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第一时间和他打招呼,孟芙先和柜台后的孟俞雪说,“有点事,回来晚了妈妈。”
孟俞雪抬头看她,“柏庭一放学就来等你了,你们先回家,晚上没什么客人,别等我了。”
孟芙“嗯”一声,拿托盘去橱窗里挑了个芝芝草莓千层小蛋糕,没用包装盒外封,拿了个勺子连同蛋糕一起拿出去。
张佑阳透过车窗看她从甜品店里又走出来,手里捧着块浅粉色精致小蛋糕,眼睛含笑看向他。
推开车门,他走下来朝她迎了几步,香樟树在路灯照映下投出剪影,漂亮温柔的少女把蛋糕递给他,说这个味道的蛋糕她最喜欢,所以想分享给他。
张佑阳愣愣接过,勺子还在她手里,动作轻缓挖了一点递给他,眼神充满期待。
他张口含住,甜甜的草莓味充斥口腔,绵软奶油在嘴里化开,说不清是被她柔和的笑容蛊惑还是太久没吃甜品了,他觉得这草莓蛋糕简直绝了,甜的他心砰砰跳个不停。
“好吃。”干巴巴的两个字是他现在唯一能组织得体的语言。
孟芙像松了一口气,把勺子也递给他,“没有别的好送给你,张佑阳,今天谢谢你。”
张佑阳体会着舌尖化开的甜意,借着夜色掩盖发红的脸颊,真心道,“这个就很好,我很喜欢。”
“快点回家吧,注意安全,如果明天能收到你认真完成的作业就更好了。”她半开玩笑。
张佑阳“哦”一声,临上车前告诉她,“蛋糕会吃完,作业也会认真完成。”
心里在想,其他的都不写,所有时间用来完成她这一科,应该挺认真的吧。
送走他,孟芙重新走进甜品店,门上风铃叮当又响,温柏庭已经低着头专注演算试卷上的题目。
孟芙从橱窗又挑出一块草莓蛋糕,走到他对面坐下,勺子挖一块递给他,奶油碰触到嘴唇被他偏头躲掉。
孟芙没说话,收回勺子送进自己口中。
温柏庭抬眼,唇上还沾着奶油,眉皱着,仿佛她在做什么出格的事被抓个正着。
“孟芙。”他冷淡喊她名字。
她的回应是又挖起一勺送进自己嘴里。
“放学去哪里了。”
他在学校等了半天不见她,以为是先走了,路过甜品店也没见到她人,不放心才等在这里。
结果看到什么,那男生目光依依不舍,她还去送什么蛋糕,前脚喂给那人,后脚又来撩拨他,她是不是对谁都可以这么亲密。
孟芙支着下巴看他,“温柏庭,我不喜欢他。”
愠色在眼底消散,她一句不喜欢,温柏庭觉得烦躁的情绪莫名被抹平了,没说话,脸色还冷着。
她的话半真半假,“你去星洲是被挖过去的,我不一样,来路不明,很多人都不喜欢我,所以要处处讨好,谁都不能轻易得罪。”
温柏庭因她语气里的怅然停下笔,思索几秒后出声,“你转来理科班,或者我去文科班。”
她说的对,他是被挖过去的,所以从校董到老师对他都礼遇有加,也不会碰到有人刻意刁难的情况。
而她不一样,没有背景的人在星洲只能任人欺负。她当初一句转学要去星洲,语气决然没有丝毫挽回余地,他想过就这样分道扬镳,只是没坚持几天,星洲老师挖人的电话打过来时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现在想是他思虑不周,以为在一个学校一起上学放学就还和以前一样,实际她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有没有受欺负,因为什么伤心难过,遇到什么事情这么晚才回来,一件件的她不说他就不知道。
所以还是要在一个班才行,早该想到的。
指尖在勺柄上点了点,孟芙垂下眼眸,卖卖惨而已,她不想和温柏庭待在一个班。
被他时刻看在眼皮底下,她一肚子心机谋算还怎么施展。
“刚才那个人叫张佑阳,以前挺喜欢欺负人的,现在因为他,我在班里没受过什么刁难了。”
“温柏庭,我在什么处境下都不会自弃的,我们维持现状好吗。”
温柏庭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最艰难的一段日子已经通过那个张佑阳化解了,现在过得很轻松,突然的变动会打破这种令她满意的平衡,所以维持现状,别想着来到她身边解救,太迟所以不需要了。
他回一个“好”字,除此之外说其他的都像在狡辩,迟来的几天错过了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自然也没资格过问她做了什么,和谁走得近了。
吃掉一角的蛋糕被推过来,“不生气了就帮帮忙,分担掉。”
温柏庭看她一眼,没说什么,拿起勺子几口吃干净。
……
学生会办公室设立在国际班教学楼,孟芙在纪检部,部长是高三的学姐,叫丁凝,处事干练,时常一张冷脸显得不好亲近。
周四下午大扫除,纪检部要挨个教室检查,不合格的地方除了要扣分还得二次整改,因此大家对纪检部都怨念颇深,丁凝气势凛然带着纪检部干事走过时收获一个班的白眼再正常不过,她从不当回事,公事公办谁都不看在眼里。
孟芙是头一次跟她出勤检查,刻意走的慢,在几个老成员身后,不怎么惹人注意,一路上也被人翻了几个白眼。
检查完,打分表核交上去,丁凝大体浏览一遍没有什么问题,和副部长一起往学生会办公室去算平均分。
孟芙任务完成,没急着回班,在国际班教学楼里缓步走着,外面看着就足够华丽,真正置身其中才明白这栋建筑的底色有多奢靡。
大厅背景墙上印有Elite Education,意谓“精英教育”,所以即便公平如学习,大家的起跑线也并不相同,有些人十年寒窗才得到一张大厂的入场券。
而有些人呢,知识的汲取只是锦上添花,他们从小接触的教育在更上层,学习不是他们通往成功的阶梯,而是他们筛选的渠道。
辛苦得来的入场券,由他们赐予。
慢步继续向前,寻着刚刚记下的路线,孟芙走到一处楼梯拐角安静隐藏。
楼梯下方有人聚在一起说话,烟草味弥漫上来,是知道纪检部组织检查,所以都躲在这里聚众违纪。
孟芙弯了弯唇,觉得这帮少爷挺有原则,违纪但不挑衅,知道躲着总比明目张胆强。
她刚这样想,池骞低骂声传出来,“你哥到底什么时候退学生会?天天东躲西藏谁来得了。”
段弋散漫回,“知不道,你去问问?”
“啧,你哥那笑面虎,不问拉倒,一起怂着呗。”
池骞转了话题,“利浦私高的安睿听过吗。”
“没兴趣。”段弋不接茬。
“比你还狂,放话明天要来星洲教育爹,咱们上阵父子兵,你不弄他?”
段弋踹他一脚,漫不经心,“弄呗,打上门了,爹还能不护着你。”
池骞挺久没干过这么正式的架了,爹不爹的也不跟他计较了,“明天下午活动课溜呗?”
“别给我哥知道,下通牒了。”
“啧,哪敢,宋会长那翻脸无情,学校里治一顿,家里还得阴阳怪气告一状。”
下面一时沉默,几个纨绔子弟对池骞的话都无声赞同,想到还不知道要被支配多久,都有点前途惨淡的同病相怜。
孟芙迈动脚步装作路过,身影出现在几人眼前时面上故作惊讶,视线从指间夹的烟上掠过,没想到会撞见“案发现场”一样。
池骞认出她,“妹妹,哥好歹帮过你一次,咱们有来有往,你得给哥哥们保密。”
段弋不善的目光盯过来,对她有点不那么好的印象,但具体是什么想不起来了。
孟芙忽略他,眼睛只看池骞,“这里新安装了烟感装置,再不灭掉会长要来了。”
没有告状的意思,反过来还提醒他们,池骞觉得没救个白眼狼,烟头丢地上拿脚捻灭。其他人也跟着照做,唯独段弋盯着她不动弹,脑子里在想那点不喜到底从哪里来。
池骞夺过来一起给灭了,挥了挥烟味,让他别直勾勾盯着人看,“能不能有点礼貌,别吓着人。”
思绪被他打断,段弋不悦收回视线,“走了。”
他一走剩下的人也都散了,池骞去追他,不忘跟孟芙挥手道别,“走了妹妹,别忘了保密。”
空旷楼道里唯余一地烟头,味道熏得她蹙眉,但目的达到了。
保密恐怕不行,她想起宋霁言给段弋的警告,被当成泄密者下场一定很惨,但如果操作得当的话,未必不是拉近关系的好机会。
……
翌日下午,纪检部例行抽查宿舍,副部长贝舒言带着孟芙这个新人熟悉流程,因为看不上眼所以带的也不怎么用心,一通检查下来什么也没教,只让孟芙自己跟着看。
结束时正要就地分别,宿舍钥匙却弄丢一把,无端多了找钥匙的活,贝舒言脸色拉下来,觉得带了个没背景的新人果然事事不顺。
孟芙把活揽在身上,让她在原地等等,自己去找。
贝舒言点了点头,脸色转晴,觉得这新人好在还有点察言观色的机灵,不至于笨的让人无从下手去教。
孟芙转身顺着来时路找回去,入了拐角后停下脚步,焦急神色一缓,手心里攥的钥匙转了转,透过窗户看到池骞搭着段弋肩,两人走在前面,后头还跟着几个人,手里都拿着从器材室摸出的棒球棍。
她收回目光去看贝舒言,她的位置刚好能看到他们偷溜出去的路线,换成别人可能会装看不见,孟芙知道她不会。
贝舒言喜欢宋霁言不是秘密,只是不怎么有机会能和他说上话,所以眼前的这个机会,贝舒言一定不会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