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饮递上天行桥通行令,弟子细细核对无误,随即领着少饮站到天玄本音镜前,检测进门之人是否乃被上民之地驱逐不得入内之人。
其实对于真正的修士大能来说,易容改换身份都是易事,他很清楚天玄镜只能查验渡劫期以下修为的修士真容。
只是几百年来上民之地久无人飞升,整个元芜大陆现下渡劫期的大能一只手也数得过来,这样的人就算不易容换貌而直接硬闯,就凭这些区区执剑弟子也拦不住,不过殿门前有飞鸿灵石,一旦灵石开启,便会将殿前景象传回六大仙门,若是有人硬闯,各大仙门立刻便会知晓,闯殿之后,会不会引来仙门百家合力追杀围剿就是另一回事了。
此外据说这天行门前的飞鸿石极耗损灵力,最初并不是一直开启的,不知从何时起便变成了一直开启,来往之人更是无所遁形。
眼下少饮既不是大能,也没能力硬闯,一旦暴露面容,定会引起天下轰动,立刻遭诛杀,可他却一脸沉静地站在了镜前。
只见那琉璃镜中一阵夺目光彩之后,竟久久不显现人影。
执剑弟子手里捏着玉简,面色变幻不定,心中一阵打鼓。
执剑这些年,还从未见过这种景象,眼前的究竟是人是鬼?若是魔族幻化,且不说魔兽能不能上得了天行桥过得了天行堑,就算真过了,那在天玄镜前也会有魔气也会显示出魔族真容吧。
难不成眼前之人是渡劫期大能?便是渡劫期大能,这琉璃镜上也应是显现镜前样貌的啊。
天玄镜什么也不显示,玉简就毫无反应,他该算他过还是没过?
弟子心中忐忑不已,手悄悄按紧了剑柄,好在那琉璃镜抽风一阵后,终于缓缓出现一个人影,却与眼前的人别无二致,一张脸黑漆漆的。
执剑弟子终于松下口气,让开身子放少饮通过了。
一月后,上民之地。
几座巍峨高山层峦叠翠,坐落于一道宽阔的碧绿江水之中,江上雕栏画舫,游船如织穿行,时至初夏,江水一旁的葱郁之中点缀了锦簇繁花,其间显露出一排朱瓦碧甍,丹楹刻桷,却是一座白墙黛瓦,临水照江的古镇。
这古镇郁郁葱葱繁花似锦,整个镇子极大,镇外良田千顷,奇花异草灵植点缀其间,镇内四处镶金缀玉,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市列珠玑,户盈罗绮,街上行人如织车水马龙,吆喝声连连,好不热闹,比之秋水镇的浮梦还要繁华数倍。
然而与这繁盛热闹极不匹配的,在无人靠近的街边角落里,蜷缩着一对乞讨的年轻母子,他们面黄肌瘦,两人看起来似乎都有病症,母亲眼神朦朦胧胧不断地费力咳嗽,咳得猛时会用块破布捂着嘴,从指间漏出血迹,小孩则面色苍白有气无力地在母亲身边的草席上躺着。
他们的身体不好,流落到这离元山山脚的祥芝镇,只能以乞讨为生,已经在这条街上,乞讨了几月。
天下虽大,到处都是土地良田,却没有一块是她们的。
原本女子带着孩子在人多的主街上行乞,可是做生意的人嫌弃她咳嗽声太吵赶客,把他们赶至此处。如今施舍的人越来越少,她的眼疾和肺痨却越来越重,时不时地咳出血,也不知还能熬多久,可若是她走了,她的孩子怎么办?
这母亲正自伤心绝望之际,忽地感觉身前似乎来人了。
朦胧中看不清,但似乎是个白衣男子,他蹲下身伸出手,像是要打赏,这母亲连忙跪下连连叩头。
一只手却托起了女子的手臂,制止了女子磕头的行为,对方的手稍稍前移,却是按住了女子的脉络。
女子心中惊恐,双眼瞪大,不知对方在做什么,但又怕得罪对方,只得一动不敢动地任由对方按着,对方按了片刻后放下了手,这女子睁着眼努力片刻后才模糊地看见对方的手似乎正按在身旁孩子的手腕上,她心中焦急,手下摸摸索索地想要制止却摸不准地方。
此时男子却已经放下了小孩的手腕,站起身离开了,这母亲不明所以,心中害怕,不知自己是不是又遇着了什么可怕的怪人,摸摸索索地去抱自己的小孩,想要离开此处。
几月前,她的眼睛便是在行乞时被一个修士用剑气戳伤,只因那人说自己污了他的眼,之后她的眼睛一直没有得到医治,如今已经恶化到几不能视的地步。
还未待这母亲收拾好自己可怜的“家当”,便察觉到那男子已经折返,她焦急起来,不住地呼唤孩儿的乳名“心儿”,手臂却被对方轻轻按住。
一道清冷好听的声音传来,“我不是坏人,你不必害怕。”
可是这位母亲并未显得开心,反而愈发搂紧孩童,挣扎着想要逃离。
一道温暖的灵流顺着女子的手臂流遍全身,这位母亲的心才稍稍地安定下来,只听男子轻轻道,“不用担心,我不会伤害你们。”
她抬起头睁着模糊地眼去看对方,对方温柔的声音传来,“并且,我可以医治你们。”
这女子这时才敢相信对方不是来害他们,而是来帮他们的,心情大为激动,抓住男子的手臂,跪下连连叩头咳得气也喘不顺,“求您救……咳咳……救……咳咳……救……我的孩儿!”
母子俩被男子引领到一个僻静无人之处,他将外袍解下铺在地上,将孩童平置其上,先是从怀中取出一枚丹药送进孩子口中,随后两指在孩童的额头画了道符,缓缓地将源源不断的灵力注入孩童体内。
女子在一旁焦急又害怕地等待,一边努力地压抑住咳嗽声,虽心急她却不敢打扰两人。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之后,孩童的面色渐渐地恢复红润,他睁开眼睛,轻轻地唤了声“娘”。
女子听到后,摸索着轻轻搂过孩童喜极而泣,片刻后她转向男子正要磕头谢恩,男子却拦住她,“无需如此,你体内的病症也需尽早医治,你且坐下。”
女子依言坐下,只觉一只冰凉的手贴上了自己的手腕,从相触处一股暖流缓缓流淌全身,流转之后慢慢汇聚向自己的心肺和双目,不知过了多久,自己那总忍不住咳嗽的欲望渐渐降低,最终消弭无踪,而自己的双目也慢慢地变得清明起来。
她激动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恩人,原来这是一位穿着白衣带着白色幕篱的男子,虽看不见容貌,但贴在自己手腕处的指节修长,便如白玉般修长好看。
那带着幕篱的男子放下她的手腕道,“你与你孩儿的病症已无大碍,但积劳成殇,后续仍需药材好好温养身体。”
他从怀中拿出几包药材并一张药方递给这母亲,“这些药材已分作十副,每幅一大一小,你与你的孩儿每日各煎服一副,十日后若身体仍然不适,再按这张药方继续抓药。”
随即他又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与一锭银子递予女子,“待你伤势痊愈,便用这些银钱谋个营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