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又笑了笑,“你有自己的见解!意味着你有独立的思考能力!而且你还可以鞭辟入里的立足当下,预见未来!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会不会错了呢?你的预见?”
“我有可能错!可是纸上谈兵而已,我不用付出任何试错成本!可是哥你如果我的预见是对的,你要付出的试错成本可都是天文数字的真金白银”
他还是看着远处的举水河,最后一抹夕阳似乎摇摇欲坠,就要落入河里。他死死的盯着那残阳,似乎想要用意念托举,让这最美的黄昏持久,乃至永恒
可是那残阳最终还是跌落天际,或者掉入水中!自然界的规律,谁也无法更改!
“你怎么看钱这个东西?”
“我需要的时候,亲人需要的时候,拿得出来就行!”
他点点头,“一个时代铸就一代人的人性!这里的父老乡亲的陈旧思想是难以改变!可是你这样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是一定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变的!”
“会变成什么样?”
“我这样”
我笑了,“哥,你太抬举我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拥有什么!但是一个夏明月就是我高不可攀的存在!更不用说她都顶礼膜拜的姐夫了!”
他回头看了看我,“刚才说重铸一个时代的时候,你说什么来着?”
“你可能有那个抱负,有那个能力”
他却摇摇头,“没有!”他说得斩钉截铁,“就像是你说的那样,我连我的父老乡亲都左右不了!更遑论重铸一个时代”
我犹豫了下,“那么还会继续保护举水河吗?”
“为什么不?”
“这不是说明,你的抱负还在,还要尝试?”
他的眸子中似乎在闪着某种光,“总得要试试不是?”
总得要试试
我叹了口气,“古往今来,想试试的人,几乎都没有好下场”
他却摇摇头,“我俩说的不是一个维度!我知道你说的关乎族群!而我只在乎眼前这一亩三分地”
“哦”我似乎明白了,“那哥你应该是早就想到了这些!也该有了应对之策!”
他却摇摇头,“我已经很少思考和预见了!活得太明白,其实是一种痛苦!所以浑噩一点就好!聪明人多得是,比如你,总是会替我思考和预见,对吧?”
我一愣,“我?替你思考和预见????”
他点点头,“对!我以为只有深爱这片土地,敬畏这条河流的人,保护举水河,造福一方百姓才会不遗余力,尽心尽职!”
“你这是在招揽我吗?”
他摇摇头,“母亲河的保护,可以有个和冠冕堂皇的说法,叫做公益!招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而做公益,全凭热爱,只讲付出!”
我摇摇头,“哥,你可能误解我了!我其实没有那么多的公益心,也没有无私奉献的心理建设”
他摆摆手,微笑打断我,“人会变!一定会变!变好或者变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内心深处最朴素的感知不可以变!比如对父母的敬爱,对举水河的依恋,对这一方水土以及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又或者我们基于善恶乃至平庸建立的心理建设人,一定是要听从内心的呼唤的!那呼唤的来源,就是内心深处最朴素的感知!”
“你的意思是说,我会有那么一天,做公益?”
他淡淡的一笑,突然指向了那山顶的别墅,“你知道那栋别墅吗?”
我看向了那里,居然看到了夏明月在那里挥舞着一把砍刀,在清理磨刀亭旁边一座坟茔的杂草,“不是很清楚”
“七年前吧,或者八年前,那里住着一个女人,每天都在那磨刀亭里磨刀!清明节我回来祭祖,忘记了带清理杂草的工具,就去那个亭子里借了一把刀”
他开始讲故事了,“那个时候的我,穷困潦倒,落魄无比!但是就是借了那把刀之后,这把刀就贯穿了我前半生的始终。我就是靠着这把刀,披荆斩棘,筚路蓝缕。砍出了自己惊心动魄的前半生”
那是一把什么刀?听得好像某个大佬一把菜刀闹革命一样
“那把刀伤了很多人,包括自己的最爱的人”
他的语气低落了起来,神情似乎也终于变化,像是这夕阳落尽的落寞
“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时间重来,时光倒退到七年前的清明节,我要不要再上去借那么刀”
我听得有些入迷,“答案呢?”
“答案是不知道!因为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那把刀如此锋利,伤人伤己”
我似乎有些听明白了,“那不是一把刀,是某种力量!”
他点点头,“我借刀只是为了清除我老师坟前的杂草,不是为了伤人!但是我不拿起那把刀,我也不会遇到我今生最爱力量这个东西,肯定是要的,只是我不知道我借来的是何等威力的力量”
他突然问,“你喜欢力量吗?几乎无所不能的力量?”
我想了想,谨慎的回答,“我喜欢我能控制的力量!就是那种可以伤人,但绝不可以伤己的力量”
听完我的回答,他居然很欣慰的笑笑,“你比那个时候的我,清醒多了所以,你也比我幸运多了!”
“幸运?”
方向点点头,“因为清醒的人,总是很幸运的!”
我似懂非懂。他又极目远眺,看看身后的仙石山,又看看背后的举水河,又看看我,“我老师精通风水,他说举水河五百年的气运,化作了翻江蛟陈南!他还坚信仙石山五百年的气运一定会孕育一头下山虎!当时当作玩笑听,现在看来也不尽然!只是这仙石山举水河的气运都已经被占尽了,你的气运又该来自哪里呢?”
我笑笑,“我要气运做什么?”
“你不想成为我这样的人吗?”
我很认真的问他,“哥,你开心吗?”
他很干脆的回答,“不开心!”
我也很干脆回答,“那我为什么要成为你?”
他似乎愣住了,有些怀疑的看着我,旋即大笑数声,频频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然后,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当初我遇到陈南的时候,明明看出来他很不开心,可我为什么就那么渴望成为他呢????”
黑暗正张牙舞爪的侵蚀大地,到处响起了炮竹声,电光火石间炸裂着这方水土,绚烂了的烟花也冲天而起,照亮着这方热土这一年最重要的喜庆日子,开启了辞旧迎新
正在这个时候,两道汽车笔直的光柱,开始缓缓逼近。
“过年喽”
“是啊!过年了!”
“你会游泳吗?”
“举水河边长大的,没有不会游泳的吧!”
他点点头,“明天下午我会去举水河里游泳,你要来吗?”
“下午的话,应该可以去!”
这个时候,夏明月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姐夫,我男朋友来得这么晚!我是不是该骂他一顿?”
难道那辆来车里就是夏明月的男朋友?早就听说她有男朋友了,还没有见过。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摊上了这么个古灵精怪,恶作剧不断的女朋友
方向无比溺爱的眼神看着她,“嗯”
“好嘞!我现在就过去骂他”
说完,蹦蹦跳跳的越过我们,朝着来车停靠的地方奔去。
方向还不忘记叮嘱,“天都黑了!你跑慢点,”
看得出来,方向计划把这个小姨子当女儿宠
目送着夏明月去向,他突然道,“聊了这么久,还没给你个忠告呢?”
“要给一个嘛?”
他点点头,“嗯!智者不入爱河”
智者不入爱河?
“就是不要谈恋爱呗?”
他点点头,“举水河的男人,可能不惧千难万险,唯独过不了情关!这是我和陈南一致认可的真理!!”
我笑了,笑得开心还是心酸我自己也不知道,“好像,好像是那么回事”
他笑笑,拍拍我的肩膀,“好了,赶紧回去吃年夜饭吧!你比我幸运,还比我幸福!有一家人等着你呢!”
“好!”
正在这个时候,蹦蹦跳跳的夏明月带着一个衣冠楚楚的青年,走了过来,老远就开始就给她男朋友介绍我,“你看你看,对面那个就是那个秋盈下药强奸的那个江游”
我真的是“夏明月,你能不能积点口德”
说话间,我们已经迎面碰上,她像是没有听见我的责难,挽着那个衣冠楚楚的青年,甜甜一笑,“这是我男朋友,陈濯!”
天色很暗,看得不是很清晰,但是棱角分明的五官,明显很端正,但是很有涵养,笑容满面,主动伸手,“你好!江总!没少听明月提起你!这些日子明月没少给你添麻烦!幸会幸会!”
握手之间,感觉他的手很凉,“幸会幸会!倒是你这个女朋友你真得好好管管!口无遮拦,到处造谣!”
陈濯笑笑,“她是我方叔叔的心头肉!我们交往的第一天,方叔叔就警告我了,敢对她凶一点,就收拾我!江总,抱歉!爱莫能助,爱莫能助!”
我就是随口一说,他就赶紧解释,真的让人感觉到他的真诚!
“既然这样!陈总你就多多保重!”
他倒是很谦虚,“我就是个刚毕业的学生!江总你喊我小陈,或者小濯就可以!可别说什么总啊总啊的!”
他真的很谦虚。沈清蓝那样的精英,都只能供他驱使,他不是总,谁是总
一旁的夏明月嘻嘻一笑,“江队,跟我姐夫谈得怎么样?机会我可是给你了哦!把握不把握得住,就得看你自己喽!”
我点点头,“那个,天色不早了,我家人还等着我呢!你们也要去吃年夜饭吧?”
“对,对!我二叔二婶刚打电话来催了!那改日见?”
“好!”
我们就此错身而过,相向而行,我回我的破楼湾,他们好像去的是竹林湾。
可我明明记得方向不是中间的树林湾的人么?怎么好像也跟着他们一起去了竹林湾?莫非,竹林湾那位也回来了?
夏明月的男朋友也姓陈,难道是那个陈南的儿子?
陈南比方向的名气大得多,只要读过镇上初中的都知道,他是我们这里考出去的第一个985。哪怕到现在,他的照片还在学校的光荣榜上挂着
穿过一道田埂,来到了以前的打谷场。陈濯的车就停在这里,看着车居然有些熟悉,貌似就是那天沈清蓝开着去三里矿区的那辆车,红色的奥迪q7,很特殊,所以很好记!
路过那辆车,驾驶室里亮着灯,里面坐着的不正是沈清蓝?
她也看到了我,很是意外,“江总???”
我想想陈濯,似乎明白了,“你送陈濯过来的?”
她赶紧下来车,窈窕的身姿,洋气的打扮,确实跟这荒凉的废弃打谷场很不搭,“对啊!江总你也知道我们小陈总?”
“就是刚才他和夏明月一起,路上碰上了。夏明月介绍了下!”
“哦!”
我很好奇,“你怎么在这?他们我看着去树林湾吃年夜饭去了?你怎么没去?”
她苦笑了下,“资格不够!”
我一直以为只有体制内才论资排辈。没想到
“那你可以走啊!还在这等什么?”
“他们晚上还要回江城!我得在这等他们吃完饭,再送他们去江城!”
我不由得摇摇头,“这大过年的!就这干等?”
她神情有些落寞,“没办法,谁叫我自己不是嫡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