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胎教
那六个字徘徊在贺绅的唇边,化开一片歉意,他低低唤她的名字:“朱伊伊,你一个人做孕检、拿报告、看医生的时候,有没有恨过我?”朱伊伊呆了会儿,似乎明白贺绅情绪变化来由,眨了下眼,唇瓣翕动:“你问这些有意义吗?”
“我想听一个答案。”
“没有恨你。”
朱伊伊从他怀里抽身而出,平淡道:“但也不会喜欢你。”贺绅亮起的瞳孔再次黯淡下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朱伊伊总是犯迷糊的小脸,这会儿却变得比谁都清醒理智,“但我并不后悔我的选择。”
她是怀孕了,可没有人规定就必须得为了孩子去妥协、去进入一段她不再期冀的婚姻。单亲妈妈是会很难,可跟朱伊伊持有悲观主义的婚姻比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朱伊伊有时候也会疑问,为什么恋爱时那么相爱珍重的两个人,一旦开始踏入婚姻,就变得算计,心机,争吵,利益至上,彩礼、嫁妆、婚前婚后财产、孩子、家暴、婆媳相处等等各种问题纷至沓来。婚后的丈夫宁愿去外面花天酒地,左拥右抱,也不愿意给家里做好一桌饭等他回来的妻子买束花;宁愿为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吵一架,也不愿意温柔地抱一抱他的妻子,轻轻问她,宝贝是不是今天心情不好,老公抱抱;婚前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婚后每一个字都变成挥向她的拳头,将曾经许诺要好好疼爱的妻子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即便报警也不过得来一句“清官难断家务事”,然后下一次,挥过来的是更重更狠的拳头。
太多了。
这样的悲剧几乎环绕贯穿着朱伊伊的前半生。她原本以为贺绅是一个特例,所以她也愿意鼓起勇气踏出那一步,跟他一起携手进入婚姻的殿堂。
可结果告诉她,都一样。
贺绅与她交往的初衷,仍旧逃不过男人的劣根性一-利用她。“贺绅,这是我自己做的选择,你不用可怜我,也不用有什么负担,“顿了顿,朱伊伊清清嗓子,轻咳一声,“毕竟,抚养费我还是会找你要的。”虽然她也很想像电视剧里的女总裁那样,袖子一挥,红唇一弯,男人你那点抚养费我不在乎。
但是一一
贺绅他是真的给得多啊。
“只要抚养费?"贺绅暗淡的瞳孔闪过一丝光亮,似是看到希望,唇不自觉勾起,循循善诱,“不要点别的?”
比如说老公什么的。
“支票吗?也行,"朱伊伊沉吟,“或者支付宝微信,转账快。”诊室里商医生刚结束一位孕妈妈的就诊,见朱伊伊与贺绅进来,指了指一边的凳子,示意坐下。
“两位谈好了?”
朱伊伊暂时忘不了自己在医生面前胡说八道的事,露出窘态:“啊,对。”“谈好就行。”
之后是正常的问诊阶段。
医生惯例先询问朱伊伊这次来医院的目的,再是日常生活和身体情况,边敲击键盘输入信息边解释:“胎儿一般在16-18周会出现胎动,部分孕妈妈能感觉到,属于正常情况,不用太担心。”
“后面几个月份胎动的频率会比现在多吗?”“并不是,胎动随着孕周变化而变化。孕中期胎儿处于发育期,成长速度快,胎动频繁,到了孕晚期,胎儿逐渐成型,由于子宫内活动范围有限,反而胎动频率会减少。情况不能一概而论。”
朱伊伊认真记下,手掌心贴着小腹,眼睛弯成月牙。小宝以后经常会跟她贴贴啦。
“另外,这个阶段胎儿能感受到爸爸妈妈的存在,可以适当地进行胎教。”医生敲键盘的手停下,瞥一眼站在外侧的贺绅,有意无意地强调,“准爸爸最好一起参与,不能缺席。”
进诊室后一直未出声的贺绅,忽然问:“胎教只有妈妈一个人行吗?”这话简直是踩着商医生的雷区蹦哒。
身为妇产科大夫,最厌恶的就是那些把工作当借口、不好好照顾怀孕妻子的渣男!
商医生气的吹胡子瞪眼:“你太太怀孕那么辛苦,后面还会出现小腿水肿、腰部酸胀、妊娠纹等问题,你要做的就是好好陪她!不管是作为孩子爸爸还是丈夫都要履行责任,不然你算什么男人!”这不差似指着贺绅的鼻子骂他不算男人。
朱伊伊脊背生寒,天底下敢这么训斥贺绅的人怕是没几个,就连贺达荣也只不过是借着玩笑的口吻提点两句。
怕场面失控,她侧身偷瞄一眼。
意料之外的,男人神色淡定而专注,见她望过去,唇角弧度不减反增:“听到了?”
“什么?”
“胎教最好是夫妻一起进行,"他敛住一抹得逞的笑意,有意无意地提醒,“准爸爸不能缺席。”
朱伊伊一僵。
原来他刚才故意当着医生面问的,就是为了挖坑,等着她跳。资本家的手段防不胜防。
贺绅无视小姑娘飞过来的眼刀,笑着抬手摸摸她圆圆的脑袋,朱伊伊气呼呼地躲开,不让他碰。
小气鬼。
他收回手,揣进衣兜,语调平和地追问:“还有其他方面吗?”医生:“孕妈妈身体要是出现其他反应,准爸爸可以适当地帮忙舒缓、排解,但注意分寸。”
贺绅:“什么反应?”
医生:“想要同房。”
贺绅:……”
朱伊伊”
“千万注意前三月和后三月不要同房,性高潮会刺激子.宫收缩,对孕妈妈和孩子不好。"医生跟聊家常似的交代,“其余时候,丈夫帮一帮。”帮一帮……
怎么帮?
用哪帮?
朱伊伊脸发烫,踌躇半分钟还是打算把实情说出来:“其实我们已经分S一_”
话未说完就被贺绅打断:“谢谢医生。”
随后拿过桌面的检查单和病历卡,牵着牵着朱伊伊出了诊室。走到玻璃栅栏的平台才停下。
下午四点的夕阳金灿灿的,透过天窗照射着玻璃栅栏,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也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地板上,拉得长长的。即便是影子,朱伊伊也比贺绅矮一大截,还不及他肩膀。“刚刚医生说的话,记得吗?"他问。
“你说哪句?”
“准爸爸要帮着孕妈妈一起。”
朱伊伊原本盯着地板上的影子出神,听到“帮"这个字倏地炸毛,消退下去的热意和陀红再次攀上双颊,脚步也挪了挪,跟贺绅的影子拉开距离:“你想得美。”
“谁要跟你一起那个,没脸没皮!”
贺绅被骂也没恼,微微错愕后戏谑地眯眼:“我指的是胎教,你以为是什么?″
“朱伊伊,"他挑眉,“你思想不纯洁啊。”朱伊伊恼羞成怒地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检查单和病历卡,揣到自己口袋里:“医生也说了,是最好能一起胎教,不代表一定要。集团事务繁忙,贺总日理万机,像胎教这样的小事就不麻烦你了。”
“我不认为胎教是小事。”
贺绅收敛起笑意,走近几步,弯腰,手撑着膝盖,与她保持同一水平高度,目光交汇中,一贯疏冷的眸子里隐晦露出一丝难过:“朱伊伊,你不能剥夺我做父亲的权利。”
这句话一直回荡在朱伊伊的耳边。
车从医院开过时瞬集团,再停在城南旧小区,夜幕四合,霓虹闪烁,路边蒙尘的灯罩随风摇晃,飞蛾扑火,横冲直撞。她仍在想,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
贺绅很喜欢小宝。
至少目前来看,他算是一个合格的、优秀的daddy.下车时,朱伊伊看了眼身边阖眼休憩的贺绅。男人眼下泛着浅浅的乌青,在最忙碌的年关跟着她去度假区,说是休息,恐怕觉都睡不够几小时。
司机为她打开车门,右腿迈下,鞋点地,她停了停,突然道:“你想参与胎教也可以。”
贺绅蓦地睁开眼,望了过去,小姑娘没看他,露出的侧脸柔和恬淡:“不过只能固定一个时间段。我想了想,就中午吃饭的那会儿,公司人少,我去你办公室也方便。”
他的伊伊善良,耳根子软。
他还没求就先松了口。
“好。”
朱伊伊不再多话,利落地下了车,往小区走。走了几步,听到一道脚步跟了上来。
是贺绅。
他追上来问:“明天开始吗?”
看他那副急吼吼生怕她翻脸不认人的样子,朱伊伊没好气地回头瞪他一眼:“昂。”
他点点头,挥手,温声道:“那,晚安。”朱伊伊切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走到一半停下来,看脚边的影子。贺绅生的高,又跟她隔着一段距离,路灯的光将他的影子投到了她的脚边。朱伊伊突然坏笑一下,抬腿,然后。
一脚踩爆他的脑袋。
团建离开京城三四天,今晚回家经过巷子口,朱伊伊后知后觉地发现城南这片地变化了不少。垃圾桶摆放整齐,巷口摊贩都有了规划统一的铺子,行将就木的路灯也换了新的,关键是没了烂菜叶子腐烂的酸臭味。两边堆积的杂货清除后,路道宽敞不少。
远远地还能望见二楼朱伊伊家的阳台,那里连着厨房,一般这个晚饭的点,她家厨房都亮着灯,朱女士做好饭等她回去吃。只是今晚她家黑灯瞎火。
朱女士又去打麻将了?
朱伊伊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走到黑漆漆的楼道时,给她妈打个电话。嘟,铃声却在身后响起。
与此同时,传来朱女士幽灵般的声音:“朱伊伊。”她吓了一大跳,猛地转身,看见背后跟个鬼似的朱女士,拍着胸口无奈地喊:“妈,你怎么不说话?”
朱女士穿过夜色走过来:“团建刚回来?”朱伊伊没提医院和贺绅,点头:“对,刚到家。”“坐公司的车?”
“嗯。”
“一个人?”
“对。”
“撒谎!"朱女士看向朱伊伊的两只眼睛格外亮,像空中猎物的鹰隼,闪着精明审视的光,“我刚进小区的时候,明明看见你从一辆车上下来,后边还跟着一个高个子男人,你这个死丫头,又想骗你妈呢?”要遭。
朱伊伊因为朱女士最近心思都扑在老年大学上面,没多数落她未婚先孕的事,理所当然地放松警惕。
谁料这个节骨眼上被撞见。
千妨万妨,竞然漏了朱女士火眼金睛。
朱伊伊大步一迈,挡在楼道的门口,僵硬地牵动嘴角:“你看错了,那是我工作室的合作伙伴,叫邹楠,上次跟你提过的,忘了?”“真的?”
“真的,“她竖起三根指头,“我发誓。”“鬼丫头满嘴谎话,我不信你,我自己去看。"朱女士一把拂开朱伊伊,抱着势必弄清楚的决心,大步往外走,“最好是你那个叫什么邹楠的同事,要是你前男友贺绅,我这次一定要问清楚他跟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有没有关系!”朱伊伊心头"咯噔”一声。
她妈是个死缠到底的性子,这会儿要是让她碰见贺绅,还知道孩子是他的,明天她就会被压到民政局的结婚登记台上,盖上大大的一个"已婚"戳。天都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