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办公室的门,王舸很无奈地吹了吹嘴角没刮干净的零碎胡茬,一转眼正好看见颜文博。
颜文博心里面有一点点内疚,他望着王舸,顿了顿,然后才说道:“你……”
王舸似乎是看出来对方心里的内疚,摆摆手笑着说:“没事啦,大哥,这下正好可以如我的愿,安安心心地休息几天了。”
虽然被停了职,但王舸仍旧闲不下来,毕竟他的心是热的,想要追查事情真相的决心也是铁打的,当天他就打着太无聊没事做的幌子,死皮赖脸地陪颜文博一起去了一趟查案。
颜文博从张聚源给出的名册下手,着重调查柳河镇三十多户花农的作案可能。
柳河镇位于京都城郊的南部,全镇的人凭借养殖花秧、栽种观赏树木致富,在这个小镇上,家家户户住着别墅,他们的田地,是以公顷为单位计量的。
很多花农在自己的田地里搭建大棚,然后通过温室技术栽花种草。
每家每户的田地边缘,都是通过一道一道带着钢刺的铁丝分界划线的,各家花农之间存在着竞争的关系,他们明着不会有太密切的来往;但暗地里,你偷偷溜进我家大棚里倒一瓶农药、我在你家大棚里扯一捆花草是常有的事情。
但实际上柳河镇并不是家家户户都种植昙花。昙花的种植,对温度要求高、对土壤营养的丰富度要求也高,掌握不了技术的人,无论怎么栽种都是赔钱,因此在整个柳河村,栽种昙花最好的花农人家,只有两家。
一家是靠近柳河的齐家;一家是有两千亩种植面积的赵家。
当颜文博问及田间劳作的老花农,齐家怎么走时,那名老花农忽然注意到别再王舸腰间的一袋黑土。
这一袋黑土,正是从发现趾骨的昙花花栽里取出的样本,看似非常普通的土,却被那名花农瞬间看出了花样:“你们是想学习怎么栽种昙花吧?昙花可不好种,一不小心就得亏本。”
老花农指着王舸腰间的黑土,说:“小兄弟,你腰上捆着的袋黑土,是从赵家棚子里挖来的吧?”
王舸目光微微一缩,心想原来这袋土是出自赵家,既然已经知道这袋土出自哪里,那么这样一来也就不用白费功夫,再到齐家去跑一趟。但为了保证这袋土的的确确是出自赵家,王舸问道:“老伯,你是怎么看出来,我这袋黑土是从赵家大棚里取出来的?”
“这你们有所不知了,我们这个镇方圆几里,也就只有赵家人产这种高营养的黑质土壤。”老花农放下手中的农活,走到小溪旁边洗了把脸,招呼颜文博和王舸坐到旁边的凸起石块上。
“其实啊,他们老赵家能够培养出这么黑这么有营养的土壤,都是有些诀窍的,这些土壤其实都是后期培养出来的。”老花农对颜文博和王舸说:“前两年在咱们这个镇子的正西边建了个养猪场,那座养猪场是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建的,最开始吧,那个大学生没有啥经验,让猪圈里的猪得了猪瘟,短短几天时间死了将近一半。好几百头猪呢,得了猪瘟没人敢要,所以就卖不出去,但全部扔掉又太可惜,他就想着看看能不能有什么途径收回一些成本。这时候咱们村的老赵出来了,他说要把那大学生手上病死的猪都买下来。猪瘟呢,他是只传猪不传人,用作花肥刚刚好。”
“病死的猪买下来干什么?做成火腿肠卖出去吗?”王舸惊诧,更多则是不解。
“最开始我们也不知道老赵买这么多死猪是干什么,养猪场病死的猪被人用车成批拖到了他家,满满的好几车死猪,就停在他家厕所的旁边,咱们务农经过他家,都得捂着鼻子走,臭烘烘的。每天夜里,就听到他家院子里传来机器运作的声音。起初我们不知道他是在干嘛,后来看着他家厕所旁边的死猪数量越来越少、田地上无端多出来许多肉泥和骨渣,我们这才知道老赵家啊,是拿粉碎机把那些个死猪,都粉碎成肉泥了。他让肉泥铺在田里自己烂掉,然后土质就变肥了。再后来,全颍川质量最好的昙花,几乎都是出自他家那几个薄膜棚子。”
……
……
王舸颜文博二人顺着老花农所指的方向,到了所谓的“老赵”家。
老花农口中的老赵,叫作赵力农,不满五十岁,妻子早逝,有一个二十四岁的儿子。多年来父子二人就是以种植昙花发家致富的。
颜文博和王舸到达赵力农家的时候,赵力农不在家,整间别墅里只有儿子赵冈一个人在。
王舸先颜文博一步走进院子,院子中央的台阶上,一个身形壮实、皮肤黝黑、戴着草帽的男青年,正蹲坐在门口的石狮子下,一刀一刀剪着手中昙花的枝丫。
青年正是赵冈,看见院子里来了人,赵冈放下手中的剪枝细活,热情地递过香烟,问:“两位有什么事?”
王舸、颜文博两人,都没有接过赵冈手上的香烟。
王舸看了看门口荫蔽下,那堆小山一般的昙花植株,问道:“这些昙花都是准备装盆的吗?”
赵冈笑着点了点头,说:“把凌乱的枝丫剪掉,就可以直接装盆了。你们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王舸客气着说:“你们的花田这么大,应该会缺人手吧,我们是来当长工的。”
赵冈上下打量王舸、颜文博一番,不太相信地问道:“你们这细皮嫩肉的,能顶得住风吹日晒吗?两位应该也是二十岁出头吧?”
二人相继点点头。
“我也是二十岁出头。”赵冈说着,刷起长袖袖筒,露出黝黑的臂膀给二人看,然后又指了指自己黑炭一样的脸颊,继续说:“可我光看外表,比你们大整整一轮。你们如果要在这里干的话,得提前有晒成包黑子的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