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彻飘零半生
苟不仁的眼神此刻已经完全消除了对江彻的恐惧,就像是他们此时完全平等相待,但这只是因为他心怀死志。
只要江彻稍稍威胁,就能立刻让他继续卑微起来。
不过,江彻还是给他保留了这份最后的体面。
他说的没有错,江彻的确能够对付杨宪,甚至都不需要他自己出手,但问题是,杨宪是八品县丞,朝廷命官。
废掉可以,杀却会惹麻烦。
若是追究其家眷,更是会引起不小的波澜。
这个时候,如果江彻想让其家破人亡,就需要一个人来当替罪羊。
苟不仁也正是察觉到了江彻的心思,方才提出了这么一个建议。
反正左右都是要死的,如果自己的死能够换回老娘一条命,他愿意成为江彻手中的那把刀。
江彻身子向后微微倾斜,露出一抹笑意:
“你是知道的,江某向来心太软,最看不得的就是母子情深这种戏码,既然你有这样的想法,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谢谢。”
苟不仁直视着江彻,面露感激,紧绷的心神此刻也终于放松了一些。
他如今身无长物,在赵明成与江彻达成利益结盟后,唯一的后台也彻底没有了作用,其实根本就没有资格跟江彻在这儿谈交易。
若是江彻不理会他,他没有一点办法。
“这句谢谢我应下了,下去吧。”
江彻摆摆手。
苟不仁朝着他躬身下拜,抱拳一礼,随后毅然决然的离开了西城武营,背影萧索,步伐决绝。
是夜。
原阳谷县南城统领苟不仁,屠杀县丞杨宪满门,老弱妇孺一个不留,举火焚烧,将整个院子烧成灰烬,而他也泯灭于火势之中。
临终之前,曾有人听到过一声怒斥:
“杨宪,伱草菅人命,罪大恶极,今日苟不仁替天行道,灭汝满门!”
杨宪之死在阳谷县掀起的波澜不小,毕竟,真要是论官位品阶来算,其权势,只在县令县尉之下,尤其动手的还是同为官员的苟不仁。
许多人议论纷纷,猜测不停。
但却没有几人怀疑到江彻的身上。
因为许多人早已知晓江彻与苟不仁之间的血仇,早已势同水火,不可能勾结在一起,又怎么可能是他所指使的
再者,如今江彻正是如日中天,威势正盛之际,也没有谁敢有胆子往其身上泼脏水。
江彻连县令都丝毫不给面子,他们又算老几
唯一隐隐猜到真相的,是县令赵明成。
毕竟,之前江彻刚刚告诉他,要整治杨宪和苟不仁,但还不等他动手,二人便死于内讧之中,岂能不让人怀疑
可他权衡过后,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晓。
既然江彻自己动了手,那他处理善后即可。
是以,原本如此之大案,是能够惊动府衙,掀起一番波澜的,可在他的春秋笔法之下,尽可能的将事情压到了最小。
连苦主都没了,谁闲着无事去主持公道
而就在此事正在阳谷县发酵之际,江彻则是带着数万两白银,赶到了风字营,准备去见齐桓,将答应的银子交付给他。
苟不仁和杨宪对他现如今而言,只是一个小插曲而已。
他要向前看,要向齐家靠拢。
“我正准备派人去邀你,没想到你自己反倒是上了门。”齐桓接到通报后,便亲自来到风字营门口相迎,给足了礼遇。
一见江彻,表现的很是亲近。
诚然,这其中有不少银子的功劳,但他也的确是看好江彻的发展,不然,也不会将他引荐给父亲,帮他铺路。
毕竟他父亲可不是什么见财眼开之辈,不入他眼中的人,即便是有他引荐也不可能见到其父。
“这些东西拿着烫手,得尽早交到你手上啊。”
江彻笑吟吟道。
“哈哈哈既然烫手,那正好归我。”
齐桓哈哈一笑,邀请江彻进帐一叙,闲谈几句后,江彻便将前几日发生的事情简略的说了一遍,包括剿灭卧虎山匪寇,以及大闹县衙之事。
“卧虎山一伙贼寇,盘踞十余年,官府屡次动兵围剿都不利,没想到,终究还是栽在了你的手上。”齐桓忍不住感叹道。
作为风字营校尉,他的职责就是镇守阳谷县和青江县平安,自然也了解过卧虎山的一些情况,知道有三位通脉境的寨主。
甚至还有几十马军为羽翼,常人绝对是难以对付的。
“江某也算是侥幸捡了便宜,卧虎山的那几个寨主为了争夺宝物,一个接一个的下山,之后逐渐死在了阳谷县。
高手早已经消失殆尽,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那赵明成是怎么回事他为何百般阻挠莫非其跟卧虎山有什么勾结不成”齐桓出身世家,迅速便想到了这一层。
江彻含笑不语,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若是拿到此人的罪证,千万不要急着上禀,最好收为己用,一县县令的职权还是非常大的。”齐桓提点道。
为民请命,刚正不阿的官员并非没有,只是太过凤毛麟角,在齐桓看来,最符合江彻利益的,还是暗自掌控。
“齐兄与我想到一起了。”
江彻倒也没有隐瞒太多,将暗中掌控赵明成一事,透露给了齐桓。
诚然,即便是江彻能够掌控阳谷县,也还是无法跟齐家比较,可至少也算是有了那么一点资本,当然不可能藏着掖着。
要想被人利用,首先,就需要有被人利用的价值。
“够狠、够黑、看来等我从边关回来之后,你可能就会让我刮目相看了。”齐桓会心一笑。
“齐兄准备何时离开”
“就在这几日内了,父亲已经将关系疏通好了,即将启程前往主支本家突破,届时我可就是先天层次的武者了。
你我之间的差距又拉开了。”
齐桓淡淡一笑。
“主支本家”
江彻眉头一挑,他只知道齐家是本地豪族,没想到关系竟然如此之深,竟然只是个分支。
齐桓微微颔首: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我齐家主支,位于其他州府,尤其在西南一方,颇有些势力和名声,至于我父亲,其实几十年前,也只不过是一无名之辈罢了。
后来在边关立下功勋,一路升官,最终在越州泰安府扎根,本家那边有专门记录繁衍传承之人,见我家有些能力。
便将我家列入了分支之一,关系不远不近,互相利用而已罢了。”
江彻能理解齐桓的意思。
微末之时的齐三甲,是没资格靠拢齐家的,等他有了权势之后,才有了让齐家主支正视的资格,一个视为羽翼,一个视为靠山背景。
的确是互相利用。
而齐桓这么一说,更是加重了江彻向齐家靠拢的心思,随即犹豫片刻,便将现如今的困境向他诉说了一遍。说赵明成之前已经将其大闹县衙之事,上禀了府衙,请教他接下来该怎么做。
齐桓则是露出一抹‘早知如此’的笑意,道:
“我准备将你邀来,也是为了此事。”
“难不成此事你也知晓了”
“可不止是我,连我父亲都已经知道了,昨晚还专门召我过去问话,说知府大人向他传了信儿,意思就是问一问你跟我齐家是什么关系。
若不是有这一层关系,府衙那边的惩治,恐怕已经落在你身上了。”
齐桓沉声道。
九品统领顶撞上官,气晕县令,带兵冲击县衙,私自借兵,这些罪名,若是放在随便一个人的身上,早就被罢官革职了。
也就是齐家根深蒂固,齐都尉掌控兵马实权,府衙才不会妄动。
“那齐都尉是怎么说的”
江彻很关心这个问题。
自从朱旭口中得知了泰安府的真正势力格局之后,江彻就明白一件事,他想要凑齐日后先天境界的祭品,跟几大势力开战是早晚的事情。
而若是没有人在背后撑腰,他的处境便会非常危险。
甚至可能会推迟接下来的修行计划。
“我在我爹面前帮你说了不少好话,对你印象还算不错,准备见你一次,若是表现的好,估摸着应该能进入我爹的眼。”
“江某对齐都尉,也是久仰大名,心中甚敬啊。”
“既如此,那我现在带你去见他”
“走!”
齐桓带路,二人一人一骑,急速赶路之下,只用了短短两个时辰,便从风字营,赶到了位于泰安府城附近的武备军营。
这里,便是泰安府各营,整个军方的中枢。
也坐镇着泰安府两大巨头之一的齐都尉。
这是真正的巨头人物,随口一言,便能让人改变命运。
齐桓的身份武备营内不说人尽皆知,可守门的统领是认得的,不仅不检查腰牌等物,还朝着他躬身行礼。
江彻也被迅速带到了军营内的中军大帐。
等通传过后,二人被召见进去。
齐桓抱拳一礼:
“参见父亲。”
江彻也随之抱拳躬身:
“阳谷县西城统领江彻,参见都尉大人!”
案台上,齐都尉抬起头,目不经心的扫量了二人一眼,但忽然间却是眼神一凝,一股强大的压力落在了江彻和齐桓身上,让齐桓心中一惊,忍不住后退一步。
而江彻却是顶住了对方的压力。
“爹,你这是做什么”
齐桓面露惊骇之色,万万不曾想到他爹会突然如此,连忙看向江彻,却见江彻神色未变,方才松了一口气。
而江彻之所以神色不变,也是因为齐都尉并未显露出敌意,只是试探他而已。
“以后在军营里,要称官职。”
齐三甲沉声道。
“是。”
齐桓张了张嘴,还是将话给咽了下去,点了点头。
“桓儿说你是通脉修为,没想到一见面,你就给了我一个惊喜,竟然突破了先天之境,怪不得你的胆子那么大,原来是有些依仗。”
齐三甲修为高绝,远超江彻。
第一眼见到他,便感受到了他周身的元气波动,根本不可能是通脉境界的武者,随即出手确认,果然如此。
先天!
齐桓瞪大了眼睛,转向江彻。
这小子什么时候先天了
他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之前还炫耀自己即将突破,现在看来着实有些卖弄之嫌。
江彻朝齐桓笑了笑,随后开口道:
“属下前些时日,侥幸得到了一道先天灵气,方才得以突破,并非刻意隐瞒,大人恕罪。”
“你是县衙管辖,称不上我的属下,先坐吧。”
齐都尉脸上难得的露出了笑意。
如果江彻只是通脉巅峰,他观察过后如果没有问题,也会将其收入麾下,但态度绝对不可能这么好,毕竟,他手底下的通脉武者,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实在算不得什么。
可先天境就不一样了,这样的修为即便是放在整个泰安府,都能称得上一流,他手下的先天武者也是屈指可数。
若再加上江彻的年纪去看,那可就真的是资质绝顶了。
这样的人才,绝对不容错过。
每一位先天,都是难得的宝贵战力。
“多谢都尉大人。”
江彻依言而坐,居于齐三甲下首。
在齐三甲关注江彻之际,其实江彻也在观察对方,只可惜,在他的感知中,齐三甲仿若剑刃藏于鞘,可锋芒之气又隐隐透出。
又似一座山,山势陡峭,尊荣加深。
同时,还如同一片海,看似风平浪静,但若一旦风起云动,必将是巨浪滔天,惊涛拍案。
其实力,绝对远远超过他。
不愧为一府都尉,五品正职。
“桓儿向我举荐你,现今一看果然是一表人才,锋芒毕露,但却同时又如山岳般沉稳,这等年纪有如此之势,未来不可限量。
留在县衙太过屈才了,府衙那边或许会因为你的修为实力而看重你,但你毕竟势单力薄,难免为人所利用。
加之你行事张狂,难有前途。
可愿入我麾下听用”
齐三甲轻抚长须,神情和煦的看向江彻问道。
江彻原以为齐三甲会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的,现在来看,先天修为的确是一个巨大的筹码,值得对方拉拢,而这不正是他所求吗
随即起身,朝其抱拳一礼:
“彻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