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朋友孟芙并不在意,她是个情感比较淡泊的人,除了妈妈以外其他人可有可无。
记仇,自私,很会装模作样,真正的她哪里值得人喜欢。
好在她也不期待。
和倪美珂的初识看似巧合,实际花了她一个暑假的时间用心经营,看似强势坚韧的人,实际上也有软肋,失落时的一次帮助,后来的偶遇,再到成为唯一知道她心事的人,每一步孟芙都谨慎安排着。
因为她要转来星洲,但凡露出一点马脚,所有的巧合都会成为蓄意,所以在倪美珂面前她从不敢松懈。
精心维持着和她的关系,是保护伞,时刻揣度她的想法,不动声色讨好着的人,唯独不是朋友。
孟芙对自己认得很清,她来星洲以及在这里认识的每一个人目的都不单纯,都是能帮助她击溃何漾苒的助力。
还有那个男人,她血缘上的父亲,有时候她会安慰自己,不是个天生善良的人也没关系,谁让她流淌的血液中有一半是肮脏的,所以用不着内耗自弃,一切都是那个男人的错。
那么报复怎么能只冲着何漾苒呢,一点点来啊,攀着何家飞黄腾达的男人也要一无所有才算公平。
她觉得自己是个病态的人,外表看着再正常,内心是阴暗的,太了解自己了,所以友谊那一套东西看着就像笑话,绚烂如泡沫,一戳就破。
目的不纯接近的人,当然会下意识质疑对方的真诚,所以倪美珂之于她永远是安全距离之外的人。
可现在这种想法有了动摇,因为对方毫不犹豫的坚定维护,每次都是,她耍了一肚子鬼心机,她呢,问都不问一句就全盘信任。
需要润色的漏洞,觉得有必要引导的话题,在倪美珂那里通通成了多余。
她太直白也太纯粹,当成朋友的人会纳入保护区,无需多说一个字,她就会把对你有利的一切捧过来。
难怪轻而易举就能被人伤透,她的世界里对一个人好就得实打实啊。
孟芙揣摩着自己现在陌生的情绪,非要找个词来形容的话,大概是受之有愧。
这点微妙的情绪只稍微露了个头就被她轻易压下,她现在没工夫考虑别人,只是更加深了要仔细隐藏不被倪美珂发现的想法,也算是她贫瘠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点善意吧。
关于贝舒言退出学生会的事达成共识,倪美珂对池骞有了好脸色,两人凑在一起有了话题,没带她一起,默认这种仗势欺人的事她只需要旁观用不着参与。
段弋走过来,视线毫不避讳盯在她身上,停在一步远的距离,居高临下冷嗤,“不觉得他们合起来欺负人过分?”
不是温柔善良吗,就眼睁睁看着,不为贝舒言求求情吗?她这样的好孩子不该很爱以德报怨吗。
孟芙的目光从倪美珂身上收回来,脸上还微带着笑,认真诚挚的样子显得信任满满。
“可是珂珂在帮我啊,我只会跟在后面学习,想着哪一天也能帮到她就好了,怎么会觉得她过分。”
一本正经回答的样子令段弋冷笑一声,越发觉得她是个矛盾的人,尽管表现的已经足够单纯。
阴郁的目光垂下来,落在她笑吟吟的脸上,这会儿是丝毫不怕了,坐在倪美珂旁边胆子都变大了。
他一点点仔细看着,企图从中找到破绽,来证实对她的猜想。
孟芙毫不在意,好奇,怀疑,猜忌,什么都好,只要不是不感兴趣对她而言就不是坏事。
倪美珂在他审视的目光下把孟芙拉走,换了个地方坐,怕她被吓到。
她自己在星洲作威作福惯了,解决事情简单粗暴,主打一个能动手的不动脑,所以贝舒言这事儿她也没问孟芙,按自己的方式解决了。
现在想想其实有点不合适的,所以段弋问孟芙觉不觉得他们合起伙来欺负人过分时,心里是真有点拿不准。
孟芙这朋友给她的印象太完美了,其他客观层面上的原因不论,她这个人出现在身边像水一样润物细无声,舒服善良又温柔,跟自己的性格完全两个极端啊,可就是让人不由自主地想亲近,有些憋在心里难以启齿的话也只愿意和她倾诉。
她担心孟芙会因为她的做法有成见时,这小妞说什么啊,知道在帮她呢,努力跟着学,学的原因是什么啊,为了有一天能帮回来。
倪美珂顿时心软成一片,有种悉心养护的小家伙在好好成长的感觉,关键是这种成长还是为了她。
多贴心多让人喜欢啊,所以段弋这种阴暗坏批滚远点啊,眼睛一眯又不知道在那起什么坏心思呢,她肯定不能眼看着乖乖宝被算计,这不得好好护着。
段弋也没执着,任她把人带过去,一时兴起罢了,又不是什么很值得在意的人。
池骞过来说别的事,他有一搭没一搭回着,懒洋洋的样子,兴致不高。
倪美珂也在和孟芙说话,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直接问出来,“宝儿,我以前喊你那么多次都不出来,还以为你不喜欢这种场合呢。”
孟芙被问的红了脸,期期艾艾不好意思的样子,倪美珂更好奇了。
“珂珂,你要替我保密。”
倪美珂只差拍胸脯了,“嘴严着呢。”
孟芙给自己倒了小半杯酒,一口喝下去壮胆,声音越发轻柔,小小的一点音量,生怕被那边交谈的两个男生发现。
“珂珂,我好像有点喜欢池骞。”
倪美珂瞳孔地震,有种养的好白菜被猪拱了的痛惜,池骞?那碎嘴小鹦鹉凭什么!
愤懑视线瞪过去,被池骞捕捉到,咧嘴冲她笑,“干嘛呢美美珂,迷上哥了?”
倪美珂痛心疾首,想劝孟芙开开眼,瞧瞧就这货色,有任何值得喜欢的闪光点吗?
一丝都无啊。
但是对上孟芙满含期许的目光,又不忍心戳破,谁没有过情窦初开的时候啊,年轻的时候不爱两个人渣怎么蜕变,她自己都还陷着呢。
孟芙看出她对池骞的嫌弃,轻声为他解释,“他只是看着嬉皮笑脸,其实人很好的,我之前被陈扬欺负也是他帮忙解围,珂珂,我觉得他不坏的。”
唉,倪美珂扶额叹气,怪不得说心疼男的是不幸的开始。
这不就开始恋爱脑了吗。
能怎么办,好姐妹得帮啊,池骞欠归欠,好在不浑,也没有什么暧昧对象给他搞三心二意那套,长得吧还有个人样,她平时再帮忙看着,也差不到哪去。
于是开始琢磨怎么帮姐妹牵线搭桥,神色沉思,头脑风暴了半天,指尖缠着头发一圈圈绕,想了半天也没个好主意。
没招啊,她追男人这项技能没点透,自己都情路坎坷呢,怕随意给孟芙支招弄巧成拙。
看她是真为难了,孟芙抬手揉了揉额头,“珂珂,我有点头晕,可以先回家吗?”
倪美珂下意识回,“走呗我送……”
话说一半,声音越来越小,一扭头去看池骞,“骞哥,帮个忙啊。”
池骞跟见鬼了似的,“你叫我什么?”
“骞哥跟我演耳背呢。”
“啧,”池骞舒坦了,“再叫一遍我听听。”
倪美珂不说话了,眼睛盯着他,耐心耗得差不多。
池骞见好就收,起身走过来,“说吧,要哥帮什么。”
倪美珂指了指孟芙,“喝醉了,头晕呢,帮我给她送回家呗,我有点事送不了。”
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他也待差不多了,送就送呗,顺路的事儿。
“包哥身上,绝对给你毫发无损送回家。”
他说完去看孟芙,“走呗。”
自己甩着车钥匙先走出去。
孟芙跟着他,和倪美珂道别时感激一笑,倪美珂眨眨眼,撮合人什么的,果然比自己折腾有意思。
出了包厢,孟芙跟在池骞身后进电梯,四面玻璃壁折射出人影,池骞撸了把头发,沉醉其中,问孟芙,“骞哥帅不。”
孟芙忍着没崩表情,觉得池骞幼稚的没边儿,可惜一会儿要受点苦了。
她装作害羞没说话,电梯很快下到负一,池骞率先走出去,黑漆漆的地下停车场只有停车位闪着微弱灯光,所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危险,哼着歌指尖转动车钥匙往前走。
孟芙注意到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影,唇角微弯,陈扬果然是条不会让人失望的疯狗,算起来已经帮她两次了,可是被这样的人频频纠缠也很烦,所以就一次了结吧。
要获得池骞的好感,也要借着他来威慑陈扬,敛了笑意,对一会儿要发生的碰撞暗自期待着。
一步,两步,越来越接近,直到一辆车子突兀亮起远光灯,周遭瞬间亮如白昼,池骞被晃得闭上眼。
孟芙在他身后,抬手挡在眼前,微眯眼睛看到对面黑色大G上下来一道笔直高挺的身影,白色半袖帽衫,下身穿一条同色系及膝短裤,黑色墨镜反戴在脑后,休闲自在的像刚从哪个度假岛回来。
一下车,被停车场的热气蒸的又坐回去,只把车门打开,降下车窗冲池骞挥手。
“呦,谁啊这是,怎么落单了?”
池骞慢慢适应光线,先看一眼围在旁边的几个男生,都是利浦私高的人,中间夹着一个陈扬,狗东西有主人撑腰了到底不一样,都会冲他龇牙了。
扫一圈,视线和车上的人对上,不咸不淡贫一句,“骚包,搁这等爷爷呢?”
他和安睿从小就不对盘,幼儿园掐到初中毕业,后来家里长辈看不过去,做主没给两人安排进一个高中。
不过即便一个在利浦另一个在星洲,两人也从没停过摩擦,大多都是些小打小闹,没什么机会真正收拾对方一顿。
池骞咬了咬后槽牙,要不大师说他水逆呢,他当时还听不惯,觉得人坑蒙拐骗,还把大师养的锦鲤嚯嚯翻肚皮了,这下背了吧,等今儿过去了还得好好去拜拜,给小胖鱼上上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