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婶子经颜文博这么一问,低头琢磨了一会儿,抬起头的时候,付婶子又换了一种说法:“我只敢肯定,这些年白天,很少有人来我们村子,但晚上……我家就在村口,外乡人要经过咱们村,一定会打我房子前经过。前些年,我养了条大黑狗,叫梁子。有一段时间的深夜,我睡得正熟,忽然会被梁子乱吠的声音吵醒。梁子是一条特别有灵性的狗,平时从来不乱吠,我以为是外面有贼,出去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人,但梁子还是狂吠个不停。没过几天,村里的邻居就跟我反应说,我家的梁子晚上太闹腾,吵得他们睡不着,但我没怎么理会,直到……”
王舸问:“直到什么?”
付婶子吞了一口唾液,继续说:“直到有一天早上醒过来,我跟老卫发现系在树下面的梁子被人药死了。我当时想的是,村里有人嫌我梁子太闹腾,晚上在它的伙食里下了毒,为这件事我还在村子里骂了那个遭天杀的好几天,这么好的一条狗,说没就没了。所以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养过狗。”
王舸说:“你那条狗晚上乱吠,还是一条好狗?”
付婶子说:“怎么不是好狗?我养了它好几年,从九几年就开始养,看家放羊样样在行,村里大多数见过梁子的人,都夸它是一条有灵性的好狗!只不过那几天晚上,我家梁子有些不正常罢了,估计是知道自己老了,有些暴躁。”
颜文博不急不缓,说:“婶子,你家的狗不是被村里人毒死的。”
付婶子一脸诧异:“我家梁子不是被毒死的?可当时老卫还请兽医来看过,他说,梁子就是被毒死的,被什么甲氨基阿什么盐毒死的。”
王舸说:“甲氨基阿维菌素苯甲酸盐。是大多数农药里的都会掺杂的有效物质,有剧毒。”
颜文博矫正道:“婶子,我的意思是,你家那条梁子,是被村外的人毒死的。”
王舸把头扭转过来,一脸诧异地望着颜文博:“单凭几声狗叫,你怎么就确定晚上有人会进村子?”
颜文博晃了晃手里空荡荡的万宝路烟盒,说:“凭这个。这是和国万宝路公司生产的一种薄荷味香烟,城市上抽烟的女性一般都知道,但这种烟在农村,就很少有人抽了,甚至很少有农村妇女知道。”
王舸质疑道:“说不定这包烟是张童谣留下的呢?”
颜文博听了王舸的质疑,不徐不急地给王舸递了个眼神,转身问付婶子:“付婶子,你应该是见过张童谣的吧,你这包烟会不会是张童谣的?”
付婶子听了颜文博的话,皱眉沉思了一会儿,说:“我感觉吧……那个女人应该不抽烟。抽烟的人牙龈都是黄黄的,身上还会沾一股浓臭的烟熏味,就像我家老卫一样。但那个女人牙齿整齐洁白,身上带着的气味也是淡淡的香水味道,不可能是沾烟的人。”
颜文博说:“我发现这包烟的时候,烟盒上已经粘了一层灰,张童瑶失踪的时间是四天以前,短短四天时间里,这包烟上不可能会有这么多灰。王舸你还觉得这包烟会是张童谣的吗?”
……
经过整理,死者遇害的时间线如下:
唐历千禧年(2000年),张家祖宅里的人被人一夜砍杀。
唐历二零零六年秋,老卫和付婶子家的狗梁子开始在夜里频频狂吠,几天之后,夫妻二人发现梁子被人毒死。毒死梁子的人有可能是烟盒的主人。毒死狗的目的,是为了防止狗乱吠,暴露行踪;同时也可能是为了更方便以后潜进村子的行动。
唐历二零零七年春,老卫上山锁水,锁完水之后,老卫和水库堤岸边的庞老闲谈了几句,就下山了。第二天,村里人发现,老卫死在了张家老宅上方的水库里。但庞老坚称,他前一晚目送着老卫下山的。据此推测,老卫死亡的时间,应该是下山回家的途中。
唐历二零零九年三月(香烟生产日期)到二零一五年正月二十五日之前,有人潜进张家祖宅,人数未知,其中一人极有可能是女性。香烟盒就是潜进张家祖宅的那个人(那帮人),在零九年春到一五年春之间留下的。
唐历二零一零年秋,黄土堰年仅十三岁的铜头在老宅附近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唐历二零一二年,村西年仅十五岁的王闺女在老宅附近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唐历二零二二年春,张童瑶在张家老宅里失踪。
这时有一个人影慌慌张张闯进了大厅,没说半句话,只顾低头,一个劲地喘粗气。
王舸看到刘丰慌张的样子,揶揄道:“刘大队长跑哪去了?不会在这宅子,里撞见鬼了吧?”
刘丰抬起头,无比认真地看着王舸:“还真特么被你说中了,劳资见鬼了!”
王舸、颜文博、付婶子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地点是在前院。
穿过之前提到的“┴”字形过道,就会看到一排装修简陋的建筑,这排建筑是以前宅子里下人门居住的房子,在这排建筑右端最偏僻的地方,有一个茅房,茅房的旁边对了一捆发黑的草垛。
草垛和厕所墙面的缝隙间,藏着几块白森森的骨头——一块肋骨、一块颧骨、一块踝骨。
这堆骨头是完全白凸凸的,上面没有挂一丁点肉,在骨头的表面有岁月侵蚀的痕迹,骨头的主人应该死了很久,死亡的时间具体是多久,暂时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