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察觉到二叔公脸上的表情变化,瞬间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看起来二叔公似乎有什么为难之处。
我急忙插嘴说道:“二叔公,七叔是一心为了咱于家村好,他这番话处处都在为咱整个村子考虑,我想咱们还是让他留下来吧,就算帮忙,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量。”
二叔公吸了一口烟后,转回头看了我一眼,说道:“若是游走乡间的转村人,想要留宿几日,那根本不成问题,咱于家村不缺这点吃喝。”
“可是眼下咱们于家村并不太平,昨天晚上于大山的亲弟媳刚刚去世,并且昨天晚上他们两人之间又产生了矛盾,若是在这个时候把他留下来,我想于大山应该不会同意。”
二叔公说的这些都是事实,我之所以带着王玉柱来找二叔公,也是为避免与于大山发生更深的冲突,其中也想让二叔公做一个说客,缓解一下于大山跟王玉柱之间的关系。
所以,在我听见二叔公这番话后,便对他再次说道:“二叔公,以你在于家村的地位,游说一下七叔跟于大山之间的矛盾应该不成问题。”
“毕竟昨天晚上他们两个产生矛盾,跟我也有很大的关系,本身那就是一场误会,只要大伙坐下来把误会解开,我想作为村长的于大山也不应该小肚鸡肠。”
我这番话彻底打动了二叔公,他对我点点头,而后又看了一眼王玉柱,对他说道:“老兄弟,既然海龙已经把话说成这样子,那我一会就去找于大山聊一聊。”
“若是于大山的口风松下来,到时候咱们几个人坐下来喝顿酒,吃顿饭,把话说开,也就一笑了之了。”
王玉柱听见这番话还是很开心的,他急忙对着二叔公非常感激的说道:“老哥,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二叔公办事向来雷厉风行,他说完后便披上外套去找于大山了,临走时叮嘱我们在家里等着他,他很快就回来了。
我跟王玉柱在二叔家的里屋坐着,我俩也有些无聊,所以我便来到了二叔公家的西屋。
我站在西屋外,冲着里面小声的喊道:“玲姐,你睡醒了没?”
我的话说完,里面便很快传来了于玲玲的回应:“醒啦,醒啦,早就醒啦,你在外面那么大声的叫喊,我能不醒吗?别废话了,赶紧进屋吧。”
听见于玲玲这样说话,我掀开窗帘便来到了屋内,此时的于玲玲早已穿好衣服,正在收拾被褥。
看见我进来,于玲玲对我问道:“咋的?昨天晚上睡好了,今天起这么早?没看出来啊,你小子还有跟于大山叫板的勇气,不错不错,是个爷们。”
我跨坐在炕头边上,一脸不好意思的回应道:“玲姐,你可不要取笑我了,昨天晚上那是个意外,对了,昨天晚上你们在大海家忙碌到几点?”
于玲玲跨坐在炕边与我并排坐下,轻声的说道:“石头啊,你小子的运气可真好,昨天晚上早早的便回家去了,我跟小峰可苦了。”
“我俩就好像被人使唤的陀螺,谁让我们去办事,我俩就得屁颠屁颠的赶紧去,跑了大半夜,我跟小峰的腿都跑细了。”
“听我父亲说,大海媳妇下葬排的日子是三天,祭奠三天后就可以下葬了。”
听完这番话,我轻轻的点点头,在我们于家村,人死之后下葬的日子要么是三天,要么是五天,基本上就是这样,没有太长的,当然,除了大祭奠之外。
于玲玲说完这番话后,她四下环顾了一圈,而后往我身边靠了靠,嘴巴贴在我耳边非常小声的问道:“昨天晚上跟你一起回家的那个男人,他究竟是干嘛的?”
我小声的回答:“是个修道之人,昨天晚上他来到咱于家村,说咱村子里面有邪气,想要在咱们村子里面住些日子,帮着驱赶村里的邪气。”
“这不,一大早我便带着他来找二叔公了,想让二叔公跟于大山谈一谈,把七叔留下来。”
我的话说完后,于玲玲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而后接着说道:“看来七叔还是有点本事的,能察觉到于家村有邪气。”
“但是话又说回来,咱们于家村最近这些日子可真的不太平,接二连三的这些事,让人根本摸不着头脑,村里面的其他人都吓得心惊胆战。”
“很多人只要天色一黑,便不敢再出屋了,大家都把自己的孩子管的严严实实,生怕下一个爆裂而死的是自己。”
“石头,你说说看,咱村里发生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究竟是咋回事?为啥大成叔就那么突然的死掉了呢?现在想想还真让人后怕。”
听见于玲玲这番话,我也长长叹息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唉,这谁又知道呢?从古至今,鬼怪这些事情就没有人说清楚过,大成叔的事或许是个意外,但是大海媳妇的事,那是咱们清清清楚楚看到的。”
“我现在想想大海媳妇去世的那个晚上都心惊肉跳,我可没有见过那么可怕的场面。”
我本来是感叹式的两句话,结果却引起了于玲玲的注意力,因为大海媳妇去世的那天晚上,于玲玲并没有参加,她当时在老于贵家的柜子里躲着。
于玲玲颇有兴致的对我们追问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迫于无奈,我也只能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跟她详详细细的重复了一遍。
我说完后,于玲玲轻轻点点头,而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怪不得呢,原来大海媳妇死的如此离奇,如此可怜。”
“昨天晚上村长于大山已经放出话来,他一定要风风光光的安葬大海媳妇。人家过门还没多久便这样死掉了,觉得老于家亏待她。”
“于大海还说了,要把十里八乡最好的戏班子请过来,给死去的大海媳妇好好的唱上三天三夜,要把大海媳妇的丧事办的漂漂亮亮。”
听见于玲玲这句话,我瞬间就来了精神,我们于家村在死人后都会请戏台班子,一来是让村里活着的人热闹热闹,二来让死去的人有些许的安慰。
我刚想要继续跟于玲玲打听一些有关于大山准备请戏班子的事,结果二叔公便从外面推门进屋。
我跟于玲玲急忙从西屋走出来,刚好看到二叔公进来,他打量了我俩一眼,问道:“怎么只有你们两个?王老兄呢?”
我赶紧对着二叔公说道:“他还在东屋。”
我跟于玲玲尾随在二叔公身后,便来到了东屋,王玉柱一个人依旧在炕边坐着,他看见二叔公进来,急忙起身下地。
“老哥,怎么样?跟于大山商量的如何?”王玉柱有些急切的问道。
二叔公的脸上挂上了一丝笑容,他点点头,对着王玉柱回应:“没什么说的,今天中午就在我家里吃饭,到时候我把大山喊过来,咱们吃一顿饭,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听见这个消息我们大家都很开心,就在这时候,我从院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
听见这个声音,我和于玲瞬间眼睛都亮了,这说明于大山请的戏班子应该来了。
于玲玲拉起我的手就要往外跑,其实我也很想出去看一看的,但是又不放心王玉柱,所以我转回头看了他们两个一眼。
二叔公瞬间理解了我的意思,他冲着我摆摆手说道:“海龙啊,你放心,今天我带着他先在村里走一走,看一看,你们两个出去吧。”
听见二叔公这番话,我跟于玲玲总是开心起来,俩人急忙跑出了门外。
说实话,我们于家村已经有不少年没有死过人了,上一次于家村死人还是我师父去世的时候,如今仔细算一算的话,已经有六个年头了。
眨眼之间,我跟于玲玲便来到了村头,只看到村口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于大山可真的是下了血本,这个戏班子的人马加起来少说也有二十多号人了。
如此看来的话,于大山真的是想要风风光光的大摆一场葬礼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于大山身为村长,他这么多年来积攒了不少的家底,花这点小钱对他来说也算不上什么。
我跟于玲玲跟随着其他村民的步伐,跟着戏班子这群人马缓缓来到了于大海家里。
眼下于大海的家里早已大变模样,院子里面已经搭上了戏台,这台子搭的很漂亮,也很大,看起来就非常有排面。
进到院子里面后,东北角的方向摆放着灵棚,里面放着一口已经上了红漆的棺材。
不用想,这肯定是大海媳妇的棺材,只是眼下棺材前并没有任何人守着,孤零零的一口红棺材摆在那里,显得多少有些孤单。
本来我跟于玲玲还期待着戏班子能快点开戏,后来打听完才清楚,人家压根就不在白天唱戏,毕竟人家唱的戏有一半是给死人听的,另外一半才是给我们这些活人听的。
转眼之间到了中午,我跟于玲玲回到她家吃饭,于大山也在二叔公家里,我们这些人坐下来后,于大山说了很多场面话,也算是把彼此之间的误会消除了。
此后王玉柱便跟着二叔公一起行动,他们两个人张罗着操持大海媳妇的祭奠。
天黑入夜后,我跟于玲玲终于等到了开场戏,我俩早早就搬了两个小板凳,在戏台前面等着。
第一出戏便是《祭灵》,戏子们的扮相很好,唱的也很好,唱完后我都感觉非常难过,能感受到那种对死去之人的思念之情。
或许是戏子们唱的太好了,于玲玲在看完第一出戏后,她居然流下了眼泪。
“石头,你说,这戏为什么唱的如此之好呢?若是死去的人能听见这样的戏,恐怕也会伤心落泪吧?”于玲玲一边轻轻的说着,一边深深的看着我。
说实话,看见于玲玲现在的样子,我有点不知所措,压根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她。
但是我心里有一点很清楚,这个戏不能再看下去了,如果是再往后面看,恐怕于玲玲就要哭的稀里哗啦的。
我假装无聊,对着于玲玲说道:“玲姐,这戏唱的也不怎么样,咱们两个回家去吧。”
我这句话说完,于玲玲哼哼的瞪了我一眼,并在我的胳膊上狠狠的打了一拳,然后说道:“于石头!你有点耐心好不好?多少年没有看过戏了,老老实实的给我坐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
看见于玲玲这个样子,我顿时放弃了离开这里的想法,可是感觉有些尿急,便起身要去厕所。
我站起身来,朝着后面环顾一圈,发现在我们身后已经站了满满一排的村民,这些人都瞪着眼睛盯着台上的戏,看的非常入神。
我从前面绕过人群,直奔于大海家的厕所,小解完毕后从厕所出来,眼角的余光不由自主的扫向了东北角的棺材上。
院子里的所有人都被戏台上的戏所吸引了,大家探着脖子往前看着,而大海媳妇的灵台前却没有一个人守着。
眼下灵台前摆放的长明灯已然熄灭,我几乎没有任何考虑,便绕过人群的外围来到了棺材前。
我拿起桌子上的火柴,准备将长明灯再次点燃,当我划亮火柴的那一刻,突然发现在灵棚里面,棺材的侧边居然坐着一个人。
好家伙,这可把我着实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钻进去的,就连我走过来他都一声不吭。
我放眼朝着棺材侧边仔细的看去,发现里面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于大海,只见他双眼痴呆,就那样坐在棺材旁边,痴痴的盯着眼前的大红棺材。
想来也是,自己的媳妇死的如此诡异,怎能不伤心呢?再说了,大海媳妇长得很漂亮,虽然脾气不好,但于大海是真心的喜欢他。
唉,看见于大海这个样子,我心里也有些难过,顺手点燃长明灯后,我便掀开灵棚的侧边,转身来到了于大海旁边。
我一屁股坐在了于大海的右手边,对着他说道:“大海!人命自有定数,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不要太伤心难过了。”
本来我是好心进来安慰一下于大海,不曾想,我这句话说完后,于大海转身看着我,两眼之中露出凶恶的光芒。
说实话,我被于大海这样的表情吓到了,他的双眼之中充满了杀气,就好像要把我吃掉一般。
我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屁股,跟于大海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刚要开口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于大海居然冲着我咧开了嘴巴,两侧的嘴角裂开的角度非常之大,上下牙龈都完全暴露出来!
看见于大海的样子,我第一反应就是不正常!人的嘴巴怎么可能裂开的如此巨大?难道说于大海被鬼上身了?
紧接着,于大海冲我怒气冲冲的说道:“我伤心,我伤心什么?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都高兴的快要死掉了,我要高兴死了!”
于大海这句话说的语速非常之快,并且说话的声音压根就不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更像是某种怪物的声音,非常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