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一个身形颀长、五官俊朗的青年正坐在家门口，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
烟雾中，他的脸上没有什么愉悦之色，眼神里也透露出几分疲态。
许是经常皱眉，眉间已经有了竖纹。
他抽完最后一口，直接把烟扔在地上，有些污痕的鞋碾着已经没什么火星的烟头。
他走到院子的中央，蹲在地上抖落着晒得干瘦的黄芪。
十多分钟后，向南把黄芪瞧个遍，这才安心地拍了拍手，往屋里走去。
他洗了洗手，从裤兜里拿出手机，看着微信里的余额，眼里透露出一丝难得的轻松。
还有小半个月就返回学校了，每年的这会儿都是他最开心的时候。
原因也很简单，这个时间节点是他最有钱的时候。
当了一个暑假的牛马，总算看见点希望的曙光。
不过有一笔钱不能省。
向南走回屋里，打开衣柜，拿出一套还算不错的衣服，只是洗得有些发白。
半小时后，向南来到了一个小区的水果店。
“哟，小向又来了，又是来看程老师的吧？”老板娘穿着深红色吊带，十分风情地摇着扇子笑问道。
雪白的肌肤与衣服的颜色搭配起来很有视觉冲击力。
还没等向南开口，老板娘又继续笑道：“你这学生真是不白教啊，年年都来看程老师，还是当老师好啊！”
向南看了眼她，心里啧了一声，但面上还是冲着老板娘礼貌地点头笑道：“安姐，你怎么不说我年年都来你这买水果呢？”
老板娘笑了笑，“你小子，快去挑水果吧，这次我可不给你抹零了！”
向南呵呵一笑，转身往里走去。
老板娘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好奇地打量着。
要说他不缺钱，偏偏衣服很破旧，一点都没有同龄人的样子。
要说他缺钱，每次来水果偏偏又挑最贵的买。
不过倒是很有规律，每年假期都来一次，每次都拎着两大兜走。
这真是让她有些想不通。
大几百绝对可以买一身衣服了，怎么说也不至于穿得这么寒酸。
难道真有人不顾自己，只为了看望别人？
……
“行了，176，收你170。”老板娘美眸一转，摇着扇子轻飘飘地说道。
向南一乐，立即道：“谢谢安姐，下次还来你这。”
老板娘微微一笑，未多言语。
从水果店离开后，向南直奔程老师家。
每个假期快结束的时候他都雷打不动地来看望程老师。
这是他最感谢的人。
如果不是程老师，他压根读不完高中，更别提考上大学了。
程老师绝对是他的大恩人。
“咚咚。”
向南腾出一只手，在门上敲了敲。
过了一分钟，门里有了动静。
“向南？”程老师打开门，看清来人时眼前一亮。
“程老师。”向南咧嘴一笑，极其真诚。
“你这孩子，又买这么多水果！”
“之前都说了别买，你咋就不听呢？”程老师忍不住怪罪道。
这可不是她装假，而是她真不希望这孩子乱花钱。
她不差这一口吃的，但他肯定差这些钱。
向南挠了挠头，他自己平时很少买水果，这种贵的水果在他看来算是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至于更贵的，他现在也负担不起。
“哎，又惹老师生气了，这都不让学生进门了！”向南话锋一转，开玩笑道。
“你这孩子，来，快进来。”程老师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晚上在这吃吧，我让你冯叔买几斤排骨回来。”
“好嘞！就馋程老师做的红烧排骨了！”向南开心道。
“那平时喊你还不来？”程老师无奈道。
“这不有事吗？”向南打着哈哈道。
“程老师，下学期结束我就暂时不回来了，准备在沪城那边实习。今年过年就没法来看你和冯叔了。”向南把水果放在桌子上，看着程老师笑道。
“这么快？”程老师惊讶道。
“也对，下学期你就大三了。”
“真快啊！”程老师颇为感慨地说道。
“不错，老师相信你一定能找到一份好工作。”
“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
从程老师家离开后，天已经擦黑了。
又蹭了顿饭，向南现在的心情极其愉悦。
回到家后，向南又摸了几下黄芪，这才安心地往屋里走去。
他准备这几天再上山跑几趟，再挣个千八的，到时候手里也宽裕点。
沪城的房租太贵了，要想顺利实习，这是他必须解决的问题。
自从放假回来，除了下雨之外，他几乎天天都往山上跑。
最少也能挣个一两百块钱，多了则是五百往上。
虽然不固定，但怎么说都比在当地打工强，不用受那老板的气。
早些年他确实没考虑过自己去跑山，而是选择去城里打工。
但是那些个老板太傻叉，总是对他逼逼叨什么“大学生也没什么用，不还是我给你开工资吗？”
仿佛多嘲讽他几句，就能让他多开心似的。
最开始向南为了钱还忍着，但后来跟着村里的人跑了一趟山后，立即就辞职了。
虽然辛苦点，但起码不用受别人的气，挣钱挣得腰杆子直。
最开始的时候，村里那个经常跑山的郭叔还不太想带向南去，怕他一时兴起，耽误他干活。
但带了向南去之后，郭叔发现这小伙子比他想象的能吃苦多了，而且一点不差事，不仅给他点油钱，出货多的时候还不忘给他带包好烟，自然他也就乐意带上向南了。
带了他一年后，郭叔一家搬走了，向南也就直接把摩托车买下来了，花了一千块钱，也算是个“友情价”。
这一年里，郭叔不仅教会了向南找药，还教会了向南骑摩托车。
自此以后，向南就自己跑山了。
有个熟悉的伙计陪伴，倒也不算孤单。
这一跑，就是三四年。
第二天，向南起个大早。
把药收起来后，烙了几个玉米饼子，灌上一壶水，骑着车就往山上去了。
只是他刚没跑多远，隔壁也响起了摩托车声。
“老王，你又跟着向南去啊？”王富智的媳妇还有些没睡醒地靠着门问道。
“嗯呢，昨晚的馒头我装走了，一会儿你给儿子煮点粥吧。”
说完，王富智直接就开车走了，怕撵不上向南。
看着消失的车影，女人打了个哈欠，往屋里走去。
她瞥了眼熟睡的儿子，转身往厨房走去，只是嘴里还不住地嘟囔道：“一大把岁数了，天天跟着人家小孩屁股后面捡药，真不白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