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天,七月初五】
云槿走后,晴儿看着他笑语道:“铠,铠甲的铠,这名字不错呢。”
男子笑笑,想起梦中的情景会不会与自己过去的经历有所联系,沉吟道:“铠吗?凯吧,凯旋的凯”,稍顿后说道:“龙凯。”
晴儿眼睛一亮,拍手道:“龙凯,这个更好。”
见小姑娘开心,男子也很高兴,那就叫龙凯吧,以后记忆恢复了,再叫回原来的名字。
晴儿又跑到正在开药的老郎中那里,见他嘴里念念有词,向他“呵”了一声。老郎中睁开此时似乎有点迷离不醒的眼睛,撇嘴道:“怎么,你家小姐没教你尊敬老人家的规矩吗?”
晴儿嗤笑道:“杨老头,你不是老人家,你是酒鬼,这次有没有带松子酒来,快快拿来!”说着就向他腰边摸去。
老郎中早防了他这一手,未等晴儿手伸到,已经拿手中墨笔向她点去,嘴里叱骂:“你个小妖精,年纪轻轻不学好,这么小年纪就要学我老人家做酒鬼,小心嫁不出去!”
晴儿脸红,啐了一口:“那个稀罕你的酒,我是替我们家小姐讨的,因你的松子酒喝了之后,一切虫蛇都不侵袭,我家小姐上次出关没有带这松子酒,身上被虫子咬了好多血泡呢。”
听了这话,老郎中很是得意:“那是,我这松子酒,天具异能,那是人间珍品啊,不轻易示人的。”转瞬又有些遗憾道:“就是非我所酿造,将来有一天等我掌握了这松子酒的酿方,还做什么郎中,回家做个酒仙多惬意。”
听他这话,妥妥一个酒鬼,龙凯和晴儿都笑了起来。老郎中开完医方交给晴儿,摇头晃脑地走了,走出门口的时候,实在憋不住,往门内看了一眼后,偷拎出酒壶来喝了一口,晴儿在后面大叫,我看见了,吓得老郎中一溜烟跑了。
龙凯看着晴儿和这郎中十分相熟,问起原因。晴儿说道:“这杨老头原是个游医,但医术不错,后来他来武陵开医馆,经常到军中为生病的士兵看病,因此与我家小姐相识,我也常常见他,一来二去就熟了。”
“那酒是怎么回事?”龙凯有些好奇。
晴儿笑道:“这是武陵城的一宝,饮用这松子酒可免虫叮蚊咬,因此,普通人家也常常备有此酒。但论品质,这杨老头的松子酒是上乘的,可是却不是他自己酿的,但他又不说是从那里来的,说是怕别的人去和他抢货,典型的酒鬼的品性。”龙凯听了也是莞尔。
龙凯此后就在驿站里休养,晴儿不时来照看他,平日偶有驿卒或军士来与他闲话聊天,只是夜里经常被梦魇惊醒,梦中总是同样的内容,白虎、青龙、牛首面具人,还有那个可怕的大夫反复在梦里出现,经常半夜醒来,一身冷汗。这天还是这样,惊醒之后,冷汗涔涔,不过因为有前几次的经历,心悸小了许多。他向窗外看去,明月高悬,月华如洗,此时他睡意全无,来到窗前坐下,抬头望月。
此时桌上的铠甲在月光下暗哑无光,但铠甲肩上的两个文字却分外明显,这两个文字在肩甲上,不仔细看很容易与肩上的纹饰混在一起,白天的时候他注意到了,但不识其义。龙凯问过晴儿,晴儿赧然,说自己从小就跟着小姐,未曾认真读书,只是识得几个字罢了,不识得这文字,但感觉这是龟文。
龟文,那是一种古文字,现在靖国也不再使用这种文字,但一些老旧器具上还有些这种文字,如果想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话,得问问那些有学识的老夫子。可是驿站里最有学识的账房也不通其意,倒是证实了晴儿的话,是古时候使用的龟文。
他抚摸着铠甲,掌中传来一阵阵凉意,不期然地想起牛首人给自己的盒子的情景。他忽然心有所动,点起火蜡,从床边拿来自己的腰带看起来。烛火摇曳下,这腰带看上去朴实无华,初看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只是前端的腰扣在月下有些莹润,摸上去有些凉意,还略有些分量。他心中一动,念力在腰扣上扫过,先是有些惊讶,而后变得欢喜,因为发现这腰扣不是普通事物,竟然是个储物法器,而且里面还有东西。
鸿蒙大陆上有些很高明的锻造师,能打造出各种带有法力的器具,储物法器是比较特殊的一种,它可以是任意物品,锻造师在里面打造出一个空间,可大可小,纯粹就是储物用具,对于旅行者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毫不犹豫地,龙凯将那些东西拿了出来,发现东西还真不少。
先是三个大木箱子,每个都有几十斤重,打开前两个一看,珠光宝气,里面是宝石、玛瑙、珍珠、翡翠、水晶、夜明珠等林林总总,在这些珍宝的芒光下房间里的月光都黯淡了许多。看到看到这些后,他有些好诧异,心想,原来我这么有钱啊,看来我是个富家翁嘛。第三个箱子被隔成了十几个小格,每个小格里是些小的物件,他一一看去,发现有铁棍、丝网、水壶、马刷、纸墨水笔等日用品,还有一对护臂。
他拿出其间的铁棍,发现中间有个机括,滑动后“嘭”的一声,木棍中刷的一下向两侧弹出些物事,变成了一个以木棍为轴心的风筝。他摇了摇头,心想难道我是要它来放风筝吗?苦思不解下,将它变回木棍又放了回去。
那对护臂通体黑色,长约半尺,不知是何材质,上有机括可调大小,其中一个护臂上刻有一个“雍”字,另一个则刻有一个“晟”字。他用念力探查下发现他们不仅是护臂各自还是一个小型储物法器,不过空间不大,远不如腰扣能放下那么多东西。
他从腰扣中取出的第二件物什是一把弧形短刀,刀长约两尺,锋芒毕露,刀柄上刻有影月二字。这刀给他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他好像如老友一般陪着他走过了腥风血雨,又好像远行的恋人久未相伴。
第三件是一个盒子。那盒子是黑色的,外面刻着两条翔龙,张牙舞爪,仿似游天。看到这盒子后,他心神一沉,因为它跟梦里的盒子有些相像,直觉它非常重要。再看时,发现这盒子上了锁,但是被毁掉了,而且是用利器斩断的。沉思良久后,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
很出乎意料地,很平常地,里面有两卷册子,一薄一厚,薄的那卷是一本刀谱,封面上写着三个字:“风刀术”。他打开刀谱,发现这刀法共九刀,每刀有十八种变化,刚柔相济,书中图像栩栩如生兼有文字说明,看完之后他合上刀谱,闭目沉思,刀谱中的招式一一在脑海中略过,这是一套参差刀法,单双刀皆可使用,双刀时需要一长一短两把刀,才能发挥它的威力。根据刀谱上的记载和图示,参差刀中的短刀就是刚才的影月刀,长刀则是龙鳞刀。他想起了自己在河溪边昏迷前握着的长刀,现在不知所踪。在识海的深处,他发现与这套刀法相熟,是的,他识得这套刀法,这是他的刀法。
他抑制住找龙鳞刀来练刀的冲动,去看那本厚册子。
这是一本古朴的书籍,黑色的封面,上面六个字,扭扭曲曲,如同天文,倒有些像铠甲上的那两个龟文,打开一看,都是这样的文字。但书中内容很丰富,跟《风刀术》一样,有文有图,他虽不知书中文字记载的内容是什么,但从图像来看很明显是一本刀功武技书,各种运刀法门林林总总。
就在他翻动此书的时候,从书中滑下三张夹纸。
他拿起一张发现这是一张便笺,正反都有字,用得不是龟文,而是目下流行的他能识得的靖国文字。便笺正面是个医方,上面是黄连、莲子心、乌头、甘草等清心宁神的药物,下面有段话写到:血脉强大,识海与胸腹之间经脉太弱,狂战时血脉与经脉相冲,经脉不健,会发狂失忆,久之有生命之虞,圣兽血或可愈活。看到这里,他愣了一下,感觉心神被击中了,这是给自己的诊方吗,此人断定自己会“发狂失忆”,也就是说自己的失魂症早就有先兆了,还是此前就发作过了。
沉默良久,他将便笺翻过来,背面也是一段话,写到:小子,有一天你大概会发狂失忆的,醒过来后记着,这本天书涉事很大,不要再随便给别人看,否则你会被它烦死的,落款是个牛头。这是判断自己迟早会得失忆症,提醒自己这本龟文书非常重要,因为不放心,所以留了话给自己,而且这个牛头让自己想起来那个牛头面具人,另外让他好奇地是,牛为什么称这本书为天书。
他盯着这张便笺,心海里掀起无数波涛,再细看时发现这张便笺正面的字笔力苍劲有力,飘逸洒然;背面的字则有些潦草随意,好像是随手涂写的,很明显是两个人的笔迹。从话的语气看,前者漠然冷静,仿佛是在述说一个存在的现实,没有过多的感情色彩;而后面这个牛头说话虽然老气横秋,摆臭架子地拿捏,可是里面的关心非常真实和温暖,他可能不仅与自己相熟,而且极有可能是很好的朋友,只有朋友才会这么做。看完第这张便笺,他有种被抽空了的感觉。如果这张诊单对自己的诊断无误的话,自己到那里去寻找圣兽之血,如果找不到,是不是就会不停地失忆,不停地迷失自己。
他有些无力地拿起第二张夹纸。这是一张手绘地图,很是简洁,其间有地名、山脉、河流的标注,隐约可见天龙山、横沧山、古纳河、云中漠地、石门等地,在其中一处写着“藏书处”。这张地图不知何人所绘,但这么郑重其事地夹在这本“天书”中,想必非常重要,而这藏书处,应该是藏书的地方,想到牛提醒地天书涉事重大,而藏书处的书会不会与自己手里的这书有些关联?
至于第三张纸还是一张大夫便笺,上面写着病患概况,其中一项是生辰八字。他心想这大概是大夫开诊之前问自己的一些个人情况,他默算了一下,发现自己今年二十一岁了。
他将三张夹纸重新放到天书里夹好,将念力再次放到腰扣中,发现剩余地只是衣物饰品之类的,到最后也没有发现任何说明他身份的东西。将所有拿出的东西和铠甲放入腰扣之中,他喃喃道,我到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