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被电话吵醒的时候,沈知韫才意识到失策了,他就应该把飞行模式打开再睡觉的。
接通电话的动作和他的大脑似乎是两个独立的系统,电话那头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他嗯了两声后,电话没挂就直接把手机丢到床尾继续睡。意识到臂弯里的空荡感,他伸手在床边摸了摸,找到后他握住,掌心感受到熟悉的触感让他重拾了安全感。
李丰已经醒了,躺在床上正在王者峡谷里厮杀,只听见沈知韫手机咚得一声,他惊地坐起来张望了一下。看沈知韫扯过被子继续睡,他也没吵他。
直到时间不早了,如果再不去食堂吃饭过会儿上课就要来不及了才叫他起床,走到他床沿边,拍了拍他:“要迟到了。”
沈知韫摸了一下四周,没找到手机,挣扎着坐起身,找了好一阵才在床尾找到手机,打开屏幕,已经过了十一点半了。
李丰见他坐在床上醒神,没有再睡的打算才好奇地问他:“谁给你打电话?”
沈知韫在还没有成功开机的大脑里努力搜索着这一段的记忆,宕机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教授说我的作品被选上去参赛了。”
李丰哇了一声,眼里是敬佩:“你赢了许颂章啊。”
沈知韫没觉得这多有挑战性:“正常发挥。”
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拿着洗漱用品进了卫生间。
李丰找出下午上课的教材,刚一转头就看见苏嘉航站在自己身后。
苏嘉航压低声音,好奇:“什么比赛?”
李丰想着整件事都尘埃落定了,估计没两天系里就要出通知了也就没有瞒着苏嘉航:“就一个设计竞赛,全校就一个名额,系里一开始选了许颂章,后面沈知韫也想去参加,过了国庆出结果了,沈知韫的作品选上了要代表我们学校去参加比赛。”
董子卓听见了,嗤声:“估计也不是什么有含金量的比赛。”
李丰翻了个白眼:“没选你去说明这个比赛还是有些含金量的。”
董子卓气急败坏:“李丰你舔别人有意思吗?不是舔许颂章就是舔沈知韫。”
李丰:“我没有舔他们,我就是单纯看不惯你,想和你对着干。”
董子卓骂出声:“神经病。”
刚说完厕所里洗漱的声音也没了,沈知韫发梢往下滴着水珠,扯着衣领将身上的短袖脱下来,又把衣服当毛巾擦了擦滴水的头发,随后丢进椅子边的面盆。
李丰出于礼貌问苏嘉航要不要和他们一块去吃饭,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董子卓:“装少爷我知道你要去学校外面吃,我就不邀请你了。”
“你邀请了我也不去和你们吃食堂。”本来躺在床上气鼓鼓的人,这会儿找到了可以装逼的台阶,顺势而上,“不过百的东西你们也敢往嘴巴里送。”
李丰拆台:“之前喝矿泉水的是狗吗?还是你矿泉水不从嘴巴里进去,你直接从头顶灌进去的?难怪你脑子看起来不正常。”
沈知韫轻轻一笑,没做声。
苏嘉航后退了两步回到他自己的座位边也不参与李丰和董子卓拌嘴的战场里。
沈知韫从衣柜里随便拿了件卫衣套在身上,将课本和笔记本塞进书包里,视线扫过桌上的戒指和项链,他突然福至心灵地拿了起来,一一戴上。
又不厌其烦地在头上喷了点发胶,随手抓了一个发型出来。
李丰打趣:“收拾这么帅,结束了有约会?和江照月?”
沈知韫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江照月是谁,等回忆起后他凑在镜子前,摇了摇头:“我估计今天有人要找我。”
李丰学着他说话,语气戏谑:“哦~有人。”
两个人准备离开宿舍,李丰看着还坐在位置上的苏嘉航:“苏嘉航你下午不也有党史课吗?要不要一起?还是董装少爷又要请客?”
苏嘉航没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偷瞄了一眼沈知韫。
沈知韫最不喜欢这种忸怩的样子,也不明白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做什么,弄得好像自己一直都欺负他似的。自己只是不喜欢被别人窥探隐私,一开学时对他偷看自己电脑凶过两次。
但他老老实实只要管好自己,谁会对他唱红脸。
李丰觉得都是室友,之后还要一起住好几年,实在是没必要闹得太难看,于是当起了和事佬。
“走吧,一块去吃午饭。”
食堂这个时间点人不少,上午下课的和下午要上课的都挤在这里。热门的糖醋排骨更是早早就售罄了。
沈知韫双手插兜,视线扫过一排排的五颜六色的店铺招牌,作为一个在国外生活多年的人实在是挑剔不出国内的食堂有什么不好的。
李丰已经占好了位置,沈知韫端着餐盘刚坐下去就看见不远处一个眼熟的人,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脸。
李丰看见他这个动作,扭头朝后看:“是系主任和你爸哎。”
闻声,苏嘉航也扭头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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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节党史课被合并成了几十个人的大班。
许颂章整个学生生涯第一次迟到。小跑着冲进教室时,铃声已经打过了。
投影仪已经打开了,签到表也传到了后面几排,只能等课上完后再去补签。
除了一二排外前面已经没有空位置了。这种时候坐在后面等会儿一定会被喊到前排来坐,林悦只能心如死灰地和许颂章一块在第二排坐下来。
坐下来后,林悦看见许颂章一直不在状态,以为她是无精打采,笑着打趣她:“你终于也有上课没精神的时候。”
许颂章确实提不起什么精神,随手翻开课本,点开和齐辉教授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齐辉发来的“沈知韫”三个字。
许颂章视线久久地停留在黑色像素堆积组成的三个字上。
“沈知韫。”林悦用胳膊碰了碰旁边的许颂章。
许颂章还以为林悦在看自己的手机,下意识退出聊天界面,可抬头就看见沈知韫穿着一件印有Loewe logo的卫衣,也不怕走路摔跤似的,一边玩手机一边走进来。头发也像是精心打理过的,身上的饰品比女孩子还多。
看他神采奕奕的模样,还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没有想到这门课合班,自己居然和他一块上课。
他明明都迟到了,还老神在在,丝毫不怕被记名字,和他同行的室友朝着教室最后面走去,只有一个男生在林悦和许颂章前排坐了下来。
林悦注意到许颂章的视线一直跟着沈知韫,笑着凑过去:“就是他,隔壁的帅哥。”
讲台上的教授放出ppt,一抬头就看见朝教室后面走的人,叫住了他们:“后面的同学都往前坐。”
教室的桌椅都是一整排连在一起的。
许颂章没抬头,但能感觉到同排的桌椅晃动,一道声音从高往下传来:“这有人吗?”
许颂章顺着那件黑色卫衣往上看:“有人。”
沈知韫知道这是假话,他隔着两个位置坐了下来:“那让他再找别的位置。先到先得。”
“你很喜欢抢啊?”许颂章反击。
这话听着意有所指,沈知韫收到了电话通知,也明白她肯定也收到了通知。
见她微蹙眉头有些生气的模样,身体里那股初见她时翻涌的征服欲再次席卷全身,那是一种不可抵御。
讲台上的老师敲了敲桌子让大家安静:“这个学期的党史课从今天开始就合班了,小周老师请了产假,这学期就由我给大家上课。迟到漏签的同学等下课后统一来讲台找我补签。好了,我们现在开始上课。”
许颂章整节课都听得有些心不在焉,她刻意不去看旁边的人,但等到下课,注意到他起身离开时,许颂章还是忍不住朝着那边看了眼,发现他课本摊开,还认真地画下重点。
他这么用功,自己怎么能输。
许颂章身体里就像是有一个模式切换开关一样,只需要轻轻一拨,整个人就进入认真的状态。她像是换了一个人,又变成了以前的许颂章。
第二节课,沈知韫和他室友神不知鬼不觉地又跑到了教室最后面坐了下来。
后半节课林悦趴在桌上,玩着她最喜欢的模拟经营类小游戏。许颂章听见她突然发出嘶声,她用手按着肚子似乎不太舒服。
“怎么了?”
林悦:“肚子疼,你带纸了吗?”
许颂章手摸进课桌兜里的背包,把纸巾拿出来递给她。
林悦想举手告诉教授自己要去上厕所,但看了眼时间再过十分钟也要下课了,干脆憋着:“等会儿下课你帮我去补一下签到呗。我去上厕所。”
许颂章点头:“好。”
一下课,林悦就冲去了厕所。许颂章走去讲台找教授要签到表,才签完自己的名字,正要找林悦的时候教授叫停了她的动作:“唉,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我叫许颂章。”许颂章反应过来教授可能是以为林悦压根没有来上课,于是给她解释,“林悦她去上厕所了。”
大学老师见多了逃课的学生,大约是想戳穿许颂章的谎言,她轻蔑一笑:“那等等她好了。”
许颂章没异议。走回自己位置时,她看见后排围了好几个人,等人群散了,沈知韫像是误入盘丝洞的唐僧,堪堪脱身。
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走光了,和沈知韫同行的室友也不见了。他找教授要了签到表,正要走时,教授叫住了他帮自己关投影仪和电脑。
等了好一会儿,教授也看见了许颂章旁边林悦没有拿走的包和课本,相信了她方才的说辞。
“同学,你等一下叫那个同学去一楼办公室找赵教授要签到表。”说着便拿着她的保温杯臂弯里挎着大包走了。
电脑关机的提示音在大教室里回荡,两排的距离不远。
沈知韫看着像个火气很大的人,十月的首府温度都降下去了,他还敢露出整截小臂。
一手握着鼠标,一手撑在讲台上,室内灯光落在他天生泛着棕的头发上,这发色还真是让无数染发人士羡慕。
“竞赛选了你。”许颂章坐在没有整理的座位上,望着他。
沈知韫闻声抬头:“怎么?你要恭喜我?”
嘲讽是胜利者才有资格拥有的技能。
这次竞赛,他是胜利者。
许颂章咬着牙没接话。
沈知韫见她不说话,语气肯定地问:“你应该很少输吧。”
意外他会一语命中,许颂章有一种被看穿的无力。
两个人隔着两排桌椅对视,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没事,以后你还会输给我,输习惯的。”
许颂章听罢笑了出来:“傲慢基于无能。”
她以为自己会很生气,然而在被简单的激怒之后,胜负欲在焦土之下破土而出。
沈知韫不赞同:“不,我的傲慢基于实力。”
说完,沈知韫拍了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他已经在这场胜利中赢得了他想要的东西,抬手大大方方地朝着许颂章挥手说再见。
许颂章目送着他离开的背影,等会过神来才发现整个人微微发抖,那是兴奋。
还是林悦回来的声音将许颂章从一股被压抑的兴奋中抽离出来。许颂章告诉她要去一楼找赵教授签到,林悦心道糟糕,还没说出口便听许颂章说可以陪她一起去,她瞬间又开心了。
两个人整理着书包,许颂章发现课本侧面露出一张纸条,抽出后,上面的字迹让许颂章很陌生。
【沈知韫的爸爸是学校外聘的教授,今天中午沈教授和我们系主任一起吃饭的。
竞赛选拔对你并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