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陵容是在那碗毁了她嗓子的苦药汤之后,才意识到宝鹃可能是为别人做事的。但她当时身边并无可信任的人,几乎陷入了绝境,她不能也不愿深究宝鹃的身份。当时宝鹃已经到了出宫的年龄了,可陵容不愿意她出宫,虽不知她出于什么目的答应了陵容,可她确实一直陪着陵容,直到失去了性命,她再也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妹妹。两个身不由己的苦命人在这冰冷的宫中一直扶持到了最后,直到陵容事发,宝鹃作为她身边最亲近的人被杖毙了。
重来一世,陵容对宝鹃不远不近,但皇后还不是放过她。宝鹃一言不发地等待自己的死讯,却没想到陵容张嘴问她:“为什么不来向我求救呢?”前世我无能为力,今生如果你向我求救的话,我们就可以做一对忠仆贤主了。
宝鹃听了,原本已经止住的泪水又决堤了,她当然想过要求助陵容,但当时陵容身在行宫。而且陵容身边有贴身的丫鬟,对她的态度一向飘忽不定,若即若离,她怕陵容出发前刚刚对她显露了信任,她就找陵容求助,会让陵容觉得她恃宠而骄。所以就犹豫了,没想到在这犹豫的空档,皇后身边的绣夏就找上来了。
绣夏处理问题很快,快到她尚未考虑清楚,就不得已上了皇后的船。她也没有骗陵容,她确实觉得皇后贵为六宫之主,陵容投靠她不是坏事。她劝服自己陵容家世不显,虽然受宠但不是独宠,皇上无情,焉能知道陵容可以受宠到几时。可当她听到陵容关心自己时,她知道自己错了。如果她能第一时间求助陵容的话,她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做她的宫女,到了二十五岁便可以出宫与母亲妹妹团聚了,但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
陵容看着哭泣的宝鹃百感交集,前世她没看过宝鹃哭的,都是她安慰哭泣的自己。是她陪着自己几乎冻死在这景春殿,也是她在初入宫时别人纷纷离去时留在自己身边,她陪自己一起受辱,也因自己失去了性命。
良久,宝鹃张口:“奴婢自知难逃一死,只求小主救救我的母亲和妹妹。”
第二天,宝鹃照常从绣夏手里接过了药包。
而陵容派人去仪元殿送了一碗紫燕人参汤,玄凌处理完政务便来到了景春殿。
“怎么还如此难受吗?”玄凌看着依旧躺在床上的陵容问。
“药是日日都吃的,臣妾也不知怎的此次月信如此难捱。前日臣妾请陆太医来看了看,他说女子来月信之时心绪也至关重要,恐怕是臣妾心绪不宁才会如此。”陵容回。
玄凌想起当日陵容是晕倒在宓秀宫的,内心愧疚,正欲安慰一番,只听得宝鹊慌慌张张跑进屋里,大声喊:“小主,不好了!”
陵容:“皇上在此,大喊大叫,像什么样子!”
宝鹊立刻告罪,陵容又问发生什么事了。宝鹊回道:“小主最近胃口不好,宝鹃姐姐听说太液池湖心还有残存的新鲜莲蓬,便说要去摘下来,给小主煲汤喝。没想到半天未回,奴婢便和小桂子去寻,没想到宝鹃姐姐她失足掉进湖里,已经去了。”
“什么?”陵容大惊直接晕厥了过去。长杨宫一片兵荒马乱。
待陵容醒来,悲痛不已,哭求玄凌给一个恩准,让她把宝鹃的尸身送回到家中,落叶归根,还要给她的家人一笔赏赐,玄凌无有不从。
小桂子回来复命:“宝鹃已经入土为安了,奴才将小主和皇上的赏赐给了她的母亲和妹妹,又托了陆家的人护送到安全的地方,小主大可放心。”沉水道:“小姐,你就是太心善。依奴婢看,宝鹃死不足惜,你何苦做这许多事?”
陵容:“我其实不想她死的,如今替她照顾一下她的母亲和妹妹也算全了这一场主仆情义。”
沉水:“宝鹃不过伺候小姐不到一年时光,还犯下如此……”
沉香赶紧拉住沉水,“沉水,你应该称小主,我们下去让小主静一静吧。”
沉水、沉香退下去后,陵容想着前世二人在景春殿的时光,独自垂了许久的泪。
凤仪宫内,皇后表情凝重:“这么巧?本宫刚刚让她做事,就不小心跌落水中死了?会不会是安婉仪发现了,所以杀人灭口?”
剪秋小心答道:“可若是安婉仪发现了,直接向皇上告发不是更好?何苦还为她料理后事?”
皇后:“她发不发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没有告诉安婉仪一切都是华妃所为?安婉仪圣宠优渥,万万不能投到华妃麾下。”
剪秋:“依奴婢看,应是宝鹃胆小自戕。”
皇后:“不中用啊!不管是如何死的,本宫好不容易才在安婉仪身边安插了眼线,就这么废了。”
剪秋:“安婉仪是在宓秀宫晕过去的,还被当作歌姬取乐,想必也不会轻易投到华妃麾下。”
皇后:“甄德仪太过心高气傲,史美人又实在资质平庸,安婉仪有宠又底子单薄比她二人都更适合做本宫的贴心人,可惜了!”
剪秋:“君恩如流水,匆匆不回头。本以为安婉仪有过人之处,哪知不过是靠歌曲邀宠,她身子又差,再过一段时间,皇上未必还记得她是谁。”
皇后点点头,反正与纯元相似的甄嬛还在自己手里,这步棋废也就废了吧。“甄德仪最近可是风光无限。想必华妃夜不能寐。”
剪秋:“华妃没了这么大的脸,只怕杀了甄德仪的心都有,甄德仪要想活命,只能求娘娘庇佑。”
原来在甄嬛弹了一夜琴之后,玄凌依旧去了宓秀宫宠幸华妃,看到华妃依旧洋洋自得,玄凌心生不满。恰逢那晚虽是秋天但罕见的电闪雷鸣,玄凌弃娇艳的华妃于不顾,竟说“甄德仪最怕打雷”然后起身从华妃娘娘的床上走了,前往了棠梨宫。
甄嬛看见玄凌来到,十分感动,只觉得之前的苦痛一扫而光。她自幼熟读史书,知道玄凌宠幸华妃不过是因为西南战事需要慕容家罢了,她并不怨恨玄凌,反而尽力劝慰他,二人自是一番浓情蜜意。
而华妃独自躺在床上,眼泪洇湿了枕头,嘴里呢喃着:“杀了她!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