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的瓦舍和老四(高玉菊)的瓦舍相邻,老太太在这刺骨的温度下实在忍受不了,敲了敲老四家的门。但无论老太太怎么敲,屋子里也没有动静。
但实际上,屋子里的老四(高玉菊)也正蹲守在窗前看老太太,她纳闷:“奇怪,今天老太太不是应该在老三家吗,怎么会跑到我家门口来?”
老四的丈夫躺在床头,懒洋洋地调着电视频道:“你管这么多干什么?老婆子今天又不归你管。”
于是从凌晨七点到第二天凌晨十二点,老太太一直蹲在老大家门口的枇杷树下。
在这期间老四看不过,从屋里拿了两个白馒头,递给了老太太:“今天不是归老三管吗,怎么让您在这里受冻?”
老太太憨傻地笑着:“哦,老三说他今早要赶集,就提前把我送到老大家来了。”
老四觉得老三做人不厚道,又觉得老大太绝情,见老大家的烟囱里冒着白烟,知道他肯定在家,于是拼命敲了敲老大的家门:“老大你开门,老太太在你家门口蹲了这么久你看不见吗?”
然后回了自己的瓦舍里,又丢下老太太一个人在树下。
但偏偏有两个鬼迷心窍的父母,在听到这则消息之后在城里买了迷药,在夜间的伙食里动了手脚。
而兰良芳,正是这对父女的女儿。
显然她们,把自己的女儿卖了个好价钱。
兰良芳在首领公公的强势控制之下,生出了这个遗留之子,并给他取名叫兆玉良。
当日棺中事情的真相如何,只有兰良芳一人知道,众人的猜测神乎其神,但自从兰良芳死后,这些猜测也只能拿来当族人们茶前饭后的谈资。
真相无从考究。
后来找家家道中落,兆首领一家逃的逃,死的死,兆首领也在久积的民怨之下被锄头活活锤死。
兰良芳无路可选,被卖给了当地一个五十多岁的篾匠。
篾匠姓高,经营了一家棺材铺,靠卖冥货勉强过活,五十多岁的老光棍,花钱买到了一个三十岁不到的漂亮女人。
一天晚上,高篾匠熄了瓦舍里的油灯,对着席上被五花大绑的女人呵呵傻笑,说着就扑了上来。
她就是道路中央的一根破稻草,卑微得谁都能够踩上她一脚。
她就是一张被扔弃在池塘里的烂渔网,身上早就没有什么价值可以体现。
高篾匠喘着粗气,躺在床头,满意地看着身边的女人:“从今天起,你就是喃高篾匠的媳妇了,以后你主内喃主外,你要是不听话,喃就打你!”高篾匠指了指墙边竖着的竹棒,说道。
兰良芳说:“要喃听话地做你的媳妇也行,帮喃养孩子。”
高篾匠说:“那不行,孩子又不是喃的,喃不帮你养。”
兰良芳说:“那喃就不做你的媳妇。”
高篾匠说:“好好好,那喃帮你养孩子,不过喃有个要求,他得跟喃姓,不能让外边给喃戴帽子。”
从此兰良芳不再是棺中人的妻子,变成了卖棺人的妻子。
寄人檐下。
十岁之前玉良姓兆;十岁之后改姓高,高玉良。
高篾匠老来得子,而且一得就是四个,两男两女,分别取名高玉兰、高玉柱、高玉菊、高玉松。
唐历二零零五年,腊月初三凌晨十二点,兰老太太(兰良芳)死了。
死在自家大儿子(高玉良)瓦舍前的大枇杷树下,死的时候身体冻僵,耳朵鼻子上挂着厚厚的冰嵌。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
年关将至,家家户户开始赶集置办年货。
高老三(高玉柱)前一天晚上和自家妻子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妻子:“哎,老头子,都快过年了,咱也要置办些年货了,不然咱明天赶集去,买些猪肉羊肉啥的。”
高老三:“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在家照顾老婆子(兰良芳)。”
妻子:“凭啥?我偏去。老太婆明儿赶早送到老大(高玉良)那里去。”
高老三:“可我们兄弟四个说好一人养老婆子一周,明天才是老太太在我们这里的第六天,提前扔给他,他会收吗。”
妻子:“你管求。把老婆子往老大家门口一扔,我就不信作为儿子他不收。”
于是高老三在妻子的怂恿下,一大早把年过九旬的兰良芳送到了高老大的家门口,当时天刚亮,老大家门口的枇杷树上,还挂着一排排冒着冷气的冰嵌,高老三狠狠敲了一下老大的大门,喊道:“老大,老婆子我给你送过来了,你赶紧开门!”
屋子里什么动静也没有,但高老三知道这屋子里一定有人在,他朝门口啐了一口痰,咒骂:“去你妈的,我管你开不开门。反正人我是给你送到了。”
他让老太太在枇杷树下先等一会儿,老大现在估计还在睡觉,说完,老三揉搓着双手离开了。
中午十一点左右,老大隔着窗户的玻璃,暗自望着窗外枇杷树下蹲坐着的老太太,但却只是静静地望着。
这时老太太起身,向隔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