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乎是一本老少咸宜的读物,图文并茂,通俗易懂。
这本书其实他幼时曾见过,据说是下民之地的百姓们根据上民之地的精印本编纂而成的手绘本,流传极广,几近人尽皆知,只是这画册里却不是什么用于消遣的内容,书名乃《罪人册》。
其中记录的是整个元芜大陆犯下极恶罪行的十大罪人,依罪行严重程度从高到低排名。
幼时自有记忆起,各城各镇大街小巷便到处都是此书,书中内容人人会背,那时候,他曾经拾来一本,刚翻开未及细看便被爷爷狠狠打了一顿。
印象中这是爷爷第一次发这般大的火,爷爷严令禁止他看这些,要看圣贤书,他没有圣贤书,爷爷便背默下来,自己教导他。
自那以后,他便没再看过此书。
但饶是如此,他也知道《罪人册》中所述的十大罪人之首,犯下毁天灭地的滔天罪行,让下民之地遍地魔兽、百姓生不如死的那个魔头,叫洛千川,因为人人传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传言此魔头十一年前便已伏诛。
后来时间久了,人口愈来愈凋零,这书见到得也不如从前般多,而他也没再注意过。
老人家看了一眼,拧着眉头,沙哑着嗓子,“这个是写天下十大罪人的书,你不知道吗?”
鬼使神差地,楚行池翻开书,只见第一页大大的“天下十大罪人之首——洛千川”。
后面写道,此魔头背弃整个下民之地,毁天灭地撕裂了整个下民之地的魔族裂缝,致使生灵涂炭,无数城池血流成河,此外他曾血洗一洲,使数座城池几十万人直接化为枯骨,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
而后用整整十页详述十年前洛千川撕裂天地间无数魔族裂缝并血洗一洲导致的人间惨象,一夕之间整个下民之地魔兽遍地,尸横遍野,沦为人间炼狱。
在这些书页之后,是书中所附的一幅人物画像。
画像不甚清晰,经久岁月,人物面貌失真严重,只可见画中人手持宝剑头戴玉冠,白衣翩然。
楚行池却如遭当头棒喝,脑中许久以来的无数细节霎时串联,他脸色煞白,手越攥越紧,几乎要将画本整个捏碎,声音急切似要确认什么一般,“这画中人是谁?!”
看着画中人,老人家哈哈笑起来,可是笑着笑着面容开始渐渐扭曲,比哭还难看百倍,麻木空洞的眼神里也终于溢出止不住的情绪,那是满心满眼如淬了毒的滔天恨意,“他就是洛千川!就是那个撕开下民之地的魔族裂缝,害死千千万万下民之地百姓的大魔头!!是整个世间最可怕最恶毒的恶魔!!!”
楚行池的手猛地一颤,画本蓦然碎成齑粉,待老者抬头去看时,他已然不见踪影。
楚宅内,沈寒竹正在厢房靠坐着闭目调息,门蓦地被人撞开,只见楚行池顶着凛冽朔风,带着一身寒气,面色沉沉,立在门口,他以灵力传密音道,“大师兄,你随我出来,我有话要说!”语气莫名急躁。
沈寒竹见楚行池脸色凝重犹如乌云压顶,虽心情烦闷仍起身随他出去,两人远远避开少饮休息的厢房来到一处偏僻的屋子。
刚刚立定,楚行池便转身一双凤眸冷冷地盯着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沉声肃然道,“大师兄,我想借你的画卷一观。”
沈寒竹顷刻变了脸色,“休想!”
可楚行池根本没打算同他商量,只听他一声“得罪了!”便以迅雷之势将一道灵力拍向沈寒竹,沈寒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身体立刻动弹不得,却是被施了定身咒锁住了周身灵力。
“你要做什么!”没想到楚行池竟敢对自己动手,沈寒竹怒不可遏,然而不等他发作,楚行池又是一道灵力划过,他已经无法喊叫出声。
楚行池声覆寒霜,“大师兄不用担心,我只是借来一观,不会乱说。”说着便在沈寒竹愤怒的眼神中探向他胸口,一摸之下竟然没有画卷。
大概上次被发现之后沈寒竹便将画卷换了位置,楚行池略一思索便明了,从他身上将乾坤囊搜出,待要打开时却发现乾坤囊上贴了张封锁符箓打不开。
楚行池心中冷哼,雕虫小技!直接单手捏爆了符箓,沈寒竹蓦然瞪大双眼,这是他精心准备了近一月的符箓!
楚行池在沈寒竹更加忿恨的眼神中将乾坤囊里的画卷取出。
他眉头冷凝,缓缓展开画卷,只见一个白衣胜雪的少年跃然纸上,这少年头戴玉冠,手持宝剑,气质出尘,面容虽清冷却端的是冰姿玉骨,皎若玉树,非光风霁月天人之姿,惊艳无双难以形容。
只是这幅画,除了画工粗糙精细程度有别,构图姿势模样等其余种种,皆与罪人册中的画像别无二致。
楚行池心跳如鼓,声音带上了他自己也控制不住的颤抖,“这画上的人是谁?!”
他挥手撤去了沈寒竹的噤声咒。
沈寒竹对楚行池的反应有些愕然,不知这师弟在发什么疯,但随即他发现了楚行池手中的《罪人册》,他皱眉沉思片刻,看着楚行池神色古怪道,“你竟然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楚行池蹙紧眉头。
沈寒竹看着楚行池疑惑的神情,慢慢地好似恍然大悟一般,脸上的神色越发怪异。
他原以为这位小师弟处心积虑地接近,是早已知晓一切,看似懵懂不过佯装而已。
原来师尊一直刻意隐瞒,并且嘱咐自己不要向楚行池透露任何事,是因为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现下他竟自己发现了,沈寒竹心中竟然升起一丝扭曲的快意,知道了也好,知道了小师弟会作何反应?还会这样寸步不离地跟着师尊缠着师尊吗?!
“说!到底是谁?!”看着沈寒竹的表情,楚行池的声音愈发冷峻。
沈寒竹脸上渐渐出现笑意,这笑意愈发明显,直到最后他放声大笑起来,只觉得心情畅快无比,等笑够了才冷冷回道,“你知道的不是吗?”
楚行池怔怔地望向画,是啊,画上是谁,他再清楚不过,这画上人的容貌,与少饮易容符下的半边脸一模一样,这画上便是十年前的师尊,若硬要说有什么不同,或许除了衣着打扮和半边鬼面符的区别,便是如今的师尊身姿更加修长挺拔一些。
其实当初在羌留看到的画像,便与这幅画卷有些类似,当时看到画像,楚行池便清楚那画上之人是洛千川,但是却从未怀疑过那是师尊。
直到后来发现大师兄身上的画像时,他才开始有所怀疑,只是当时他只在夜色中匆忙瞥了一眼画像,看不分明,但他很清楚,大师兄画卷上的人极有可能是师尊,因为他看得出来,师兄看师尊的眼神并不清白。
可那若是师尊的画像,为何会与洛千川的画像相似?!他心中一直存有疑虑,直到今日他将两者的画像比对,才完全确定!
楚行池犹如被五雷轰顶,“师尊究竟是谁?!是不是洛千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