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市你不走,南市你不留,西市有好酒,北市山里头。
东南西北四市,东市最好玩,最繁华,各种奇人异技汇聚于此,有身份的公子小姐也多喜爱来此游玩,不过它只从晚上落日开始,两个时辰就会结束。因为两个时辰后公子们就会陆续离开,公子们离开,小姐们也大多会离开。
南市是底层人的聚集处,酒是最差的酒,姑娘是最丑的姑娘,同时也是野狗喜欢寻食的地方。
如果你喝了这里的酒,你会头疼三天。
如果你碰了这里的姑娘,你最好连续三天沐浴熏香。
如果你于此落魄,特别是夜里,野狗们会眼冒绿光的把你撕扯咬食干净,尖利的牙齿可以咬断你的骨头,然后吸食你的骨髓。
但这里却是金琥们喜欢的地方。
因为这里的消息四通八达,但也鱼目混珠。
来这里的人各凭自己的本事获得自己想要的消息,南市的消息就像空气,川流不息,无处不在。
“我没有觉得南市的酒难喝啊”
“那是因为你没喝过好酒”
“你家的酒却是好酒,那是我今世喝过的最好的酒”
“我家的酒只是小有特色,还算不得好酒”
“那还不算是好酒?闻着清香,入口纯绵,我觉得那就是好酒”
“真真是沒见过世面,真的好酒在西市”
西市的酒是真的好,不只因为它好,还因为它少。
西市开市每年只有两次,为什么每年只开两次,因为月宫殿玉露夫人只让它开两次,为什么月宫殿玉露夫人只让西市每年开两次,因为月宫殿玉露夫人喜欢只让它开两次。
月宫殿玉露夫人,她喜欢怎样就是怎样。
西市的酒,据传言,是玉露夫人用自己的洗澡水酿造而成,但仰慕者却都以喝到西市酒为荣。
“那喝了西市的酒,岂不是放屁都是那女人体香”
“哈哈哈哈哈,或许是的,哈哈哈哈哈”
“你去过西市,喝过西市酒?”
“记忆中很小的时候,母亲带我去过,还很小,没喝过”
“你的母亲?”
“是,我的母亲,不过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见了,后来父亲领着我来到龙竹院”
“找过她吗?”
“没有,小时候父亲总说:她时刻在我身边”
“哦,那你还好,还有父亲,我已父母双亡”此刻叶之衡心里很难受,父母的葬礼还没有结束,自己却不知身在何处,二老是否已入土为安,以后九泉之下如何见面。
龙蓝看出了叶之衡悲伤的情绪,安慰道:“父亲会想办法送你回去的。”
“谢谢!”叶之衡温柔的看着龙蓝,不想把悲伤的情绪传给这个看似冷酷其实可爱的姑娘。
于是接着问道,“昂…,西市在哪里,开市的时候带我去”
“就在上次你出现的镜湖西面,穿过那片灌木丛,不远就是。”
“那北市呢,北市一定更有意思。”
北市在山里头,山就是那座看不到顶的无峰山。
无峰山的北麓,传言北市开在那。
龙蓝没去过,龙孤竹也未曾去过。曾有人从镜湖处出发,绕过月宫殿,穿过无峰山西麓,历尽千辛万苦,虫叮蛇咬,豹追豕突,才来到无峰山北麓,最后,坚定的意志却被两声好似厉鬼的哭嚎声一举击溃,魂飞魄散后只留下两个字‘吓人’,就死了。
“这个故事是编的吧”
“就是编的,因为没有活人敢去,敢去的都不是活人”
“天黑听这个故事怪吓人的”
“是吓人,啊,你看你肩膀上谁的手”
“啊,啊,啊…”
“哈哈哈哈,别跑废物,逗你呢!”
残阳已尽,黑幕拉开。
叶之衡没跑过黑夜,也没跑过龙蓝。
龙蓝停住脚步指着前面高楼林立张灯结彩处,对喘着粗气的叶之衡说“看,这就是东市”
满眼处,金碧辉煌,彩灯连珠,人群被照的光彩夺目,五彩缤纷。
公子哥们各个锦衣玉带,肤白气华。小姐们更是各有各的妩媚风骚,各有各的气喘娇娇。
“有件事很奇怪。”叶之衡不解的问。
“有什么奇怪的?”
“为什么今天的夜来的这么快?”
“因为夕阳对这块土地没有留恋”
叶之衡看着龙蓝,若有所思。
“忘了给你换件长袍了”龙蓝看着叶之衡一身的灰衣粗布说。
“就是,你看看他们都是锦缎华服,我这个太丢你龙家脸面了”
“走,带你去换”
龙蓝带着叶之衡走进一家绸缎庄,来到柜台前。
“掌柜的,可有成衣”
“龙小姐,男衣还是女衣”
“女衣”龙蓝笑着说。
叶之衡忙阻拦道,“男衣,掌柜的,是男衣。”
转过摆放各色绸缎的铺柜,掌柜的领着龙蓝和叶之衡来到店铺后面,一排排的成衣挂在金丝线上。
龙蓝选了一件淡青色绣竹窄袖对襟长袍给叶之衡换上,佩竹叶宽带,挂盘龙玉件。
等叶之衡换完衣服出来,“怎么样,合适吗?”叶之衡问道。
“真是人靠衣,马靠鞍,废物配青衫”
“你说什么?”
“没有什么,嘿嘿,你穿了这身衣服出去,我们龙家脸上放光。”
“那还等什么,走吧,出去放光去”
说着笑着两人来到东市街上。
“没给钱呢”
“不用,他们会去我家结账的”
“这也是你家势力范围啊”
“见笑见笑”
两人穿行在人群之间,看着街两边不同的奇淫巧技,最后驻足在一个大大的笼子跟前。
笼子的材质非木非金,高高的立着,足足有两人的高度,笼子里蹲着一只高高大大白白胖胖的兔子,兔子的耳朵直直的从笼子的缝隙中钻出,两只前爪抓着一根笛子,笼子外有人拿着小鞭一打,兔子赶紧抓起笛子放在嘴边用它三瓣漏风的嘴吹起来,漏风的声音和着笛子的声音,竟然完美的结合,此起彼伏甚是好听。
龙蓝看叶之衡看的入迷,拉着他,“雕虫小技,走,前面还有”
“还有什么比这有意思,这个世界真新奇”叶之衡问。
龙蓝指了指前面,“你看”
往前看去,一精壮男子,一脸络腮胡子,打着赤膊,扎着马步运着气,然后伸出左右两手的食指中指塞进嘴里往后撕扯嘴角,直把嘴角拉扯到耳朵后,然后挂在耳朵上。
“这么恶心”
“这还恶心,你看看那边”,龙蓝又指了指街对面。
街对面,一块十尺见方的透明玉石,玉石表面光滑倒影,一男子站在上面,大声的叫到“还有谁来”,这时一白衣男子跃跃欲试,刚爬上玉石,由于玉面太过光滑,一个没站稳,摔落下去。
接着一个精瘦男子,一个纵身,稳稳的落在玉石上面,“我来”。
“好,开始吧”
让叶之衡怎么也没想到的是,面对面的两个穿着华丽的男子,竟然互相扇起了耳光,你一下,我一下,你挨了一下重的,我挨了一下更重的,这耳光打的啪啪,啪啪,再啪啪,唾沫横飞,鼻涕直流。
叶之衡看的是瞠目结舌。
“没见过吧,这玩意有个雅称,叫‘请面’,在光滑的玉面上,首先你得站稳,然后挨了耳光还得站得更稳,那上面,别说人,就是放根头发丝,你喘口气都能把头发丝从这头吹到那头。”
几个回合,精瘦男子败下阵来,输了人又输了钱。
接着上去的是一女子,看着此女子柔柔弱弱的,可回合,刚才那叫嚣的男子就被扇下玉石。
“看懂了吗?这是比功夫”
“这是比不要脸的功夫,比谁站的稳,比谁脸皮厚呗”叶之衡不屑的说,“我们那也有,你们这明着来,我们那都暗着玩”
见叶之衡认真的劲,龙蓝不再言语。
“龙姑娘,咱们去别处转转吧”叶之衡说。
“前面应该有歌姬演奏”
一路走过,有表演杂技的,男女两人脚趾互扣,飞入空中,四条胳膊似翅膀般不停扇动,忽高忽低,闪转腾挪,像两个头的蜻蜓。
有表演喷火的,前面放一块铁坨,表演者张口喷火,一直喷,一直喷,只把铁坨烧化,嘴毫发无损。
还有女人表演绣花的,手拿一根长线,对着空白扇面,手来手往,似千手似万手,幻影灼灼,恍惚处,只觉得这女人在看着前面微笑,不是在绣花,可扇面上不时出现大朵小朵的花。
边走边看,他们来到了歌姬演奏处。
那是一个宽宽大大的台子,台子宽的占了整条街,两边只留得两三个人可过。
台子上铺满了泛红的毛毯,毛毯上坐着两排穿着桃红衣裙的少女,大概有十七八个。
十七八个少女的手里都各有乐器,这时正演奏着靡靡之音,演奏者似群莺乱舞,倾听者似灵魂出窍。
这些个少女用了什么样的手法弹奏出如此的声乐,令得台下无论男女还是老少,如此的如痴如醉,神魂颠倒。
亦或是这些个乐器于别处不同,能摄人心魄,迷惑人心。
嘤嘤呀呀,切切铮铮,时而似雏燕低吟,时而似高鹰唳云,时而似温柔乡里,辗转缠绵,时而似大草原上,烈马奔腾,时而似醉酒扶榻孤灯惹人泪,时而似持剑登楼狂风江山媚。
只听的叶之衡,大脑嗡嗡小脑紧收,全身的血液极速运转,正听的是十里外黑云压城城欲摧,突然之间,满天的光辉普照大地万物复苏。
突然的收音,让台下的男男女女猝不及防,大都在捶胸顿足,扼腕叹息,怎会收的如此仓促,就像美梦就要成真却被突然的打断。
还有些还沉浸在意乱神迷中,不愿回归。
大家的神情虽不一,但都被这演奏迷惑。
叶之衡能回过神来,还是因为龙蓝使劲掐了他一下。
“怎么样呀,叶公子,魂还在吗?”龙蓝取笑着叶之衡。
“这是为什么,怎么我好像灵魂出了身体,在空中飘飘荡荡”叶之衡不解的问。
“这就是她们的厉害之处”
“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
“你刚才没有那种飘飘的感觉吗?”
“这里所有人都有,就是我没有,至于原因,我也不知道。”龙蓝说的甚是潇洒,一如她的性格。
叶之衡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龙蓝。
龙蓝努着嘴示意叶之衡往台上看。
叶之衡望向台上,一青年带着蓝色小帽,上身蓝色坎肩,下身松松垮垮的一条蓝裤子,左手拿铜锣,右手拿着小木锤,从台边走向台中。
“请姑娘们休息”小帽青年咣咣敲了两下铜锣,就这两下铜锣声,似乎也延续着刚才演奏的韵味。
但观众们不买账,台底下咋咋呼呼的一片。
“大家稍安勿躁,我们的规矩大家可以打听去,这里听不过瘾,东市结束后,我们欢迎大家光顾”小帽青年说完后,又‘咣’的一声,“今天大家来的巧,我家主人今日得一美女,此女美貌无双,还未驯服”
“什么样的女人,亮出来,大家瞧瞧”人群中有人嚷嚷着。
“这就来了”小帽青年一声喝令,“抬上来’,只见八个大汉抬着一铁笼,吭哧吭哧的从台后走了上来,铁笼里装着一个姑娘,一个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并且赤着双脚的姑娘,姑娘双手双脚都带着镣铐。
突然被抬出来以示众人,姑娘惊吓的双手握着笼边铁柱,眼泪唰唰的望着台下的人群。
台下的叶之衡看到这姑娘,那是又惊又恐又怒又恨,眼泪瞬间喷出。
因为这个笼里的姑娘,她留着可爱的妹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