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暖往昔里,从未遇到过宋宁蓝那扇门对她轻轻阖上的情景,更未曾有过一丝不和谐的声响打破她们之间的默契与亲近。
然而,今日这扇门却紧紧闭着,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往日的温馨,透露出不同寻常的气息。
此刻,宋知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宋宁蓝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庞,那双眸子里藏着淡淡的忧愁与不易察觉的困苦,即便在与人交谈时,她也总是竭力提起精神,不让自己的疲惫泄露半分,尤其是来到这玉山之后,宋宁蓝的精神状态似乎更是每况愈下,仿佛被无形的重压所困。
宋知暖心中不禁泛起涟漪,难道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让宋宁蓝心生芥蒂?今日的自己,是否应该更加果断地选择进城,而不是在这玉山之中驻足停留,或许这样就能早些发现宋宁蓝的不同寻常,早些为她分担一二。
宋知暖心头猛地一紧,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宋宁蓝房间的门扉。
屋内,炭火依旧噼啪作响,散发着融融暖意,与外界的清冷形成了鲜明对比。
借着窗外那抹淡淡的月色,她向屋内望去,只见空旷一片,并无半个人影。再仔细打量那床榻,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窗帘也纹丝未动,显然,这里并未有人安睡。
知微见状,正欲上前点亮烛火,却被宋知暖迅速制止了动作。
“别点灯,别声张。”
宋宁蓝人不见了。
旁边的春迟察觉到屋里面当真没有自家小姐,此刻都快要急哭了,“大小姐,这可怎么是好,小姐她怎么不见了,刚才人还好好的在屋子里面。”
宋知暖心中思绪纷飞,犹如狂风卷过湖面,波澜四起。她匆匆上前,轻轻合上了宋宁蓝房间的门扉,又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留意这边的动静后,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蓝儿今日心情不好,玉山对她而言又是故地重游,出去散散心也说不定,不用太担心。”
初时,宋知暖发现宋宁蓝失踪的那一刻,心中确是慌乱如麻,然而,在这紧急关头,她身旁还有两人比她更显手足无措,这份无助反而成了她内心的定海神针,迫使她迅速镇定下来,成为那个需要保持冷静的人。
宋宁蓝以前同她说起过,季家现在并非完完整整的在季淮衍的手里面,他以雷霆手段镇压了那些季家不服气的小鬼们,但是那些人的心里面究竟藏着多少龌龊事情,谁也不清楚。
宋知暖听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宋宁蓝即便是同她说明白了,她也不一定能够记得住,但是宋知暖只明白了一旦,季家的地盘,不一定是完全安全的。
“大小姐,天色都已经这么晚了,外面会不会不安全啊,我们要不要让人去找找?”春迟提议着。
宋知暖的视线在屋子里面划过,仅凭着那淡淡的月色,打量着屋子里面的状况,一切都是整整齐齐的,没有任何混乱的痕迹,衣架上的披风消失,那只能死宋宁蓝自己离开的房间。
“别声张,这毕竟不是在我们自己的地盘上,我们暂且在这里等等她,若是有人想对我们动手,那也是我们两个人一起的,断不能是蓝儿消失了,我还能安然无恙的在这里去敲她的门,别自己乱了阵脚,若是她仅仅是想要单独散散心,才把我们打发了出去,那也别去大张旗鼓的找人,反而打扰了她,安静等着吧,等她回来。”
宋宁蓝不在,她就是这两个丫头的主心骨。
知微从一开始的慌张,被宋知暖的话劝着稍微安定,搀扶着自家主子坐下之前,前去安抚一直都处于惊慌之中的春迟。
“春迟姐姐,别太担心了,二小姐是有大福气之人,一定能够平平安安的。”知微说道。
春迟略显不安地看了知微一眼,最终也只能是这样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离开宋宁蓝的房间之后,宋宁蓝便开始穿斗篷了,等她在窗户下面待不住了,回到自己的房间了也不过站站脚的功夫,宋宁蓝就已经打开房间的门,干脆直接的离开了。
宋宁蓝也没想到,自己前脚刚离开,春迟因为担心她,又带着宋知暖来探望她,正好撞见了空无一人的房间。
如同宋知暖所说的,她就是想要出来散散心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路上她在上下马车的时候,没有注意保暖,身上的斗篷没有把人遮挡严实,所以她生了点风寒。
马车里面太暖和了,所以下马车的时候,不免会觉得外面格外的冷,在这样冷热交替的环境之中,不免会在不注意的时候,被侵染几分寒气。
好在宋宁蓝感觉身体底子还不错,倒是没惊动其他人去找大夫,毕竟这一路上前往京城,是要赶在年底之前回到京城,好让宋知暖能够跟亲人团聚。
但身体终归是有些不舒服,连带着她的精神状态也有些差,今日赶路的时候,大多数都是在马车上闭目养神,想要好好睡一觉,却是睡不着。
更是没想到,自己浑浑噩噩地顺着宋知暖和冯叔的安排进到这里,却在仔细瞧的时候,感觉这个地方越来越熟悉,甚至觉得这个地方的空气,都比别的地方,要让她熟悉一些。
这种熟悉感,让宋宁蓝一下子认出来,她所在的地方就是玉山。
若是她没有在路上闭目养神,那么今夜究竟在什么地方落脚,宋知暖和冯叔一定会问询她的意见。
只要非必须在玉山这片土地上落脚,那宋宁蓝的选择一定会是其他地方。
她不喜欢玉山。
一个她待了十年的地方,她却无比厌恶这里。
曾有一段时间,这里一直都是宋宁蓝的噩梦,只要她闭上眼,全都是那个女人死前的脸,不甘的,怨愤的,扭曲的,可怖的。
但是要让宋宁蓝提起自己是否后悔自己做的这件事情,那宋宁蓝一定说不后悔,若是这个世间能够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那必然会成为宋宁蓝这辈子的荣耀。
有些人该死,有些人,必须要死。
无论用尽什么样的手段,她都要死。
这天底下,不是什么人活着都是一个人,他可以是一个畜生,也可以连畜生都不如。
天色沉沉,月色黯淡,勉强看得清前方的路。
其实不用看得清,宋宁蓝也能玉山上畅行无阻,在过去无数的日日夜夜之中,她便穿行在这座山之中,如同这座山上的鬼魅一般,来无影去无踪,便是玉山镖局的那些人,都无从得知,原来还有这样的一个小姑娘,对他们玉山镖局以及镖局附近的地形了解的这么清楚。
如今这个小姑娘长大,成为了这里的客人,却还是做起了过去一样的事情。
悄摸摸地翻墙出去,悄悄地走在这片漆黑的山里,好像又同过去融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