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周予然被谢洵之带着明显苛责的视线盯得浑身不自在,然而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的要求合情合理!
她说错什么了吗?
她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国!
她想多看一看他!
她!
能!有!什!么!错!
再说了,他身上有什么地方是她这个未来老婆不能看的??
她都不嫌弃他有十分钟!!
四目相对,分毫不让的周予然跟他在视频里大眼瞪小眼。
谢洵之等了半天不见她给个说法,耐心告罄,冷笑了一声,索性直接伸手摁掉了电话。
周予然盯着突然跳白的界面不能置信地眨了一下眼睛。
“……?”
她简直要气晕了,一怒之下干脆把谢洵之拉黑了,眼不见为净。
谢洵之一通电话,挂出了彼此未来两天的清静。
周予然咬定了主意想等他先低头道歉,却不料远在新加坡的那罐蜂蜜像是死了一样不为所动。
这种冷战光是想想都让人生气,在前往星曜传媒的路上,小嘴叭叭跟常钰一顿吐槽。
出租车上,常钰听完她抵达宁城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认真思考了半天:“我看你未婚夫不像是在钓你啊,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周予然叼着老冰棍,看着常钰一本正经的表情也忍不住紧张起来:“什么误会?”
常钰推了推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镜,跟她理性分析:“搞不好他是在PUA你。”
周予然:“……”
她就不该向常钰这朵牡丹花请教感情问题。
PUA一般伴随着全方位的打击和贬低,从小在爱的夸夸里长大的周予然对他人的情绪打压拥有非常敏锐的警报雷达。
“怎么可能!”
她向常钰亮了亮自己小沙包一样的拳头。
“谁敢PUA我我就邦邦给他两拳。”
常钰没辙了。
“可能人家就是单纯忙呢,不是你自己也说,他这出差安排得挺突然的?”
“前一晚还给你煮蜜里调油老鸭汤,后一晚就断崖式卷铺盖出差?”
见好友还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怨气脸,常钰拍了拍周予然的肩膀,安慰道:“最迟下个月底就结婚的人了,好歹稳重一点,别听风就是雨的,看在你老公在林舒怡面前这么替你出头的份上,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就不能多体谅体谅,多担待担待?再说了,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婚姻啊,都是要互相包容的,你别想当然了。”
周予然:“呵,他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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樟宜机场的贵宾休息室里,谢洵之接到了爷爷的电话。
谢良言了解完新加坡这边的并购结果,满意地夸了一句“不错”。
兵不血刃也能收得那帮素尸裹位的高管们服服帖帖,也只有自己这个大孙子才有这种绵里藏针的手段。
他这两年有意把整个谢家交到他手里,对方虽然年纪轻轻,却也从不让他失望。
“对了,之前我看总办那边给过来的行程,这本来应该是下个月的计划,你怎么突然之间把谈判提前了?”
谢洵之沉默着没解释,老人家已经先一步猜到了真相。
“因为周予然住在你那儿,你想要避嫌?”
无论是情理还是尺度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谢良言挑不出半点毛病,这时候也只能赞许地称他一句“妥帖”,话锋一转,问起周予然的情况。
谢洵之沉默了几秒,说:“挺好的。”
谢良言:“你最近是不是还是联系不上阿宁那个臭小子?”
谢洵之“嗯”了一声,斟酌着问爷爷是否考虑尽快告诉周予然弟弟逃婚的真相。
不省心的小孙子让老人家头痛得长吁短叹。
“这事儿说到底是我们有错在先,我倒也不是什么封建包办思想,毕竟现在也是自由恋爱的年代,只是觉得,这娃娃亲就算真要退,也得他们两个小孩子面对面把话说清楚,要是只有我们这些长辈出面,跟开口赶她回家有什么两样?未免太不尊重人。”
谢洵之没应声,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
临挂电话前,谢良言叹了口气,叮嘱说:“既然人住在你那边,你能关照的地方就尽量多关照一下她,年纪这么点大,被亲爹坑成这样也是可怜。”
“你给她牵的田中恺那条线很不错,要是阿宁真不想结婚,那我们至少在道义上别落人话病。”
小孙子毛毛躁躁,跳脱不着调,偏偏这大孙子做任何事情都妥帖周全,八风不动、沉稳有加,谢良言对谢洵之是一万个满意,至少交待给他的事情,总能尽善尽美,无需多操心。
爷孙俩结束了通话,谢洵之仍垂着眼帘发呆,直到周晋笑着往他面前推了一杯咖啡:“在想什么,叫了你半天也不理人?”
谢洵之回过神,想了想,问:“请教你一个私人问题。”
谢洵之做人分寸感十足,两人交好数年,周晋从未见他这样踟蹰犹疑地向他请教“私人问题”,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尽管问”。
谢洵之斟酌着概括了一下周予然的情况,周晋闻弦歌而知雅意,很快就明白了好友向他请教的用意。
“你是觉得家里希望你照顾的这个小妹妹跟宁绮的情况很类似,所以想问我,如果重来一次,要怎么做才能避免发生跟宁绮同样的悲剧?”
谢洵之迟疑几秒:“算是吧。”
周晋显然已经从宁绮这桩旧事里走出来了,这时候竟真的认认真真替他想解决办法。
“本来最好的办法肯定是帮她把债给还清了,但这种举动对咱们这样非亲非故的身份而言,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更何况,你这个小妹妹好歹也是曾经的名门大小姐,她们这样的人,打小培养的自尊心也未必愿意接受你的施舍。”
“之所以很黏你,或许也只是跟她这段时间的遭遇有关,毕竟,一夕破产,对她们这样的娇小姐来说,跟从天堂跌进地狱没什么两样,过度向你索取情感需求,想要抓一根救命稻草,也情有可原。”
“你要是嫌她麻烦想打发她离你远些又不想伤害她,没问题,我这儿也有最简单的、能应付她的办法。”
谢洵之感兴趣地抬了一下眉。
“毕竟,我们这个年纪的哥哥对待妹妹最重要的不是嘘寒问暖的关心,也不是肤浅的三餐问候,而是——”
周晋卖关子似地顿了顿,胸有成竹地揭晓他近期反思复盘出来的奥秘。
“多、爆、点、金、币。”
“从你这儿获得的物质奖励越多,她对你的情感索取就会越少,一个人的情绪能量是恒定的,同一个时间段你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关注了她的物质需求,就不需要再管别的了,毕竟,这种有教养的大小姐,不可能是个贪得无厌、不知进退的人。”
周晋说完,转头就问休息室里的侍应生要了本珠宝奢侈品导购册,随手翻了几页,指着上头一枚标价18万的水晶发饰:“这个H家跟迪士尼的限量联名款怎么样?”
谢洵之扬起的眉瞬间就皱紧了:“送这种珠宝首饰会不会太——”
“太什么?你觉得不合适?”
周晋不以为意地笑着说:“18万而已,能说明什么?你平时喝的一支酒都不止这个数。”
谢洵之敛眸不语,但紧锁的眉头显然并不认同好友的建议。
“君子论心不论迹,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么,总是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家中破产,值钱首饰多半被一应变卖,这时候你往她梳妆匣里填点行头,跟雪中送炭无异,礼轻情意重,一次性充值18万,就能获得至少18天的清静,岂不美哉?”
谢洵之敷衍地牵了牵唇,不为所动:“理想主义。”
周晋哈哈一笑,不以为意地拍了拍他的肩:“就算达不到这个效果,那么你总得考虑考虑你家里的态度?既然是你爷爷让你照顾她,那你总得留点凭证,证明你确实有过‘关照’这个动作,花点小钱,多简单一事儿对吧?”
谢洵之:“……”
谢洵之对这种自我感动式的关怀方式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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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停在星耀传媒大楼下,目送常钰走进马路对面的咖啡馆,周予然整理了一下衣服转身走进了办公大楼内。
得益于谢洵之的牵线,田中恺在得知她打算单打独斗做短剧之后,特地拨了底下一个做古偶短剧的项目组,让里面的导演带她跑一遍流程,从立项、演员招募到剧本围读再到拍摄,每个环节都让她上一上手。
今天是项目组内部的剧本围读。
导演编剧加几个主演,在会议室里最后确定细节,周予然在旁边认真记笔记,偶尔也会提两句意见,一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围读结束,恰好有人来传话,说是田中恺有事找她。
周予然在助理的引导下走进总裁办公室,茶桌后的田中恺冲她笑眯眯,问她最近学得怎么样。
“受益匪浅,谢谢田总给我这个机会。”
周予然有板有眼地道了谢,倒引得田中恺哈哈大笑。
“按我跟谢家这关系,你叫我一声田叔叔就好,什么田总,这么见外啊?”
周予然弯了弯唇,毫不忸怩地叫了声“田叔叔”。
她本来就长得乖巧,眼角眉梢自带一股聪慧的灵气,谈吐又落落大方,从小到大都极讨长辈喜欢。
田中恺是个很和蔼的中年人,笑眯眯地给她沏了一杯普洱,问她今晚有没有空。
“是这样的,今晚周家有个远房亲戚的美术馆在桦平江边上开业了,我呢,刚好下个月有个学艺术出身的侄女要结婚,就想着不然干脆趁这个机会买个礼物贺她新婚。”
“艺术品这玩意儿,我是不太懂的,我想着,你跟她年纪差不多,喜好应该也不会差太远,所以就问能不能拜托你帮个小忙。”
周予然听懂了对方的诉求,心想赚钱她没经验,这花钱她可太在行了。
“有预算上限吗?”
田中恺摇了摇头:“金额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
明白了。
就是要独一无二,要奇货可居,要拿得出手,要吹得起牛。
周予然以前也帮爸爸物色过一些艺术品送人,在审美眼光上自认不算太差。
接过对方递来的美术馆开业请柬,就算是应下了这桩差事。
但是美术馆开业,总免不了觥筹交错,dress code是最基本的社交礼仪。
礼服高跟鞋可以拜托常钰找人租借,搭配什么首饰却让她犯难。
周予然琢磨要不然干脆戴个A货算了,反正到时候也没多少人能看得出来。
“对了,明天中午你帮我问问谢洵之有没有空,之前公司舆情出事故的时候,是他帮忙牵线解决的,这人情都还没当面谢过他,他要是有时间,我想请他吃个饭。”
周予然愣了一下,老老实实地说:“可是哥哥出差还没回来呢。”
田中恺更加诧异:“怎么会?我明明昨天下午都在锐思总部的大楼里看到他了,要不是那会儿正好有朋友,不然我就上去打招呼了。”
周予然很慢很慢地眨了眨眼。
谢洵之回国的消息就跟晴天霹雳一样在耳边轰然炸开。
脑袋还没转过弯来,委屈的眼泪已经先一步在眼眶里打转。
“可是,可是哥哥,哥哥都没跟我说。”
哽在喉咙口的酸涩情绪堵得她根本说不出话。
“啊这……这……你……这是……”
原本融洽的交谈氛围急转直下,田中恺都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让她是这个反应,惊得都结巴了,正手足无措,却忽地听见秘书敲门,说是谢洵之的秘书陈澍过来了。
田中恺眼见救星到场,顿时眼睛都亮了。
“你等等,是谢洵之秘书来了,他应该是知道你今天下午就在我公司里的,特地给你送东西来的,你,你别哭啊,千万别哭了。”
周予然现在聋了,她耳朵里堵着谢洵之已经回国的消息,什么也听不进去了,眼睛里包了一团泪,看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
魂不守舍地仰面抬头,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朦胧人影,对方的嘴巴正冲着自己一张一合,然后他低下头,从随身的礼品袋里掏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暗金色绒面盒子。
盒子在她面前缓缓打开,是一串叠戴的双层项链。
玫瑰金的细链上正中央吊着一个蜂蜜罐子造型的吊坠,另一串则是珍珠材质,珠圆玉润的珍珠粒粒饱满,侧面靠近搭扣的地方绕着一个金色的小熊造型的吊坠,目测小熊吊坠的圆环是个活扣,能随着佩戴者行走坐卧的动作,跨过一颗一颗的珍珠,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越来越靠近蜂蜜罐子。
周予然怔怔地看着首饰盒里的项链,她下意识抹了把眼泪,大脑还是钝钝的,反应不过来。
“这……”
陈澍:“谢总从新加坡回来之后就紧急去参加了一个封闭会议,所以只能让我给您把礼物送过来了。”
高层漏窗而入的夏风微凉,掀翻首饰盒内小小薄薄的纸片。
周予然捡起掉在地上的标签一看,深深吸了一口气——
标价:810000。
伸手揉了一下湿漉漉的眼睛,从黑名单里把那个风景头像拖出来:【滴滴滴。】
隔了半分钟,对面的消息姗姗来迟,言简意赅的一个【?】很符合他高冷少言的气质。
周予然抿着唇角轻轻拨了一下蜂蜜罐子的吊坠,破涕为笑:【原谅券核销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