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没有见过二叔公如此的紧张,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我依旧紧紧的跟着二叔公的步伐,朝着小峰家里直奔而去。
来到小峰家,我俩连个招呼都没打,直接穿过院落推门来到屋内。
我俩进来的太突然了,掀开门帘进到里屋后把福田婶吓了一跳,当她看见是二叔公后,急忙从炕上下来。
“二叔公,你咋来了?这么着急,有啥事吗?”福田婶一边穿着鞋,一边对着二叔公说着。
二叔公根本没工夫搭理福田婶,他直接来到炕沿边,伸手摸向了还在睡觉的小峰额头。
此时小峰正躺在炕上睡觉,身上还盖着厚厚的棉被。
眼下可是六月份的天气,外面都热的要命,而小峰却在家里盖着棉被睡觉,这非常让人费解。
二叔公摸完小峰的额头后,转过头问福田婶:“咋回事?这孩子不发烧啊!盖这么厚的被子干嘛?”
福田婶回应道:“小峰一直说冷,我没办法,只能把棉被拿出来盖。已经折腾半天了,这才刚刚睡下,嘴里还一个劲的说着胡话。”
二叔公听完福田婶这番话,又转回头仔细的打量起小峰的面容。
他轻轻的翻开小峰的眼皮,又轻轻的掰开嘴巴,仔细瞧看了一番。
“不行,这孩子丢了魂!把棉被撤去,这天气太热了,孩子的身体受不了,会捂出毛病的。”
“你家有没有黄纸?我得给孩子叫魂了!”
二叔公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福田婶立刻紧张起来,冲着二叔公点点头:“有,我家有黄纸,这就给你拿去!”
说话间,福田婶便跑到外屋去拿黄纸。
二叔公转回头对我说:“来,咱俩上炕把小峰扶起来,不能让他再睡了,魂都没了,再睡就会睡傻了!”
二叔公的话,我可是绝对的相信,我急忙跳到炕上,跟二叔公一起强硬的把小峰从炕上扶了起来。
小峰似乎感觉非常不舒服,他蒙胧着眼睛,嘴里嘟囔的说道:“我冷,我身上不舒服,不要动我!”
我和二叔公把小峰扶在窗台前,让他背靠着窗台,二叔公在小峰耳边说:“孩子,你别怕,我现在就救你!”
二叔公看了我一眼,对我说:“你扶着他,要不停的跟他说话,不要让他睡着了。”
我痴痴的对着二叔公点点头,一把扶着小峰的肩膀,在耳边不停的跟他说话聊天,小峰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
此时福田婶已经拿来了黄纸,二叔公用剪刀在黄纸上剪出了一个小人的模样。
而后,二叔公剪了三个一模一样的小人,并且在三个小人上面写上了“于海峰”三个字。
做完这一切,二叔公手里拿着三个小人问:“福田家(指福田婶),准备一碗酒,三柱香。”
片刻间,福田婶就把这些东北东西准备齐了,二叔公端着一碗酒,让福田婶拿着三柱香,他们来到了院子正中心。
我一边扶着小峰,一边透过玻璃朝着外面看去。
只见二叔公在院子里仔细打量了一圈,似乎正在测量院中心的位置,然后他将这碗酒稳稳的放在了院子的正中心。
二叔公点燃了三柱香,放在这碗酒前面,而后他在每炷香上放了一个小黄人。
小黄人的脑袋穿过香头,双脚却落在了酒碗当中。
碗里的酒顺着三个小黄人的腿,一点一点吸到了小黄人的脑袋上,当酒与香的火星相遇后,迸发出了一道火焰。
二叔公急忙站起身来,对着那三柱香高声喊道:“于海峰,快回来,二叔公在这里等着你!”
喊完一句,二叔公往后迈了一步,而后接着又喊:“于海峰,快回来,二叔公在这里等着你呢!”
二叔公就这样,往回走一步喊一句,走一步喊一句,当他迈过屋门坎后便不再喊话。
二叔公转回头对着福田婶说道:“去把酒碗拿过来,喂一点酒给小峰。”
我和二叔公给小峰灌下去几口酒,小峰的嘴里便不再说胡话了,整个人脸上的气息也变得正常起来,至少有了正常人该有的血色。
看见小峰的变化后,二叔公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二叔公看了我一眼说道:“好险,好险,幸好你跟我说的及时,要不然这孩子的小命是保不住了。”
说实话,二叔公这番话说的没头没尾,我听的多少有点懵。
“咳咳咳!”
小峰咳嗽了三声后,缓缓睁开了眼,环顾了我们两个一圈,然后又盯着福田婶看了一眼。
迷迷糊糊的问:“诶,我咋在家呢?”
我刚想跟小峰解释一番后,二叔公高兴的哈哈大笑了几声,他用手拍了拍小峰的肩膀,一脸开心的说:“你小子!能认家门了,说明你好了!魂回来了!”
说完话,二叔公便起身下炕,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说道:“走吧,咱俩也该回去吃饭了,今晚事多着呢。”
我对着二叔公点点头,而后对小峰说道:“小峰,一会吃完饭我再过来找你!”
晚饭过后,天色黑暗下来,整个于家村也变得热闹异常,街道上、胡同里的人川流不息,大家都忙忙碌碌的,为大成叔的祭奠操办着。
我跟着二叔公来到大成叔家,此时在院子里已经围满了人,这些都是村里的街坊邻居。
这帮人看见二叔公进来,非常有礼貌的让出了一条路,还有人冲着屋里面大声喊道:“村长!二叔公来了!”
于大山从人群里窜出来,递给二叔公一根烟,迫切的问:“二叔公,你白天让我准备的东西都齐全了,下一步咱该咋办呢?”
“九层宝塔放在哪了?让我看一看!”
于大山听见二叔公的话,急忙带着二叔公来到大成叔家的屋里。
进到屋内,往右手边的小屋走过去,掀开门帘,一个非常高大的纸扎宝塔就在地上摆放着。
这个宝塔做的非常漂亮,大概能有两米高,从上到下一共九层,四面玲珑,镶嵌金边,镀制银层。
看见眼前的九层宝塔,二叔公轻轻点头,而后说:“其它的东西也都准备齐全了吗?”
“都齐全了,打鸣的公鸡放在了外面,其它那些东西都在柜子里,随时用,随时取。”于大山非常肯定的说着。
“好,九点开始祭奠,上贡品,宾客到,孝子哭,主家安。子时一到,在棺材前挂上公鸡,摆上九层宝塔就算结束了。”
二叔公安排好一切后,在于大山的带领下转身来到左手边的屋内。
此时桂兰婶已经在炕上坐着,几个中年妇女围着她,这些人主要是陪着桂兰婶说个宽心话,免得让她过度悲伤。
屋内还坐着几名老者,他们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盘算着如何进行祭奠事宜,如何招待村里的宾客。
这些人看见二叔公过来,急忙给二叔公搬了一把凳子。
我看见这个样子,就知道二叔公要跟他们商量一下祭奠的具体细节了。
我认为自己在这里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便跟二叔公告别,去小峰家了。
来到小峰家院子,我看见他家里屋的灯亮着,便喊道:“小峰,我来了!”
说完话,我推门便朝着左手边的屋子走了过去,撩开门帘,看见小峰居然又围着棉被,依靠在窗台前。
眼下的小峰就好像得了重感冒一般,他身上披着棉被,却依旧在发抖,额头上冒着汗水。
看见他这个样子,我有些吃惊,对着他问:“小峰,你这是又咋的啦?”
小峰缓缓的抬眼瞧看我,他的脸上露出害怕的神情,支支吾吾的说:“龙哥,快把门帘放下!不要让外面那些人进来!”
眼下我的左手还掀着门帘呢,听见小峰这番话,我朝门帘后面看去,发现空空如也,除了黑暗一点,其他什么都没有。
我有些不知所措,隐约之中感觉小峰多少有点不正常,可是他跟我说话的语言表述却比较正常,所以我按照他的意思轻轻放下了门帘。
我跨坐在炕头边上,继续询问:“小峰,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你爸妈去哪了?”
小峰就好像在冰窟中一般,他的牙齿都开始上下的打颤,听见我的问话后,他扭头缓缓转向我,说道:“他们去大成叔家帮忙了!”
眼下我跟小峰靠的近了一些,我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发现这个家伙的嘴唇都变紫了,脸颊颧骨上泛着铁青色,这明显就是被冻的啊!
我有些不知所措,但是我知道小峰眼下的状况非常不好,此刻应该让他爸妈过来照顾。
我从炕头上下来,对小峰说:“小峰,你等着,我去把福田婶喊回来!”
说完话,我掀开门帘就要走,却被小峰喊住了。
“龙哥,别别,你别走,你出不去的,外面那群人盯着你呢!”
“龙哥,快把门帘放下,你掀开门帘,他们就会进来的。外屋好多人,好多人啊!”
听见小峰这两句话,我的心有些慌了,本来伸手去掀门帘,却没敢动,就那样尴尬的放了下来。
此时的小峰已经跪爬着来到炕头边缘,他对着我神神秘秘的说道:“龙哥,别出去,千万别出去,你要出去的话就没命了。”
“你看那个小闺女,就站在门槛上等着你出去呢,只要你一出去,那个小闺女就会把你带走!”
这话说的太吓人了,我眼睛盯着门帘,身子不由的往里靠,坐在了小峰的旁边。
“小峰,你别吓唬我,你这是咋的了?不会是鬼上身了吧?”我说话已经有些结巴了。
“龙哥,你真的不能出去,我就被那个小闺女带走了,她带我去了一个很黑、很冷的地方,要不是二叔公把我喊回来,我再也回不来了!”
完了,听见小峰这句话,我的心里彻底破防了,他说的这些话是真事。
白天的时候,二叔公可不是已经把小峰的魂魄硬给叫了回来嘛,眼下小峰说的这番话也印证了这一点。
但是小峰嘴里说的那个小闺女究竟是谁?难道是我们白天在于大山院门里看见的那个小闺女吗?
我吸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很认真的看着小峰问道:“小峰,你跟哥好好说话,你说门槛上站着一个小闺女,那个小闺女是不是咱俩白天看见的那个?”
小峰听见我的话,非常肯定的点点头,他点头的动作都有些夸张,感觉都要把头给点断了一样。
“龙哥,对,就是那个小闺女!就是她带着我走的!”
我听见小峰这样说话,眼神再一次落在了他的脸上,此时此刻,我才联想起来,眼下小峰脸上的状况跟白天我们看见的那个小闺女简直一模一样。
尤其是小峰那已经泛着黑紫色的嘴唇,跟白天那个小闺女真的是一样!
完了,我不知道该咋办了,但我的理智告诉我,我和小峰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眼下小峰已经处于半迷糊的状态,若是我也被鬼上身,我俩的小命就算交代在这里了。
不行,我得出去找人,我得去叫二叔公,思前想后,我认为自己必须得出去。
我双手扶在小峰的肩膀上,对他安慰的说:“小峰啊,我得出去叫人了,要不然外面的那些东西迟早要进来!”
小峰听见我的话,他一把搂住了我,已经开始哭起来,抽泣的说道:“龙哥,龙哥,你不能走,真的不能走,只要你一走,那个小闺女就要进来找我!”
“外屋地上站着一群人呢,他们在说话,唧唧呜呜的说个不停,我知道,他们就等着我呢!”
“龙哥,龙哥,你救我,你得救我啊,你不能让外面那群人进来!”
小峰这两句话说的太渗人了,我顿时感觉自己的腿都软了半截,心脏开始扑通扑通的跳起来,全身上下酥软发麻。
我一屁股坐在了炕头上,紧紧的搂着小峰,用手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小声的安慰道:“别怕别怕,我不走,我在这里陪着你。”
小峰抬起头,看我那种眼神非常的痴呆,然后他缓缓的转过头看向头顶的灯泡。
小峰盯着灯泡看了能有十来秒钟,他伸出右手对着灯泡做了一个抓东西的动作,而后又伸出左手做了同样抓取东西的动作。
看见小峰怪异的样子,我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小声的问:“小峰,你看见什么了?你在干嘛?”
小峰转回头冲着我露出诡异的笑容,轻声说道:“龙哥,是泡泡,门槛上坐着的小女孩在给我吹泡泡!”
小峰说出这句话的声音都变了,他的声音分明就是一个女孩!
我的妈呀,小峰这句话真的刺激到了我的神经,我身体急忙往后靠,直接靠到了墙上才停下来。
突然,小峰停止了抓取东西的动作,他再一次使劲的把头转向了我,对着我大声的喊道:“龙哥,龙哥,点蜡烛,点蜡烛,光不够亮,外面的人要进来了!要进来!”
小峰这句话喊出的声音是他正常的声音,我连滚带爬的从炕上栽到了地上,朝着立柜上的蜡烛便摸索过去。
“咯吱,咯吱!”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开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