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旧幻想10
商宗的情话信手拈来,床事上更是如此。情到浓时,他贴在梁惊水耳边低语sweettalk,毫不吝啬地对五感的细微反馈给予赞美。
除了嘴上功夫,其余每一步都精准踩在她要求的"凶”上。日暮西沉,橘调的余晖透过纱帘洒进卧室,男人的身躯从原本的蜜色覆上一层浅浅的金铜,汗水湿透额发,顺着颚线滑落。
梁惊水望着他眼窝和鼻周沁满汗珠,亮亮的。结束时,那双湿漉漉的深情眼一刻不停地盯着她,像小狗般执着不肯移开。
不对,他这岁数,得用"老狗”形容了。一只很有床笫服务意识的老狗。
商宗裹上浴袍,腰带松松绕了两圈,照例修剪完雪茄,衔在唇角,推开一点窗户。
海边温柔的风溜进来,近处的他站在风口中心,远处是橘子海,几只海鸥与雁背向落霞掠过天际,这一幕如画般定格,化作无法复刻的浪漫具象化。
梁惊水片晌不动。
鸡皮疙瘩。
吐出烟圈,商宗隔着白雾看过来:“水水,我真没想到你在床上这么生猛。’
梁惊水不可置否,用被子捂住脸,忍不住瞄向他锁骨上浮现的几朵浅色花影,激昂温存过的证据。她承认自己对被束缚禁锢有些偏好,但她从未袒露,自己同样喜欢那种将男人束缚住的成就感。显然,他现在也知道了。
在商宗那双灰眸的注视下,她突然想起一事,提着被子微微欠身,伸手去够放在小凳上的手包。下一瞬,他从容抬手,卡片轻巧停在指间。一套动作很漂亮,惹得对面的姑娘捧场呜呼了声。商宗敛眸。
手里捏着的,是他给她那张附属黑卡。梁惊水解释:“我现在走一场秀有2000港元,基本工资加提成,再加上平面广告的费用,扣掉经纪人佣金和培训开支,一个月下来比我舅舅的洗车行收入高了好几倍,已经能还欠你的钱了。’
商宗唇角勾弧:“是吗?”
梁惊水:“嗯,”继而惋惜语气:“你是好心借我应急用,但我还真没用上,终于物归原主了。"“留着吧,当纪念品。’
烟雾氤氲在初秋的傍晚里,他的一双眼睛沉郁如铅,正微笑看着她。
任凭梁惊水软磨硬泡乃至上升道德绑架,照样没能成功把黑卡还回去。
她无计可施,蔫着脸从手包里翻出蒲州交通卡,脱掉小熊Winnie卡套,将黑卡塞进去,再一起装进手机壳。商宗瞧她郑重其事地完成这场交接仪式,轻哂:“包裹得这么严实,看样子以后是真打算不用了。"梁惊水挑眉:“你得换位想,被我放进手机壳里的,都是稀罕宝贝,代表我对这个纪念品视若珍宝。'商宗问:“那上一个稀罕宝贝是什么?”“100块的毛爷爷啊,听别人说有招财的寓意。”她不知想起什么,忍俊不禁继续道:“今年我们那边推出了共享单车,用手机扫码就能支付。不过有一天我手机没电了,就拿那100块给了学校的门卫大爷,请他帮忙付了12块。’
被她带着笑音的断句感染了情绪,商宗眼梢弯动,雪茄也被搁到了一边。
梁惊水笑得双肩直抖:“88这个数字很吉利对吧?那大爷居然拿了一塑料袋的纸币和钢镚给我,说是每次卖二手书攒下的碎钱,太可爱了!你根本想象不到那袋子多皱,普通人真没那手劲盘成那样!"商宗走过去:“皱巴巴的袋子里装着大爷的好心,可惜尺寸超标,手机壳塞不下。
梁惊水开心地扬调:“是啊。”他get到她的点了。商宗低眼问她要不要出去走走,浅水湾东南端有个镇海楼公园,经常有海外信徒前来庙里参拜神仙,傍晚时分游人稀少,适合散步。
“我没问题,顺便再吃个晚饭。"
梁惊水拔掉充电插头,哼着小曲随意扫了一眼屏保,未接通话括号里的三位数让她戛然止住曲调--生平第一次有人给她打了一百多个电话。
白天被欲念冲昏了头脑,她竟把一件重要的事抛在了脑后。
梁惊水手忙脚乱地摁住通知条,拨了回去。"Sorry, the number you dialed is.....'她心乱如麻,忙打开WhatsApp的对话框,上一条消息还停在“水喉匠下午要来修理漏水的水管,记得留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线索。
商宗注意到她有些漫长的沉默:“不换衣服出门?”梁惊水挠挠颈侧,思路紊乱:“我好像给Chloe留了个烂摊子,本来她就讨厌你,现在估计连我也不想见了,唉.商宗听她提过室友对他的怨念来源。当年那件事,他确实没考虑后果,但那是因为他根本无意接手任何多余的情儿。他能在一场饭局上让所有人如沐春风,不过是因为那些人本质上与商品无虞。而那个女人,在他眼里既没有价值也无经济效益,她的结果如何,自然不在他的关心范围内。
他现在情绪有些不佳,仅仅源于那个女人让梁惊水心绪不宁。
就像他曾提到为对方带礼物的道理一样,他对她身边的人尽力周到,归根到底,是想让她在香港的这半年过得更开心些。
让她日后回忆起这场梦、回忆起他时,忍不住抿高嘴角。
黄昏短暂,唯恐怠慢。
女孩的手指如飞针走线般在键盘上移动,脑袋微垂,微红的鼻尖像是白瓷瓶上的一点胭脂。梁惊水设想最坏的情境:陆承羡入室打劫。在脑海中列出一套详细的应对方案,如果Chloe已被挟持,情况会如何?
她无法拖延,立刻拨通中介阿黄的电话,焦急地催促他确认Chloe的人身安全。
Chloe接踵而至的消息等同喜报:没你说的那么可怕...等你回来再细讲吧,安顿完这一大家子人,我要累趴了。虽不明白“一大家子”具体指什么,但确认室友平安无事后,梁惊水终于吁口气。
专属于他们的时间与空间再度回归。“是我造成的吗?”男人似乎才反应过来,思忖了一下:“嗯,对,是我太迫切了。’
嗓音中漾着几分笑意:“抱歉。”
梁惊水被他的回答堵住了嗓子眼,勃然欲怒的赤小人退隐脑海深处,半晌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当时那么近的距离,让我想听清楚你说的每一个字。”故意在最后面放重音。
颤抖不成音的"字”么。
梁惊水脸颊微微发热,遐思如潮汐般涌起又退去。她弯唇轻损:“商先生说话可真文雅。”镇海楼是梁惊水在香港见过菩萨最多的公园,面海矗立着两尊超过10米高的天后娘娘和观音菩萨塑像,旁边还分布着众多吉祥人物的雕像,旨在保佑海民和泳客四季平安。
经过数个泰国烧香拜佛团,几个蹲在地上啃鱼蛋的孩子,一群拿着相机捕捉日落的摄影发烧友,梁惊水才察觉,傍晚的游人远比商宗描述的要多得多。商宗解释缘由:“今天浅水湾的天空和海是渐变色,很多人专门过来拍照。"
走过红墙绿瓦的长寿桥时,远方天际的橘调已融化,呈现粉紫,沿岸的棕榈树与远处山脉轮廓为这幅天然的油画增色。
梁惊水不由驻足,举起手机调整景别,屏息对焦。据说这桥走一遍能增寿三年,但绝不能走回头路。商宗似要回望,她余光瞥见,照片一晃拍糊了,却顾不上查看:“别退,退了折寿!’
他露出一点别样的笑,毫不迟疑转身,目光直迎着她走来。
梁惊水叹气:“唉,你这样活不久了。”商宗牵起她的手:
“心诚则灵,佛祖若知道我退回来是为了见心中念挂的人,不会那么狠心。
“你要是不在我眼前,现在的我死又何足惜?”梁惊水忍不住锤他:“商宗,你知道自己是个情话宝典吗?’
商宗以为她在嗔怪,可实际上,梁惊水的焦躁是真实存在的。
这种体贴入微的温柔,比起冰冷的契约更令人沉沦。她害怕日复一日地沉浸其中,渐生贪念,最后会不舍得放弃。
视野里的晚霞很美,身畔有无暇情人相伴,那天的梁惊水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丧失感。梁徽长眠后,她寄人篱下,没有一刻真正的安宁和稳定。惯性思维让她认定,幸福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就算有,也不过是假象。
如果不是好好先生的出现,帮她找到将知识变现的机会,她连踏出蒲州的可能都渺茫。而如今,商宗在那位之后接连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好好先生像个无法捉摸的过客,关心的话语简短得可怜,支付学费后便销声匿迹,像一个随意摇号改变命运的上帝。
而商宗不同,他真实,且触手可及。万寿亭笼罩在渐渐沉寂的暮色中,海水轻柔起伏,仿佛深蓝绸缎上嵌满了点点星屑
进去后,梁惊水下意识地与商宗拉开了距离,她明白原因。
他们身旁,一对老年爱侣和一对年轻恋人深深依偎在一起,而她似乎没有这样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