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办公室,灵砂轻轻合上门,走到桌前,向星期日落座之处示意了一下,紧接着拿起茶壶,沏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放到星期日面前,微笑着说:“公子且先品茗润喉,舒缓心绪。”
“多谢款待。”星期日端起茶盏,轻嗅茶香,随后浅抿一口。
浅尝之下,甘醇的茶液于舌尖初绽,先是微微的苦涩如轻云掠过,转瞬便化为满口的甘甜,那甜润绵柔且悠长,仿若熟透的蜜果在味蕾间晕开,又似山涧清泉携着花蜜的甘美潺潺流淌,只是最后入肚的转变令人有些出乎意料……
“公子感觉这香茗的滋味如何?”
“初尝苦涩,继而回甘,最后腹中似有火焰轻灼。”星期日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这种灼烧感在茶汤入肚后更为明显,恍惚间竟与那招牌红油乱战牛杂的热辣有几分相似……
“此香茗唤作烈火仙茗,乃妾身昔日游历朱明各地时偶然所得。”灵砂朱唇轻启,娓娓道来,“传言其蕴含诸多奇妙功效,然至今妾身仅察觉其比寻常茶叶有更强的暖胃之效,其余尚未有所发现。”
“灵砂小姐此番邀我前来,想要谈什么?”星期日放下茶盏,抬眸直视对方,径直切入正题。
“你我如今既已相互知根知底,那妾身便也不愿再有丝毫隐瞒。”灵砂敛去嘴角的笑意,“实不相瞒,妾身方才偶然间得见公子操控那三个家伙的奇妙手段,不禁心中满是好奇,故而特来向公子打听一二。”
“算不得什么,只是一些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小把戏罢了,不值一提。”
“公子莫要谦虚,妾身虽不才,但也并非有眼无珠之辈。”灵砂轻轻摇头,“那三个家伙向来桀骜难驯,却在公子手下服服帖帖,足见公子手段非凡。”
星期日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目光微垂,似在心中斟酌该如何回应。短暂的沉默后,他缓缓放下茶盏,神色变得专注而认真,开始向灵砂详细地阐述起“调律”的种种……
调律,是同谐星神希佩的赐福,但只有屈指可数的调律师拥有这般才能,除却能使其轻而易举地分辨是何处扰乱了梦境的和谐,并抚平混乱外,还有着类似于心灵操控的能力,以此实现掩饰真身等特殊效果……
在脑海里消化完有关调律的内容后,灵砂眼波流转,带着一丝期待与恳请说道:“你既身怀如此独特的力量,妾身思忖良久,不知能否冒昧劳驾公子,帮妾身一个小忙?”
“灵砂小姐不妨先说说看是何事,我虽有调律的能力,但也并非万能,且也要看是否有违我的原则。”
灵砂似是对此早有筹谋,轻轻拉开抽屉,从中取出一份档案。那档案纸张平整,边缘齐整,显然是精心整理且已准备良久。她纤手微抬,将档案轻轻放置于星期日身前的桌面上。
星期日伸手拿起档案,封皮上并无多余装饰,只写着“十王司案卷”五个古朴大字。他翻开案卷,目光随之而动,快速浏览起来。
灵砂于一旁安然静坐,其目光却悄然在星期日面庞游移,试图自那细微神情变幻间洞悉其心中所想,奈何星期日始终面无表情,让她一无所获。
这份案卷是灵砂与寒鸦近些日子辛苦调查所得。两人既深入实地细致走访,不放过任何一处可能的蛛丝马迹,又全力调取海量监控视频,逐帧分析,可谓用尽浑身解数。
然而,一番努力过后,所取得的实质性进展却寥寥无几。唯一称得上收获的,便是锁定了一名疑似与车祸幕后黑手存在关联的人。但那家伙极为狡黠,面对询问,不是装疯卖傻,便是胡言乱语,唯独对车祸一事绝口不提。
寒鸦虽持有入梦探寻记忆的能力,但在缺乏确凿证据坐实其罪犯身份时,擅自动用这个能力,定会受到十王司惩处。权衡再三后,只得无奈放弃。
如此一来,千辛万苦寻得的线索戛然而止,令灵砂与寒鸦焦头烂额。日夜忙碌,东奔西走,却始终于原地兜兜转转,不见出路,对人的打击不言而喻。
再者,寒鸦身负判官重任,职责繁杂沉重,自然无法将全副身心都倾注于这单一案件的调查之中,致使后续的调查中大多数时候就只有灵砂一人……
灵砂虽一心想要深入调查,但其精力毕竟有限,面对丹鼎司内诸多冗杂事务,属实难以做到两者兼顾。思来想去,她心中便萌生寻求外援、找人帮忙的念头。
可当把这个想法付诸实践之时,灵砂却猛地发现自己手底下无一人可用……
恰巧此时,灵砂在回办公室的路上撞见三名不速之客气势汹汹地围向星期日,寻衅之意昭然若揭。就在她准备出面解围时,只见星期日未动用吹灰之力,便将三人轻易制服,令灵砂又惊又喜。
对手底下匮乏可用之人而深陷窘境的灵砂来说,星期日所展现出的这般神奇力量,无异于雪中送炭,她当即就有了让星期日协助自己查案的想法。
于是就出现了灵砂主动找到星期日,想要搞清楚他力量的来源,并且请他帮忙的这一幕场景。
在快速浏览完那份案卷后,星期日轻轻放下,直视灵砂的眼睛,平静地问道:“灵砂小姐,你是想让我帮你调查这个案子,对吗?”
灵砂迎着他的目光,微微点头,干脆地回答:“是的。”
星期日沉默片刻,眉头微微皱起,似在思索,而后缓缓开口道:“不好意思,灵砂小姐,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了。”
其实,若只是寻常案件,星期日定会毫不犹豫地应下,也好偿还灵砂的人情。可这个案件他刚粗略看过几眼,凭借多年与家族各系打交道的经验,便敏锐察觉到其中诸多不同寻常之处,确信背后定会牵扯出诸多盘根错杂的势力。
作为曾经的橡木家系家主,星期日比普通人站得很高,同时也能比普通人看得更多。他深谙势力间的倾轧博弈不亚于刀剑相向的战场,冷酷且无情,而率先遭殃往往都是那些追随于势力麾下的基层人士。
比如猎狗家系作为家族维护梦境秩序的锋利爪牙,每年因执行任务而导致的伤亡数字触目惊心,远远超出其余四大家系伤亡人数的累加总和……
世人皆晓“打狗看主人”这一浅显易懂的道理,却鲜有人知,在向“主人”发难之前,必先除其“猎狗”,拔其“爪牙”,唯有如此,方能毫无顾忌地对“主人”动手。
如今的星期日既无重归高位、主宰一方的雄厚资本,也不愿委身屈就,沦为他人棋局中的一枚小小棋子,更不希望因此葬送自己的性命,连累身边的人。
唯有置身事外,才能在这场博弈中保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