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寇准问王舸:“如果我现在随便描述一个人的性格,你可以把其大致的面貌特征画出来吗。”
王舸点头:“能。”
“那我要是把一个人的证件照摆到你面前,你能描述出他的性格特征吗。”
王舸自信地说:“也能。”
“那你说一说,”寇准把有一张拍立得画质的照片推到王舸面前:“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舸盯着照片上那个人清俊的五官看了很久,迟疑地摇摇头:“他……我看不太准。”
这似乎是一个游离在光明和黑暗之间的人,观望一般,在两者之间保持中立。
颜文博这一次,也和之前几天一样,是早出晚归的状态。他提着五瓶白色药瓶出了门,到晚上返回宿舍的时候,五瓶药丸变成了一瓶。
颜文博最初的预期与标准是,至少要把五颗药丸的粉末压缩成一块药片,可真正地压缩之后,八颗药丸才堪堪能压缩成一颗薄片,重新塞进胶囊之后,甚至还有少量多余的空间。
按照平常剂量,邹文强一餐需要服用三颗胶囊,但经过压缩的胶囊,药量却是普通药丸的八倍。
这样三颗特殊的阿司匹林下肚,却是二十四颗正常阿司匹林的药效和毒副作用。
阿司匹林,是缓解疼痛的奇药。
但它和血液血液稀释剂,或者双香豆素同时使用,能够引发严重的胃出血。
和维生素B混用,能肠胃溃烂。
和甲氨蝶呤混用,能大幅增强毒性。
和利尿剂混用,能引起水杨酸中毒。
和安眠药混用,能致人猝死。
这瓶特殊剂量的阿司匹林药丸,一直被颜文博锁在自己铺位的柜子里,和他平时使用的衣服放在一起,直到第二次例行公事地来到医院,询问邹文强。
所有的询问工作结束之后,王舸率先出了病房。
颜文博有些毛手毛脚,在站起来的时候不小心踢翻了脚边的医用尿盆,一股尿液的骚腥顿时弥散在空气里。
邹文强“艹”地大骂一声,像避生化武器一样爬起了床,半捂着屁股,略显滑稽地掏出了病房。
彼时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颜文博一个人,他戴了手套的左手,正塞在公文包里,而公文包里也正静置着一瓶抹去指纹的药瓶。
他静默地站在病床前,在他的目光里,只有那一罐摆放在床头柜上,澳镁制药生产的阿司匹林药瓶。
伸手可及。
出了病房,颜文博淡然地理了理衣领。
王舸皱眉起了眉毛,凑过来嗅了嗅对方的袖子:“看来你回去得好好地洗个澡了。”
颜文博没有说话,他的目光望向了走廊的尽头。
在那个谁都不太注意的角落里,一名戴着口罩的清洁工人正埋头打扫着地面上的垃圾。
时间又要回到前一天。
这一天,是颜文博主动去找伍思聪,他们之间发生过一段对话。
“什么时候动手。”
“就这两天。”
“好。”
“不阻止?”
“尽量晚上动手,八九点钟左右。睡眠药加大剂量,确保他喝下后什么都不用做,直接离开。”
伍思聪问:“为什么?”
颜文博的目光很深邃:“你只需要这样,一切就能结束,干干净净。”
“好,等一切结束之后,我就去自首。”
“嗯。”
夜间九点十分,京都刑捕司接到一起来电,对方说:“我是京都市连环凶杀案的主谋,也是连续两次实施杀害邹文强计划的凶手,我现在自首。”
刑捕方赶到庆华大学附属医院的时候,邹文强正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在他旁边的床头柜上,静置着一个空掉的水杯,以及一瓶澳镁制药生产的阿司匹林。
邹文强当晚睡得很熟,天大的声音都吵不醒他,活像一头死猪。
差不多的时间,颜文博和王舸一同走在政法大学的校园街道上。
颜文博望着手里这瓶经过特殊处理的阿司匹林,思绪万千。
他在想,如果当时真的把这两罐药掉了包,那自己究竟算什么?是不是真的像伍思聪当日在江边所说,和他成为同一类人。
不过,现在再回头想这些,似乎都不太重要了,毕竟尘埃落定。
王舸半偏着脑袋,好奇地问颜文博:“你都盯着这瓶压缩面粉看老半天了,还舍不得扔呢?”
“面粉?”颜文博有些讶异,他拧开瓶盖,掏出胶囊揉碎,将其中的一小抹放进嘴里。
没有气味,也没有味道,一遇到口水就瞬间化开了,的确像是面粉。
颜文博皱眉地质问王舸:“你特么翻我柜子了?”
王舸没有正面回答,他双手交叉,托着后脑勺,调侃地说:“柜子里那条花裤衩不错,怎么没见你穿过?”
颜文博一脸黑线,正色问对方:“为什么换掉?”
“废话,”王舸说:“我不换,万一你真的脑袋发热怎么办?我可不想认一个杀人犯当大哥。”
颜文博低头笑笑没说话,他顺手把这瓶面粉扔进了垃圾桶。
“什么时候回老家?”王舸问。
“正式毕业。”颜文博说。
“好,”王舸把手伸出,递到颜文博胸前:“那祝我大哥前途似锦。”
颜文博也伸出一只手,将其握住:“各自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