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王羿斩杀那神秘人,破除血池诅咒,流沙镇便似从一场漫长噩梦中缓缓苏醒。
起初,镇上疫病那股腐臭压抑的气息悄然消散,微风轻拂街巷,带来的不再是死亡的味道,而是淡淡的草木清香。紧闭多日的门户陆续敞开,先是怯生生探出几个孩童的脑袋,眼中的惊恐被新奇取代。他们奔跑在街头,笑声清脆,似要驱散镇上空长久徘徊的阴霾。
镇中的郎中们不再眉头紧锁、满脸疲惫,药庐里忙碌却有序。病人们的咳嗽声渐少,虚弱面庞恢复红润,家中亲眷喜极而泣,相拥而泣的画面随处可见。
镇口那口被下毒的水井,王羿以灵力净化多日,如今清水汩动,村民们排队打水,水桶碰撞声清脆悦耳。妇人洗衣洗菜于井边,交谈声里满是劫后余生的感慨与对未来日子的期许。街巷中,邻里互帮互助,修缮破损房屋,递瓦搬砖,汗水中是重建家园的热忱。日落时分,炊烟袅袅升起,饭菜香气弥漫全镇。各家围坐桌前,碗筷交错,欢声笑语。夜幕低垂,不再是令人胆寒的死寂漆黑,而是月色温柔、星子闪烁,照拂着这片重生之地。偶尔有几只夜枭鸣叫,也不再添阴森之感,倒似为静谧夜色配乐。
和林萱待了几天后,王羿寻了个静谧午后,日光透过斑驳树影洒在地面,暖而不燥,他带着凝重神色迈入郎中那间弥漫药香的屋子。屋内,药柜整齐排列,各类草药散发着或清苦或馥郁的气息,郎中正低头捣药,闻声抬眼,见王羿面容严肃,心下“咯噔”一声。
王羿轻咳一声,打破屋内短暂沉默:“先生,李贡之事,如今已了,有些话,晚辈觉着该告知于您。”郎中手中动作顿住,捣药杵悬在半空,目光满是狐疑与不安,嘴唇微颤:“莫不是……他出了岔子?”王羿微微颔首,将那日经过徐徐道出:从镇口撞见李贡投毒,到逼问出背后隐情,最后无奈斩杀。
郎中越听脸色越白,身子晃了晃,倚着药柜才勉强站稳,眼眶瞬间泛红,泪水夺眶而出:“都怪我,怪我啊!当初就不该收留那孩子。收他为徒时,便瞧出他性子偏激,可想着能雕琢成才,能救更多人,哪成想竟把路走偏成这般田地。”他抬手抹泪,声音哽咽,“是我教导无方,没稳住他心性,那些日子,若我能多些关心,多留意他神情变化,怎会任由仇恨在他心里扎根、疯长,终酿大祸。”
王羿轻叹,轻声劝慰:“先生莫要全揽罪责,李贡遭遇实非常人所能忍,妻离子散之痛,搁谁身上都难释怀。只是他选错法子,累及无辜。”郎中摇头,满脸懊悔:“不,医者仁心,我既传他医术,就该连医德一并深植他心。我早该察觉他暗中研习毒术端倪,却疏忽大意,以为稍加提点便罢,没料到……如今流沙镇遭此大难,死伤无数,全因我之过。”说罢,老泪纵横,双手捂脸,肩头颤抖。
王羿见状,心中亦不好受,缓声道:“逝者已矣,李贡临终前让我代他向您问好,说对不住您教导。如今镇上疫病渐消,百姓生活重回正轨,往后您多救些性命,也算弥补遗憾。他虽铸大错,可也曾有从善之心,望您节哀。”郎中缓缓收泪,长吸一口气,挺直脊梁,目光重拾坚毅:“小哥说得是,往后日子,我定倾尽全力,悬壶济世,赎这罪孽,也盼李贡泉下能知错悔过。”言罢,拱手向王羿致谢,转身默默整理药柜,背影满是沧桑却透着新生决意,似要将余生都献祭给这救赎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