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黑暗笼罩的房间中，成防安静地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似乎早就陷入了梦乡，但是他知道，他根本就睡不着。
“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吧，我有钱，有钱！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的钱！”
“救命！救救我！救救我！”
“囡囡！我的囡囡！”
“你这个杀人犯！你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鬼，你迟早要遭报应的！”
“你杀了我吧，求求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别动她，求你，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只要你别动她，别！呜呜啊啊啊！”
“二子啊，你知道给怎么做的，别让我失望——”
“啊啊啊啊啊啊！成二！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又来了，成防站在一片鲜红中，周围是一张又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些声音了，之前还只是一片红色，现在连声音都回来了吗？真是麻烦啊，我现在的身体可是很需要睡眠的。
都怪阿雪，要不是他，也不会想起来那些事情，啊，好像也不能完全怪他，毕竟是自己先杀人的，也不能这么说，他到现在也没搞懂他杀的那两个是不是人，说起来，在这个世界有没有法律这种东西呢？回头问问胡铃铛吧，他好像对这个世界很熟悉的样子。
成防就这么闭着眼睛躺了一整夜，直到第一缕阳光照耀在大地上，他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的房间窗户正对着街道，他拉开窗帘向外望去，外面还没有多少人在活动，现在的雪原镇白天很长很长，虽然已经大亮，但是从时间上来讲还早得很。反正也睡不着，他干脆直接起了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就出了门。
“成小哥，起的这么早啊！”
大堂里，熟悉的小二正趴在桌子上打瞌睡，他看见有人下来，连忙打起了精神。
“嗯，习惯了，我出去走走。”
“好嘞，我给您开门。”
旅店的门在晚上都是关上的，会留一两个人守夜，如果有客人要进出，守夜的员工就会打开门。
街道上很是安静，无人经过的小巷还有堆积起来的白雪，有童趣的人家门前还会堆上个圆滚滚的雪人，对于雪人来说，这里可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不用担心天气热起来就地融化掉，在这里，只能在冬天存活雪人或许也能获得比他的制造者更为漫长的生命。
成防就这么随意地走着，不用想去哪里，独自一人，也漫无目的，他又想起了昨天阿雪说过的话，他们是同类吗？单论杀过人这一点确实是的，但是成防从来不会后悔，他杀的有该死的，也有无辜的，但他从来不会后悔，从来不会。
“成小哥？要来碗羊肉汤吗？”
成防循声看去，竟然是方老板和吴娘子，他们两个看起来关系还挺不错的，完全没有昨天的剑拔弩张。
“能得到两位的青睐，这羊肉汤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成防没有拒绝，正好他也有些饿了，在这种大冷天，喝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老板，再来一碗羊肉汤。”
方老板正好在算账，听到成防的回答默默多付了一分钱，没有了阿雪的影响，他看起来也只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完全没有昨日的咄咄逼人。
吴娘子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解释道：“成小哥，昨天的事情实在是抱歉，这个家伙昨天脑子抽了，平日里他还是很好相处的。”
方老板听到她这句话，默不作声地向成防深深弯下腰，沉声道：“昨日之事，是我的不对，一来我不该暗讽您的年纪，二来不该讥讽吴娘子的性别，三来不应在孙掌柜攒的局上说那样的话，四来不应在今日才道歉。”
“方老板言重了，既然昨日我们在同一张桌子上吃过饭，大家就都是朋友了，朋友之间，不必如此。”
成防将他扶了起来，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
方老板沉默片刻，还是多解释了一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昨天一进去就感觉心情烦躁，想找人吵架。”
吴娘子惊奇道：“真的？你也是？我也有这种感觉，要不昨天我也不会跟你说那么一大串。”
方老板仿佛明白了什么，皱了皱眉头，道：“莫不是有人想要暗算孙掌柜？这等手段实在是防不胜防。我回头得他说一声，让他最近小心些。”
知晓一切的成防笑而不语，希望他们不要知道是阿雪搞的鬼，不然他可是不会拦着这些老板去找阿雪的麻烦的。
吴娘子又问道：“成小哥今日何时来店里？”
成防想了想，先是问道：“吴娘子何时有空？”
“我自然是成日都在店里的，不过，成小哥要是想要新鲜的，还得早点来。虽然我对我家的东西有信心，但是来晚了，最好的那批货肯定都被挑走了。”
成防想了想，反正发这些东西运回去也都过了好几天了，新鲜不新鲜的也没什么大差别，只要不坏就行了，好在这里天气冷，蔬果什么的也不容易坏。
“那就七八点吧，听孙掌柜说你们几家店离得有点距离，我先去您和钟老板那里。”
“行，我就等着您的大驾光临了。”
吴娘子和方掌柜没有多留，他们两个本来就已经吃完了，只是看到成防过来才多停留了一会儿。
成防就在露天找了个位置坐下，他不是很想去屋子里面，虽然暖和，但是还得脱掉帽子围巾什么的，太麻烦，反正这种热乎乎的东西，喝着喝着就热起来了。
“客人，您的一碗羊肉汤。”
“好，谢谢。”
这家小摊的羊肉汤做的确实很不错，汤汁微微泛白，里面还飘着几颗红彤彤的枸杞，看上去就很有食欲。成防用勺子搅了搅，肉量还是很不错的，一碗下去顶一早上是没有问题的，如果饭量大的，还可以配上他们家的芝麻烧饼，但是这一碗对于成防来说确实是足够了。
羊肉嫩滑鲜香，没有半点膻味，一碗下肚，成防也感觉舒服了不少，就连没有睡好觉的怨气都消散了不少，他估计了一下时间，开始溜溜达达地往回走。
街道上开始热闹起来了，各种各样的店铺也都开始了今天的营业，卡斯拉酒店雪原镇分店位于一条商业街上，这条街大多是卖工艺品的，成防转了转，顺手买了几个，放在店里当装饰挺好的，好看，还有地方特色，总比他随手弄出来的小木雕好看。
“你回来了。”
大堂里，墨星和阿雪正在吃早饭，这里的早饭可比他们店里的丰盛多了，包子、粥这两种他们几乎每天都吃的早餐在这里只能算是众多花样中最平平无奇的两样，也是，人家毕竟是专业的厨师，可比他们店里的草台班子专业多了。
墨星看起来状态有些差，应该是宿醉搞的鬼，阿雪又恢复了他柔柔弱弱、乖乖巧巧的伪装状态，见到他回来，高高兴兴地挥了挥手。
成防其实有些好奇，他每天这样子伪装累不累，不过想起自己，他就又把这个问题放下了，自己又何尝不是每天都活在伪装中呢？只不过他的“人设”相比阿雪，还是比较贴合自己的本来面目的。他又想起还在店里的谭松民，正直又富有责任心的警察，还是阴沉不合群的小店员，好像都不是他本来的样子吧。
人生，果然是一个巨大的舞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