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旧幻想03
梁惊水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夏天的风鼓猎猎地拍在车窗上,冷热交替的误觉彷如穿透玻璃抚上她的鬓角,逼得她微眯了眼。
他竟然问她接下来想去哪。
梁惊水怀疑是音乐太应景,或是夜深的缘故,自己渐渐被商宗身上的松香气味和他的深情眼蛊惑了。那香气她知道,源自半岛套间衣柜里的雪松,清冽中透着些许树脂的苦涩。
那晚她挂在衣柜里的外套也沾染了这种气味,安稳如睡香,可惜不到半天就被风冲散了。梁惊水回忆起第一次商宗送她回去时,她报出那带唐楼的地址。他听后没有露出诧异的表情,只是将那辆不相称的跑车停在横街口。
她上到二楼,透过窗户往下望,总要过一会,那车才会引擎低鸣着倒车离去。
她接下来想去哪呢?大概率不是"上海街221号”,但也不会是半岛酒店。
她该怎么回答。大概率不是“看你”。车在未知的路线间穿梭,只要梁惊水不开口,这辆柯尼塞格0ne:1便会在这片区域不断绕圈。路人看了只会以为是哪个有钱的装逼怪在这边无聊炸街。重新回到第一个路口,绿灯的最后一秒熄灭,红灯接替而上。
梁惊水微微偏头,车载音箱的曲子同时落幕,她看着男人隐于暗处的眼际骨:“那.....你接下来又想对我做什么呢?’
问题像皮球一样被轻轻踢回,短暂的回合中主次悄然易位,反而是商宗变成被动接招,他哑然失笑。梁惊水这姑娘一向自洽。赴今晚饭局之前,她早已看透了这件事的代价,包括郭璟佑刻意置身事外的态度,她不会感知不到。
商宗看得出,梁惊水对周围环境的敏锐感知几近天成。比如刚才的饭局,她低头用叉子撬开蛤蜊壳,趁他未加入两个男人的话题,偏过头悄声问他郭璟佑是不是有金发癖。
他确实惊讶了一瞬,问她为什么这么想。当时梁惊水朝他促狭一笑:“每次那两个金发服务员进来,无论是送菜单还是倒酒,郭璟佑总是多聊上两句。而换成其他发色的服务员,他连个眼神都懒得给。服务员里黄种人和白种人都有,所以这可不是种族偏好的问题,明显是冲着金发去的。”
郭璟佑这点小癖好,只有特别熟的人才了解。他平时藏得也严实,生怕哪个有心人瞅准了破绽,真找个踩他审美点的金发间谍来搞美人计。
上一秒,梁惊水在他耳边还带着喜不自胜的少女神情,但话音刚落,她的脸瞬间沉静下来,仿佛急剧地从情绪漩涡中抽离。只管享受当下却未曾沉溺,让人够不着她的边际究竟在哪。
商宗原以为自己对这姑娘有几分了解,通过那些记录她每一年成长的相片,通过八月那两封诚恳而羞涩的短信。可眼下,她一脸洞明地问他接下来想对她做什么时,他反而不确定了。
旋律一停,刚才还能让商宗投入的那些细节,现在像落了一层灰,怎么看怎么无趣。他启动引擎,语气很淡:”我送你回家。
他总不能直白地说,他更想早点把她掳回套间办了。车子一路往油麻地方向驶去,没开多久,梁惊水的手无声攀上他的西裤:“我想到一个地方,商宗,你可以带我去吗?
她靠在座椅上,微微侧头看他,神情坦然,脸上没有半点勾引人的心思。
商宗往她身上扫了一眼,收回视线:“好。2004年,梁惊水随梁徽来到香港,辗转了几处居所。十二年过去,她最怀念的并不是梁徽当红时租下的新鸿基四季汇两房套房,而是初抵港时申请的天水围公屋。那里曾被戏称为"悲情城市”,是许多新移民家庭的落脚点,她们母女也曾在那里扎下过根。梁惊水记得天水围的冬天特别冷,风穿过楼宇间的夹缝,直往人身上钻。
那时香港刚从非典的阴影中走出来,公屋楼下堆着各家各户丢弃的旧家具,电梯间贴满了防疫的告示。邻居们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楼道里少有人说话,唯有傍晚时,楼下的街市才稍显热闹。
梁徽白天四处找工作,晚上回来还要为她煮饭。梁惊水窝在公屋的小房间里,用被子裹紧自己,听着窗外风吹铁架的声响和远处隐约传来的粤语新闻。她从未想过那样的日子会让她怀念。从中环到天水围近一小时车程,梁惊水循着儿时的记忆,像个人工导航般指挥着商宗,将车停在一座邮屋下。她仰起头望去,楼层比当年显得更密集,像蜂巢般一格挨着一格,似乎连罅隙都不愿浪费,外墙上还能看出翻新的痕迹。
从底层开始一个个数上去。数到第五个窗口时,她停顿了一下,确认了一下高度,继续往上数,直到第十层的某一户。
那个窗口仍在,防盗网换了新的,窗台边挂着几件衣服。
梁惊水盯着看了许久,心底有些发酸,那是她曾经和母亲住过的地方。
与此同时,商宗在梁惊水身边站定,他敛下眼,手指滑过她的掌心,慢慢地扣住她的手。交叠的那一瞬间,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过来,让人莫名安定。“水水。”他只唤她小名,没再说其他话。商宗挡去了一片路灯,额发半掩着眉毛,一双灰眸深深沉沉地看过来。这样的骨相在阴影里原本显得肃峭,可梁惊水此刻只感到了温柔。
旧时的回忆像水洼里的旧叶子,被新飘落的枝叶一点点覆盖,最后连形状都快看不清了。她一直到这时候还挺平静的,垂着头说:“看完了,我想回去了。’“真把我当司机了?”商宗握住她的手,倾身望进她的眼睛,“我开了一小时的车,最起码你要陪我走走。”梁惊水轻轻抽回,指尖滑过男人掌心,带着种磨人心志的疏离。
商宗看着她将手背到身后,脚步轻盈地向前一跃一跃地走着。
晾衣区位于邮屋楼下的一角,几排金属晾衣架整齐地排列着,架子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衣物,有工作制服、花色床单,也有印着卡通图案的小孩衣服。风吹过时,衣物微微晃动,塑料夹子的撞击声在安静的空气中清脆可闻。
梁惊水无声地吐出口气,眉间的那点委屈消散在空气里:“商宗,搂着我走吧,反正别人也这么宠女朋友的。第一次有人在商宗面前用这种宣告式的撒娇,他在后面愣了一下,随即失笑,那层若有若无的隔膜在这一瞬间悄然瓦解。
他大步过去扣住梁惊水的手腕,用点力一带,她整个人旋转半圈,发丝扬起旋出一弯凌乱的弧线,像巧克力广告里的慢镜头。
梁惊水的背撞上晾衣架,铁杆震出一声微弱的颤音。商宗则在一浪一浪愈发高亢舞动的衣物间,钳制住她的手腕,推至头顶纵情深吻。
衣物的摆动像在无声地回应,每一次晃动都裹挟着湿热与压迫,渗进她闭眼迎合的每一寸呼吸里。像蛾扑火,梁惊水心里再明白不过,上瘾这件事,从来都是在失控之后才知道开始的。
商宗的手并不像他平日给人的感觉那般持重,在酿成一发不可收拾的大错前,梁惊水慌忙酡着脸按住他的手背,那些领域显然不该在户外场景下探索,但她脑海中的幻想开始无止境。
他呼吸沉沉,眸子里欲念翻涌,也不过是笑着抽身,问她是不是被吓到了。
梁惊水身一软坐到地上:“没有,只是突然有点罪恶感。
商宗用戒指轻轻托起她的下颌:“说说看。"梁惊水绘声绘色给他举了个例子。就好比放学回家,和男同学在自家楼下偷偷接吻,随时冒着被邻里或者母亲发现的风险,更让人羞愧的是,在这种背德的情境下,身体却还能表现得很诚实。
商宗笑她:“凭我们这个年龄差,我恐怕没资格担任你的男同学。
“那你今年到底几....
...”梁惊水突发奇想,仰头问,“先说你属什么吧。
商宗为她的川剧变脸挑起眉梢:“怎么,差11岁很不可思议么?
梁惊水顷刻失语。
现在,她在他身边的存在似乎更显得突兀,甚至显得荒唐了。
不过梁惊水倒不是真在意这个,她认真端详起商宗的面庞。
初遇是她大意,光凭着皮相和气质想当然地以为--他最多25岁上下,但现在看来,这样的脸被30岁的气场调和得刚好。
他有着青年人清朗的眉眼,骨感分明,皮肤是晒过的蜂蜜色,像熟透的栗果,紧致无皱。下唇饱满厚实,上唇却薄如刀锋。这种唇形的解读她在网上看过,重欲薄情之人,标题一般会加个“避雷”和红色感叹号。男人望过来时,深情像只小船在眼波里晃晃悠悠,此时还染着几分隐晦之色。
循着他视线的方向,梁惊水低头望去,发现自己马甲不知何时松开了两颗扣子,衣服微微下滑,显露出裸色胸衣和胸前柔软的曲线。
她赶紧拢紧衣襟,用羞忿的眼神瞪向男人。商宗语气平静又无辜:“我也是才看到,正准备提醒你
梁惊水撇嘴,带着几分不快站起身,却被他笑着揽住细腰,凑近在她通红的耳根旁轻道:“原来一身都是成套的。
“我都说了!这套品牌方的内衣穿着舒服,我就买下来了,你接下来一句话都不要讲。这种毫不吝啬的表达让商宗感到惬意,仿佛短暂拥有了恋人间才会有的拌嘴特权。而梁惊水的情绪,也只为他一人敞开,仅属于他。
商宗低头在她额间轻轻一吻,纯粹无欲,”我送你回住的地方。
梁惊水半醒时天还没完全亮,空气中飘着培根的香味,糅合着一丝淡淡的煤油气。
睡意顷刻消散,她拖鞋顾不上穿,匆匆忙忙奔向厨房拧紧炉灶开关。惊魂未定间,她扭头怒视着餐桌旁吃得美滋滋的女生,吼道:“喂,你想拉我们一起死是不是!’女生探头去望灶台:“啊,我是忘关了是么,不好意思啊。
梁惊水眉心一跳,深吸一口气:“下次做饭记得注意点,煤气总闸也要关上,这种事一点都不能开玩笑。‘女生点点头,继续食欲不减地埋首吃早饭;她男朋友正好穿着一条盗版CK的裤衩从卫生间里出来,边擦头发边问怎么了。
女生麻木地复述了一遍,男生听完没所谓地把毛巾扔在椅背上:“瞎,多大点事,就咱们这栋楼的煤气纯度,闻半个小时死不了,美女你也别老吼我对象,气量放大点。同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他们在一起时各有各的理,但凡女生进卫生间洗个澡,男生就会想方设法穿透中间那层帘子来找梁惊水搭话,这种情况频频发生。梁惊水不想卷入别人的命运。若是有一天女生情绪失控,把所有错都归到她头上,难保不会演变成一桩命案。她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到床头坐下。刚沉浸在思绪里,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作响,将她拉了回来,是梁有根打来的电话。
“丫头啊,在香港过得怎么样?最近你舅妈天天念叨你,
说你有出息。你表弟也老说想你了。梁惊水胸口浮动一瞬:“你上次的短信可不是这么说的,舅舅。
电话那头忽然安静下来,许久后传来寤翠的交谈声,隐约有男女交接的嘈杂。接着,是舅妈熟悉而洪亮的嗓音:“甭听你舅胡咧咧!有舅妈和你表弟盼你好就够了。梁惊水道:“你们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直说吧。舅妈吞吞吐吐好一会,语气讨巧:“就是阿祖高考成绩不是出来了吗,这孩子不争气,非说要上211,现在躺在家里扯皮呢。
“那他考了多少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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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惊水深呼吸:“我说总分。’
舅妈咬牙:“我说的也是总分。
气沤上来,梁惊水克制字里行间溢出不耐烦:“您在家别惯着他,让他别再痴心妄想了,去复读吧。努努力的话,说不定明年还能考上个公办大专。‘舅妈声音微哽:“这孩子非好大学不上啊,咱们家也就出了你这么个高材生,做表姐的总能帮衬一下吧。”眼见多说无益,梁惊水冷道:“他成绩摆在那儿,我又不是魔法师,能让他考卷上的分数翻倍。况且翻倍了也上不了211。您还是让他自己想办法吧。舅妈哭声开始是低低的呜咽,渐渐变得不受控制,每一声都夹着虚张声势的情绪,让梁惊水心生烦躁。她尝试从喉咙里挤出个好,但昧不过良心:“您是觉得香港的大学不看能力吗?最终考核的标准和大陆一样,还是综合成绩和实际表现。‘
对面还在抽抽搭搭,含混不清地让她去问金主,能不能通融开个后门。
话落,梁惊水直接摁断电话。对面的絮絮叨叨像被彻底掐断的水流,耳朵一下子轻了许多,她重新拿回了对世界的控制权。
切到天气App,貌似今天是个不太晒的阴天,宜出门走走。正好她也有段时间没见温煦了。梁惊水打开尘封已久的化妆包,准备画个简妆,刚铺完粉底,对着圆镜一根根刷着睫毛时,耳际传来大门被重重推开反弹到墙上的一声“嘭”。
从镜面里,梁惊水注意到Chloe拎着行李箱疾步而来,步伐带着几分气势,身影在镜子里逐渐放大,似乎是冲着她的。
梁惊水觉得奇怪,索性将睫毛刷戳回筒里,眼神询问她何意。
Chloe直直盯着她,唇线紧绷。
女孩打完底的脸光滑得没有一隅沟壑,因而失去了素颜时的清冷感,却比之前看着更明媚。浓郁的睫毛有侵入眼眶之势,抬起一双清水眼看人时娇润润的。不愧是商先生最疼爱的“红颜”。
她的心都要化了。
梁惊水见她不说话,继续敛目对着镜子涂灰玫瑰色口红,顺便问:
“你怎么回来了?”
Chloe冷言:“我没想到商先生会选你当情儿。梁惊水莫名,又看眼她:“你就因为这事提前三天回来了?
"提醒你一句,别太相信金融街那圈子的男人,他们个个都是新鲜感至上。如果商先生哪天把你甩了,他不要的人,别人更不敢要,到时候你连这圈子的门都别想再踏进。
那对情侣在厨房听得有滋有味,因为从大陆过来不久还没习惯看香港的社交媒体,女生当即取出手机上网搜索,划拉了几下,两人同时捂嘴对视。大概是没想到富人的情儿会落到和他们一起挤群租房的地步。梁惊水平静说:“你是在说自己的故事吧,我听出来Chloe不明其意:“什么?
梁惊水搁下手中的镜子,用拇指拭去柄处的颜料,才掀起眼皮看她:“墙角盒子里的那只定制瑞士表,刻着你的名字。还有化妆台上那些非经典款的包,几年前的时新款,一般工薪阶层不会买这种不保值的东西。再比如,帝宗是花边新闻的常客,别人谈起他都直呼其名,只有圈子里的人才会敬称他为商先生。就这些。Chloe静默下去。
“我有个朋友,”梁惊水目视她滚烫的脸,“说圈子里曾有个叫Chloe的女人,嫁给了富豪,但后来再也没见过她露面。她以为你过得很好,其实我猜那个人就是你,你只是不愿意接受从辉煌到堕落的现实罢了。Chloe咽了咽喉咙,扯唇嗤笑了一声:“如果不是商先生,我早就不用挨断供的日子了。你以为我想害你?不,我只是看不得他好。
梁惊水皱眉:“那你为什么还要叫他商先生?骂他混蛋,叫他去死啊。
Chloe被钉在原地,惶然抬眸:“可他没对不起我,只是没接受被送到他面前的我做情儿,才让我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梁惊水思忖少顷,一瞬记起什么似的示意她等一下。Chloe目光追随,只见她蹲下身拉开行李箱拉链,从内夹袋中翻出一张黑金卡,抬臂递过来。
她的话语间连一丝迟疑都没有:“这是商宗的附属黑卡,他把使用权给了我。既然算是他变相欠了你,那你就尽情花他的钱吧,直到你觉得不计前嫌为止。Chloe怔怔看着她。
“单惊水,你该不会真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吧?”接手九隆银行管理权之后,商宗身边从未出现过一个能与他连续三次登上港媒头条的女人。圈内外传言四起有人说是为了确保蒲州单家与三井海运控股的资产交接顺利,他特别指派二把手郭璟佑成立了一个专项并购小组。这个小组专注于理顺资产架构,剥离冗余业务,同时解决跨境金融监管的合规问题,将合同上涉及的流动性风险降到最低,完全没让那个年轻姑娘操心。郭璟佑作为小组的领头人,最近的闲散假日几乎全部泡汤,行程彻底固定在公司、家、以及商宗的套间三点一线
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自律”过--文件堆积如山,会议接踵而至,连深夜回到家,脑子里还在自动模拟明天的谈判策略。
和子公司总经理在下午茶时间聊完修订的税务优化条款,郭璟佑生无可恋地仰在真皮沙发上,揉着太阳穴哀嚎:“宗哥,我最近忙得连新得的情儿都没时间疼,你就不能找个别的谁替替我么?
总经理人情练达:“这个项目确实不值得投入太多精力,商先生大概是不想让那位单小姐心里不好受吧。"郭璟佑彻底坐不住了,少见地收敛了惯有的玩笑神态,表情严肃地盯着男人:“我就问一句,宗哥,你现在到底是把她当情儿对待,还是当真心喜欢的女人看待?商宗把玩着手里的格兰杯,没太把他这个问题当回事。真心还是情儿,他没细想过,只知道最近梁惊水也忙得很,平面拍摄排得满满当当,几乎每两周就得去一趟秀场,见面的机会寥寥无几。
“嘩靠,董夫人都放话了,说你要是明年生日前还不联姻,手上的实权可全都要被收回去了啊,宗哥!半年不到了!”郭璟佑浮夸地捧着脑门站起来。商宗看了眼表盘,差不多到梁惊水下班的点了。他起身拍拍郭璟佑的肩:“我喝酒不开车,你送我去星启娱乐。'
“完蛋,你真完蛋。
路上拨打梁惊水的三个电话都显示忙线,这个提示音比无人接听更让商宗在意。
他对她的社交圈子并不熟悉,除了那个女性朋友,似乎也想不起她还能和谁聊这么久。
SUV停在公司楼下,车牌号B88888,嚣张得和车主本人的骚包气质如出一辙。
郭璟佑昨晚只睡了两个小时,趁着等人下班的间隙,他仰头靠在座椅上,很快陷入深度睡眠。入睡时还是白昼状态,等他意识模糊间醒来,天际已染上橙红的夕阳,照得他微微眯起了眼。他打着哈欠转头瞥了眼后座的男人:“都多久了,她还没下来?‘
此刻商宗懒懒地抱臂倚在座位上,偏头望着窗外,没有回应。他的面容一半隐没在日落的晕影中,显得晦涩而冷峻,仿佛在这之下蛰伏着什么。
郭璟佑右眼皮跳了跳,一股怪诞的感觉涌上心头。他下意识转过头,与商宗一起看向窗外的同一个方向。公司大楼外的大屏幕缓缓亮起,原本循环播放的广告画面突然切换,柔和的灯光打亮了一组全新照片。梁惊水穿着新季主打的内衣套装,神态自信又带着-丝野性,定格在屏幕中央。她的身影占据了整面玻璃外墙,从清晨的朦胧到傍晚的余辉,24h不间断播映,在香港最繁华的中心地带,注定成为路人目光无法回避的焦点。大屏画面中,女模的姿态逐帧展现,从垂坠的长卷发到漂亮的蝴蝶骨,灯光每一次切换,都仿佛在刻意引导视线,逼人一寸寸将她看清。
最终,屏幕定格在她抬头直视镜头的一瞬,背景浅金色的光晕散开,如同一篷野火,灼烁地攀上每一个仰望的眼眸。
这是她第一次以如此具象的方式成为整座城市瞩目的中心。
不知是不是被困意冲昏了脑子,郭璟佑脱口而出:“这小妞身材,A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