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自繁英阁出来后,一路无言,旁边的浣碧终于忍不住:“那安婉仪小官之女,进宫之时不过是个常在,就是运气好承宠得早,竟然在小主面前摆架子。”
“浣碧,英雄不论出身,不论进宫时如何,如今安婉仪位份高于我是事实,而且她确实帮了眉姐姐,我发自内心地感谢她。”
“小主,沈小主出身高贵,皇上看在沈大人的面子上也会网开一面。依奴婢看,安婉仪不过是占了时机的便宜,以她那冷心冷情的性子,未必真心在皇上面前求情了。亏得小主你带了这些个好东西来感谢她,她眼皮抬都不抬一下。还有那冯淑仪位份虽高,却是个没出息的,竟帮着安婉仪做理线这种下人做的事……”
“够了,连高位嫔妃你现在都敢随意置喙,如果被人听见了,我如何能保住你?安婉仪入宫以来,便恩宠颇盛,皇上的赏赐数不胜数,只怕我拿过去的东西确实不入她眼。”
“她爹不过六品小官,之前能见过什么好东西,进宫不到一年就当别人忘了她的底细。”
“闭嘴,越说越没边际。回去之后,给我在院中跪足一个时辰,好好反省自己何处错了。”
繁英阁内自然不知主仆二人的对话,陵容倒不是有意针对甄嬛,只是她今生入宫以来,失去了交际的兴致,对绝大多数人都颇为冷淡。冯淑仪与陵容交往多,清楚她的性子,也并不怪罪。二人一起绣图,好不惬意。
“妹妹,这幅《雨余春树图》笔触流畅,意境悠远,为传世之作,只有妹妹如此好的绣技才不算辜负。”
“姐姐说笑了,我无意间看到这幅画,十分喜欢,便央皇上借我让我做一幅绣样。既然姐姐如此喜欢,陵容绣好后便送给姐姐了。”
“我可没有讨要的意思,如若你不诚心送,姐姐我也不会收的。”冯淑仪虽素来以端庄示人,但相熟之后就会变成一个刁钻鬼,极爱开玩笑。
“姐姐知道我的,我既说送便是诚心要送。姐姐喜欢,也不枉我白费了这许多功夫。”
“那姐姐就却之不恭了,莞嫔近日为沈常在四处走动,看着着实让人动容。”
“她二人自幼一起长大,自然是关系极好的。当初莞嫔久病,便一直是沈常在关照她,她二人可算莫逆之交。”前世她插入其中自然更清楚二人关系。
“深宫中真情难得,妹妹也是性情中人,竟愿意为这份真情出以援手。”
“我不过举手之劳,替沈常在说了几句公道话。也是今日才得知皇上将沈常在交给姐姐照料。不过姐姐大可放心,皇上相信你的人品、行事才会给你如此重任,何况你本就是沈常在的主位娘娘,将沈常在教给你看管合情合理。而且……你不是答应莞嫔会好好照顾沈常在吗?”陵容突然也想调笑一句。
“我自然不会苛待沈常在,只是这件事背后没那么简单,我怕辜负皇上期望。”
“宫中目前华妃一家独大,皇后娘娘身子不好,端妃闭门不出,悫妃更不用说,陆昭仪、李修容失宠已久,能为皇上分忧的人不多了,皇上对姐姐寄予厚望,日后姐姐封妃、甚至从一品夫人都指日可待。”
“既如此,就借妹妹吉言了。”冯淑仪其实早有预料,听了陵容一言,更是确定玄凌会扶持自己对抗华妃。但上一个对抗华妃的沈眉庄已成了阶下之囚,看来她必须要保住沈眉庄,以待来日。
甄嬛回到宜芙馆后,发现内务府送来的石榴花已经大败了,厌恶不已,冷哼一声:“黄规全越来越有出息了,这样的花也敢往宜芙馆送。”
崔槿汐小心回道:“宫里向来捧高踩低,如今眉庄小主失势,皇上也不往宜芙馆来,那起子小人兴风作浪也是有的。不若奴婢让人把花搬走,省的碍了小主的眼。”
甄嬛道:“不用了,就摆在这,也好时时提醒我,不能忘记今日的处境。”
夜间,陵容伴驾时,芳若进来伺候,玄凌看到后却又一瞬间的失神:“今日你画的是远山黛。”
芳若立刻跪下平静地说道:“奴婢之前是伺候纯元皇后梳妆的,尤其擅长画眉。”说完余光不经意瞥了一眼陵容。
芳若的远山黛颜色深沉而浓郁,一看用的便是波斯国上贡的珍品螺子黛。今年一共只有三斛,分给皇后一斛,华妃一斛,剩下一斛他本是要给陵容,可陵容上辈子并非没用过螺子黛,虽然名贵但并不适合她如弱柳扶风般的气质长相,因此便婉拒了,剩下这一斛便到了甄嬛那里,倒是与前世一般。皇后、华妃自不会讨好芳若,只有甄嬛与芳若有旧又有求于人。
玄凌自芳若退下,心情便低落了几分,但看着乖巧的陵容也不好发作,只静静地抱着陵容。感受到了玄凌的心不在焉,陵容也及时告退,玄凌要自己缅怀逝去的爱妻也未挽留。
走在回繁英阁的路上,陵容心想:“身边有这么多人都时不时地把纯元皇后拿出来遛一遛,怪不得玄凌这么多年依然清楚记得纯元的一颦一笑。御前的李长因为崔槿汐务必会在将来为甄嬛所用,芳若如今看来半只脚也踏在甄嬛船上了,怪不得前世她越挫越勇,天时地利人和竟被她占全了。”
第二天,玄凌摆架宜芙馆,与甄嬛共度巫山云雨。甄嬛的巧嘴永远是一柄利器,一番慷慨陈词让玄凌看到了她对眉庄的深情厚谊,也让玄凌想到了纯元临死之时也是如此为妹妹宜修打算,之前对甄嬛的不快也有些松动。并且因为内务府苛待甄嬛,第二天下旨罢免了与华妃沾亲带故的内务府总管黄规全,内务府副总管姜忠敏走马上任,便给甄嬛送来了开的最盛的石榴花并许多东西。
华妃知道后,慎德堂的瓷器全部焕然一新。她毕生最在乎的不过宠爱、权势二事,之前敢同时触碰这两样的是沈眉庄已经废了,现如今华妃的屠刀已磨刀霍霍正转向甄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