没怎么积水,就是肆虐的大风刮来不少垃圾和杂物,关夏顶着大风往停在路边的车辆走时,就看到离她们不远处的地方横七竖八的散落着不知道从哪儿吹来的一些泡沫和各种颜色的塑料会好不容易钻进车里,庞乐就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黑车司机伤的重吗?有没有生命危险。”
许年发动了车子说:“暂时未发现致命伤,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得检查一下。”
关夏和庞乐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同时心里忍不住好奇,这个黑车司机是怎么从犯罪嫌疑人手上逃出来的。
赶到医院,走出电梯时,关夏一眼就看到被林庄所在的一中队围在中间神情激动的年轻男人。
也不知道怎么受的伤,露出来的胳膊和脸颊一片血肉模糊,应该已经被医生简单的处理过了,涂了药水显的伤口越发狰狞。离的还有些距离,关夏就听到了黑车司机神情激愤的说:“我就想好好的赚点钱,我招谁惹谁了,那家伙,不打一声招呼上来就抢我手机,还给扔车外头去了,我刚就骂了一句,刀就顶我腰上了,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刚失业两个月好不容易跟朋友干起这个活,我这是碰到了什么人啊。”黑车司机越说越生气,手舞足蹈的,看样子恨不得给谁一拳。关夏听的忍不住和庞乐对视了一眼,这确实够倒霉的,赶在暴雨前想挣点钱,结果载了个杀人犯,差点把命搭进去。林庄安抚了黑车司机好一会儿,才让他冷静下来,描述事情的经过。据黑车司机所说,刚开始一切都正常,两人商量好了路线和价钱,可在车刚开出富安市就变了。
黑车司机本来设定好了导航,是从高速走的,也说好了过路费由乘客承担,结果在上高速之前,黑车司机突然来了一个电话,他还没顾的上接呢,然后不知道怎么乘客突然发起了疯,一把抓起他的手机连同乘客自己的手机就扔出了车窗外。
一切发生的太快,黑车司机人都惊呆了,刚骂了一句脏话,正想停车理论,就看到乘客表情慌张又有些狰狞的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把匕首,抵在他腰间,让他从省道走。
黑车司机自然不愿意,快要下暴雨了,要是走高速还能赶在暴雨前到达目的地,可从省道走,就那时不时有个小坑的路面,他都怕车跑到半路抛锚。他有心争辩,但不敢,又怀疑乘客是抢劫,真等到深夜黑灯瞎火的,还是在省道那种地方,说不定他连财带命都得丢。所以黑车司机试图跟乘客求饶,以身上仅有的一点现金和手表换放他一命无果后,就铤而走险,降低了车速,一咬牙跳车了,幸好天气糟糕省道上没什么车,这才让他捡回一条命。
他本来还担心那个疑似抢劫犯的乘客会停车来杀他,谁知在车辆在短暂的失控重新恢复正常后,竞停也不停的直接跑了。说完了前因后果,黑车司机的情绪又激动起来了,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不顾伤口一把抓住林庄说:“警察叔叔,你们可得为我做主啊,可不能将他放跑了,那车的车贷我还没还完,就指着它挣钱呢,对了,我被他拿刀抵着,是不是得算他抢劫未遂,法院会判他给我赔偿吗?”看的出来,黑车司机虽然倒霉了点,但心理素质不错,经历了这么一遭,都没表现出后怕的情绪,开始絮絮叨叨的为自己争取权益。在场的警察都听的有些哭笑不得,林庄耐心的回答了他几个问题,才终于问到重点。
重新在手机上打开犯罪嫌疑人卫建明的照片,林庄问,“你仔细看看,挟持你的人是他吗?”
黑车司机只看了两眼就嚷嚷起来,“就是他,就是他扔了我的手机还拿刀抵着我。”
唯一有生命危险的人质脱离了险境,剩下的就是持续追踪犯罪嫌疑人直到将他捉拿归案了,不止林庄他们这些刑警松了一口气,关夏她们三人也松了一C气。
这案子虽然一波三折又争分夺秒,但好在一切进展顺利,并没有往众人最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
只是他们到底高兴早了,了解完了事情经过,林庄他们正要带黑车司机回定阳分局,夏成慧的电话就打了进来,犯罪嫌疑人驾驶的车辆在逃窜的过程中发生了严重车祸,生命垂危,已经在送往医院的路上。这一变故让众人刚放松的心情立时又提了起来,关夏和庞乐还有点目瞪口呆,她从来没想过一个案子最后会是这样的发展,不止受害人在医院做着手术没醒来,现在连犯罪嫌疑人也进去了,那这案子还怎么往下查?她想不通的那些疑点还能得到答案吗?
她们此时所在的医院就是距离犯罪嫌疑人出车祸地点的最近医院,所以众人根本不必挪地方,只用在原地等待就行了。等待的时间,庞乐忍不住跟关夏小声嘀咕,“真是长见识了,每当我看了一些刑侦剧或者刑侦小说,自认为自己也算有点见多识广时,总是能遇到让人始料未及的事,这谁能想到啊,受害人和犯罪嫌疑人都在医院,还都伤的很重,受害人要是死了我知道会变成凶杀案,那犯罪嫌疑人呢?他要是死了那案子该怎公办?”
关夏的门外汉程度跟庞乐差不多,所以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下意识的看向季安。
季安毕竞是个老刑警,依旧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低声说:“人死了也要查,只要涉及到命案,一定会寻根究底。”这点关夏并不意外,只是她想的是,缺少了犯罪嫌疑人的口供这一环,她们的一些推测就只能是推测了,就比如犯罪嫌疑人和那名叫高咏德的老师的关系,犯罪嫌疑人的罪行是否是受到有心的人蛊惑,还是说事情确实与那个老师无关。
这么想着,关夏转过头,小声去问坐在她另一边的许年,“那个叫高咏德的老师,你们有查到什么吗?”
许年看了一眼时间,低声说:“就目前查到的信息,高咏德在明面上跟犯罪嫌疑人并没有什么往来,犯罪嫌疑人在举家搬到东沂市后,就连旅游也没回过富安市,而高咏德在早些年离婚后性格就变的古怪,这些年也没离开过富安市,这说明两人至少在十年内没见过面,至于网上联系,网安那边还在查,可能要等个一两天才有结果。”
“那跟受害人之间呢?“关夏又问,“这十年间两人之间有发生过什么难以调和的矛盾吗?”
许年摇摇头,“高咏德性格古怪归古怪,但只是对学生精神打压,并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所以一直与受害人以及学校的其他老师还保持在发生口角的状态,相比起受害人,甚至跟其他老师的摩擦更多一点,受害人只是撞见了不会视而不见,而其他老师除了因为维护学生和高咏德争吵,平时还会对他冷嘲热讽以及孤立他。”
关夏说:“这么听起来,如果高咏德真报复,论及仇恨程度,确实选择受害人的可能性不大。”
关夏思索着,心里忍不住想,希望犯罪嫌疑人受伤严重但至少吊着一口气,好歹让警方有机会将口供录完。
等了不知道多久,医院急诊大楼外终于传来救护车的声音,众人赶紧站起身,果然看到夏成慧跟在一群医生身后的身影。忙碌了一个晚上,夏成慧几乎浑身湿透,齐耳的短发凌乱的贴在脸上,而躺在推车上的犯罪嫌疑人无知无觉,胸口的起伏非常微弱,看上去命悬一线。看着犯罪嫌疑人的身影消失在手术室门后,夏成慧疲惫的吐了一口气,跌坐在椅子上开始用手拧着衣摆试图让衣服干燥一点。“怎么样,夏队?“林庄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递过去,问,“犯罪嫌疑人能救的过来吗?”
夏成慧拨了一下脸颊上的头发,叹了口气道:“现在还说不好,我们赶到的时候他整个人被甩出车外,应该是没系安全带,除了身上的外伤,他口鼻也有出血,医生判断很有可能内脏破裂,回来的路上心脏停跳两次,我估摸着是够呛。”
可能是主心骨回来了,林庄一直严肃的表情缓了下来,忍不住低声道:“这个犯罪嫌疑人…给我的感觉非常矛盾,我看了技术队拍回来的那些照片,看上去很符合激情杀人。”
夏成慧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推断的,就案发现场的那些痕迹,我们简单做了还原,受害人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打开了门让犯罪嫌疑人进来的,甚至倒了茶洗了水果,最初两个人应该是做了简单的交谈,后来发生了冲突,然后犯罪嫌疑人激愤的情况下拿起了茶几上的水果刀,受害人是腹部中刀,面朝下倒在客厅通往厨房的地板上,根据血迹滴落的痕迹分析,我们推断受害人是有求救举动的,而犯罪嫌疑人在伤人后先是在受害人家中翻找财物,之后才想起来清理现场,但他明显没有经验,在清洗凶器以及擦拭指纹的过程中,却将指纹遗留在了更隐蔽的地方。”
“确实是符合激情杀人,"林庄说:“就目前掌握的线索,等指纹比对结果出来,就足够定案了。”
夏成慧将衣摆和裤腿都拧了拧,这才拨开巧克力塞进嘴里,含糊的说:“将犯罪嫌疑人送往医院的路上,我已经联系了犯罪嫌疑人的家属,简单的了解了一下情况,犯罪嫌疑人这次外出,家里是知情的,但只知道他去见朋友,并不知道他来了富安市,更不知道他是来见受害人,至于受害人,犯罪嫌疑人的爱人表示并不认识,但他的一双儿女知道,据犯罪嫌疑人的女儿说,她在16中上学时,犯罪嫌疑人给她开家长会时曾经见过受害人,当时是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饭馆里,受害人带着几个学生吃饭,犯罪嫌疑人看的奇怪询问了他女儿,在了解受害人的一些事迹后,犯罪嫌疑人表现的不理解又羡慕。”关夏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听的有些吃惊,就见林庄同样有些意外的开口,“事情都过去十几年了还记得这么清楚?”夏成慧道:“我当时也问了这个问题,就犯罪嫌疑人的女儿说,因为犯罪嫌疑人当时的态度有些奇怪,所以她记得很清楚,犯罪嫌疑人跟她说,同样是往外洒钱,他的钱至少还能收回来呢,凭什么那个老师就是好人,他就要挨骂。”关夏听的表情古怪,难不成犯罪嫌疑人的动机,除了钱,还有对受害人的嫉妒?但是他的嫉妒也太莫名其妙了吧,两个人做的事是一个性质吗?一个是不顾家里将钱借给朋友,而受害人是帮助和资助学生啊,这两者之间完全没有可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