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龙城,卢天德家。
“这是哪里来的商队?”卢天德望着手下士兵递上来的银子,掂了掂,露出一脸轻蔑。
“将军,说是金陵王家的。”
“查一下是王家谁带队,哼,这点钱还想糊弄老子。”
那官兵望了望卢天德手中的银子,咽了口唾沫,这可是一百两啊,放在自己家里足够自己一家人舒舒服服的过三年了,可是在上官眼里却是太少。
“是,小人这就去问问那管事的。”
这官兵正要出去,卢天德一挥手又叫住他。
“记住,客气一点,不要搞得那么嚣张跋扈,懂吗?张三那小子的事你们可别忘了,惹到不该惹的人,本大人也保不了你们!”
“是是是,大人教训的是。”官兵谄媚的拱了拱手,退出房门去了。
官兵出去之后,房间里只剩下卢天德一个人。
卢天德脸上轻蔑的神色慢慢收敛起来,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拿起银子走进后堂,在床头浑然一体的木把手处拖出一个大的匣子,然后将银子扔进去,随手揣起匣子,离开了后堂,往后院走去。
来到后院,一阵阵嬉笑声传来,一个莫约六七岁的小女孩儿正在和几个下人玩踢毽子。
小女孩儿笑语轻灵,身影活泼好动,卢天德默默在门口看了许久,脸上也不由自主带着笑意。
卢天德的妻子王氏抬眼看到了他,对女孩儿说道:“囡囡,你看,那是谁?”
小女孩儿惊喜抬头:“爹爹!”然后迈着小短腿,向卢天德跑了过来。
卢天德蹲下身子,张开怀抱,轻轻应了一声,毫不费力的就把小女孩儿抱在怀里,站起身,宠溺的刮了一下女孩儿的琼鼻。
“老爷,公事忙完了?”王氏走了过来。
卢天德道:“今日没什么事,就不去巡视了,所以想着回来陪你们去看看你父母。”
王氏有些担忧:“老爷,怎么突然想起去看我爹娘了,这几日城中不是在封禁么,你……”
卢天德似是不愿听到这些事情,还没等王氏说完便摆了摆手:“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好了好了,你去收拾一下,我带着囡囡去看看她的外祖母,你这小丫头,缠了我好久。”
“外祖母!外祖母!爹爹,我要外祖母!”囡囡抱着卢天德的脑袋摇晃着。
“好,爹爹这就带你去!”卢天德大笑道。
不一会,等待王氏换了衣服,一家三口乐呵呵的往外走。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下属风风火火的从门外跑进来。
“卢大人,城主府传来口信,让大人速速前往府中议事!”
卢天德顿时脸一黑,五指并拢,拳头上的青筋隐隐在颤抖,王氏在一旁小心的望着自己的丈夫这般模样,心里不由得一阵发颤,也不知道是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卢天德深吸口气,平复下了情绪,开口道。
“常将军可有说是什么事?”
“这……属下不知,只是来通报大人,将军命大人现在就去。”
“将军只传了我?”
“这倒不是,三门守将都通传了。”
卢天德闻言点点头,然后转身将手中的匣子递给了王氏,低声道:“我派人送你们去岳父家,你们带着这些东西,听岳父安排,懂吗?”
这副安排后事的样子让王氏心中一颤:“老爷,你这是……”
“莫要多问,只是以防万一罢了,速去,记住,出去了就别回来,若有可能,我会去和你们汇合的!”
王氏的眼泪当场就下来了,她含着泪点点头,接过卢天德怀里的小女孩儿。
“囡囡,跟爹爹道别。”
小女孩儿年纪尚幼,不晓得自己的母亲为何突然哭了,但是她看到母亲哭了,自己也忍不住哭了起来,一边哭,口中还按照母亲的要求说话。
“爹……爹爹再见……”
卢天德强忍着眼角酸意,点了点头,转过去不再看这母女俩,跟着侍卫离开家向城主府而去。
很快,卢天德便来到了城主府,跟着侍卫进了大堂,就看到常影坐在上面,其他两城门的将官已经到齐。
“将军,不知今日将我等唤来有何要事?”一个将官拱手道。
常影望着堂下三人,神色之中带着一丝丝冷意。
“人到齐了,那我就不客套了,今日找你们来其实只是为了一件事。”
常影环顾一眼。
“几位都是我手下的精兵悍将,也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我自问对大家也算不错,不知大家如何看待我的?”
卢天德低着头不说话,两位将官则是面面相觑。
片刻后左边那位将官,抱拳道:“将军待我们自然是恩重如山,无论将军有何吩咐,我等自然是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右边的将官也是第一时间站出来附和。
“不错,末将愿为将军效死!”
常影原本严肃的表情消失,脸上带上了一丝笑意。
“本将自然知晓你们的忠心,但是这边关承平已久,身为一方守将,却无功可立,你们跟着本将数年来也一直在这苦寒之地,本将于心难忍啊。”
“将军不必如此,若无将军提拔,属下还是当年那个大头兵呢,能有如此微末成就,属下已经心满意足,只愿此后能在将军鞍前马后,为将军尽力!”
“弟兄们信任我,我才能当上这个将军,但是我也得为弟兄们谋个出身,如今便是有这样一个机会,只是不知道兄弟们的意向。”
常影的目光在两个将官身上审视着。
两个将官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开口道:“不知将军说的是什么机会?”
常影微微一笑:“几位应该知晓,蛮国前几年一直在内战,而在最近几年已经完成了统一,正是现在蛮国的皇帝拓跋铮,此人早年曾拜在我大周最高学府白玥书院中学习,也正是因为这番眼界才让他有现在的成就。”
“然而蛮国自去年开始,一直对我大周边境多方试探,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也是在这个时候,蛮国境内厉兵秣马,每日操练不断,而且屯粮戍边,仅仅去年一年,我飞龙关便有千万石粮食流入蛮国,盐铁等更是不计其数,你们可知为何?”
其中一位将官听到常影的话,顿觉不对。
盐粮铁器乃是管制用品,尤其是向外流通,那更是一分一厘都不可能出差错,常影居然敢如此大刺刺的说出来一年上千万石这样的话,说白了这些东西就是在他的授意下卖给蛮国人的。
这简直是叛国!
想到这,这位将官顿时牙齿泛冷,后背发凉。
常影今天为什么突然会和他们说着一番话,这已经不是交底了,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把自己的把柄往别人手里送。
他偷偷环顾一眼今日的大堂,少了许多周围的侍卫,反倒是看不见的阴影处,仿佛多了几分肃杀的危机。
相比左边这位将官,右边的将官就显得有些急性子,而且也很心直口快,直接面上升起愠色:“将军,你这是何意?为何要给蛮国交易如此多的物资?难不成…………”
这位将官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常影,继而生出几分警惕,然后手慢慢的放在了腰间刀柄上。
“哈哈哈,我猜你现在是不是心里想本将已经反叛了大周,投了蛮国。”
将官不说话,只是盯着他。
常影大笑突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寒霜。
“本将告诉你,本将的父母就是死在蛮国手中,想要本将投降蛮国,就是死,也不能,所以你大可放心!”
将官闻言面色倒是稍稍缓解,问道:“那将军为何要给蛮国卖如此多的物资?”
“本将方才说了,蛮国虎视眈眈,之所以迟迟没有出兵进攻大周,不过是因为缺少盐粮和理由,如今本将已经将盐粮给了他们……”
还没等常影说完,这个将官顿时怒喝一声:“你真是丧心病狂,你居然敢挑起两国战争!你知道战事一起,有多少百姓会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常影却是全然不在意,一脸淡淡。
“蛮国一直是我大周心腹大患,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我大周物产丰富,大国泱泱,正是一举消灭蛮国,承平北方,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这样的机会,穷其一生都只怕没有第二次,你却只在乎那些贱民。”
“将军,难不成是有人蛊惑你,为何你今日如此偏激,居然说出这种话来!”将官一脸骇然的望着常影。
在他的印象中,常影是一个敢打敢战,勇猛多智而且爱国爱民的大将军,今天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难不成是中邪了?
“你大胆!竟敢如此诋毁将军!还不快闭嘴,给将军赔罪!”另一个将官疯狂的给他使眼色。
但是那个将官充耳不闻,反而脸色越发的愤怒。
“我原以为你是一个好将军,没想到竟是如此无耻,毫无仁义的混蛋!”
常影被如此指着鼻子骂,脸上却是不见丝毫波澜。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与我们一起建功立业了?”
“我呸!你这个无父无母的混账,什么建功立业,你是要用无数百姓的鲜血去染红你的前程,休想我与你同流合污!”
面对将官的大骂,常影低低的笑了一声。
下一刻却说出一句让他石破天惊的话来。
“这话也是镇北侯让你说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