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海的海上生活就此开始。
看在他还是个孩子，赵阔派给他的工作都挺轻松的，比如说刷地。
闷闷地拿着刷子，慕容海有一下没一下地刷洗甲板上的陈年污垢，刷得无聊了，干脆用刷子在地板上写起字来。
“赵…阔…是…混…蛋…”
听到自己写下的字被人逐一念出来，慕容海浑身一颤，巍巍地转过头，是一位船上的水手，他记得这人好像叫罗军。
罗军抱胸站在他身后，常年在太阳下活动的他有张黝黑的脸，让他看起来比其他人成熟一些，实际上他才比慕容海大三四岁。
“赵先生好心让你上船，你就是这样回馈他的？”
罗军的声音不大，但目光深沉，慕容海被他盯得背后直冒冷汗，见他貌似要转身去向赵阔告状，慕容海立刻抛开刷子就去揪住他的裤子下摆。
“我错了，求你不要去跟赵大哥说！”
罗军伸手要把自己的裤摆拉回来，“放手！”
“不放，”慕容海拽得紧：“除非你不去跟赵大哥说！”
罗军哪管他这么多，不顾慕容海还紧紧拉着他的裤角，硬是要往前走。
嘶——
慕容海瞠大眼看着手里的残布，和面前光裸的大腿，第一个想法是…原来罗军没晒太阳的皮肤这么白。
“我不是故意的！”他立刻把手里的布递给罗军。
“你…你…”
罗军一双眼瞪得像牛铃那般大，红潮一路从耳根蔓延到他深褐色的脸颊，船上的其他人听到这边的骚动，纷纷围过来，指着他高声嘲笑。
罗军脸色遽然刷白，一把夺过慕容海手里的碎布，转身奔往船舱。
慕容海怔怔地望着罗军狼狈的背影，船上其余水手涌上来笑嘻嘻地拍着他的肩，他还是完全笑不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
赵阔的声音从众人前方传来，大家一见他淡漠的神情，纷纷摸着鼻子呈鸟兽散，只余赵阔和呆坐在甲板上的慕容海。
瞥一眼扔在旁的刷子，赵阔淡淡地道：“阿海，把这边收拾完后到我厢房里来。”
说完不等慕容海回应，他已经转身离开。
慕容海从地上爬起来，拾起刷子看看地上还未干去的水渍，攥在握把上的手紧了又紧。
赵大哥不会就此把他赶下船吧？
亏他还信誓旦旦和赵阔打过包票，绝对不在船上惹事，结果现在…
慕容海收拾好甲板上的清洁用具，拉拢着脸站在赵阔的厢门前。
深深吸口气，他正要抬手开门，门却咿呀一声自己开了。
走出来的是这船的航海士，年纪与赵阔相仿，他见慕容海缩着臂膀站在门外，扬了扬眉，轻轻拍了下他的肩后就跨步离开了。
这下虽拍得轻，却也把慕容海的心拍落海底。
难道…
“杵在外面做什么？进来。”
厢内传来赵阔的嗓音，慕容海双肩一颤，怯怯地低着头走进去。
赵阔仍旧是一袭米白长衫，负手站在桌案前，湛蓝的眸子直盯着慕容海。
有股低气压蔓延在两人之间，只听到前方的人叹了口气，慕容海立刻抬头恳求道：“赵大哥！我一定会乖乖的不再惹事，你不要赶我下船！”
见赵阔还是没反应，他几乎要跪下来了，可双膝还没磕到地板，一只大手就先一步把他拉起身。
“白河都和我说了，你待会儿就去和罗军道歉吧。”
赵阔皱眉，“都是大男孩了，别动不动就跪下。”
慕容海惊讶仰首，“你不赶我下船？”
“你希望我赶你下船的话…”
“当然不是！”
看慕容海笑得嘴角都快裂到太阳穴了，赵阔轻咳了一下，正色道：“好好去跟罗军道歉，听到没？”
慕容海见对方眸中没有半点嬉闹，敛起笑容、乖巧地点了点头。
“还有这个，拿去抄两百遍。”
赵阔转身拿起桌上的一叠纸，慕容海隐约看见最上头的那页上写着——道德经。
“啊？”
“不赶你下船，但没说不罚你。”赵阔把那叠厚厚的纸塞到他怀里，“晚上就寝前交给我。”
“不是吧!?这么多遍我哪抄得完！”
距离天黑只剩四个时辰啊！
“两百五十遍。”
“赵大哥，你饶了我吧！”
“三百遍。”
“…”
“三百五…”
这次话音还没落，慕容海已经抱着那叠纸跑到门边，准备冲回去抄经。
“记得去向罗军道歉。”见慕容海被门槛绊得一个趔趄，赵阔嘴角轻勾，“还有三百遍的道德经。”
慕容海臭着脸、捧着一叠厚厚的纸回到通铺舱。
因为船员众多，只有像船长、赵阔和航海士白河那样在船上有地位的人才有资格独自拥有一间房。
进到通铺舱，慕容海就看见角落缩着一团不明物。
舱内灯光昏暗，远远看起来有些吓人，尤其那物又发出阵阵啜泣，更增添了一分诡异。
想起前晚大伙儿围在一起讲的鬼故事，谅慕容海胆大心粗，现在也有些惧怕。
他正想着要不要去找绑桅绳的张姓大哥来陪他，殊不知角落里的那团黑影忽然转过身来，吓得慕容海差点尖叫。
“你在这干嘛？”
定睛一看，原来是罗军。
只见他双眼红肿，整个人和鬼差不多恐怖。
慕容海腾出一只手轻拍胸口，“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啊！”
罗军冷哼一声不理他，慕容海想起刚刚的哭声，挑起眉道：“你刚刚在哭吗？”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哭了!? ”
两只眼都看见了…
慕容海没直接把这话说出来，看罗军眼底燃着熊熊怒火，他微微低下头，诚心真挚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扒了你的裤子。”
没想到慕容海会突然道歉，罗军傻了傻，随后立即别开头。
“我不接受！”罗军恶狠狠地说：“都是你，害我成为全船的笑柄！”
慕容海扬扬手里的纸，“我也被赵大哥罚抄道德经三百遍，咱们这样算扯平了吧。”
“哪里扯平了!?”
罗军跳起来，怒气冲冲地指着慕容海那叠纸：“你抄完就没事了，我可是要被人笑一辈子，往后哪还有脸见人啊！”
慕容海歪头想想，觉得他说的也不完全没道理。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才肯原谅我？”
如果罗军不原谅自己，自己就会给赵大哥添麻烦。
慕容海不想给赵阔制造麻烦，更不想再听到赵阔因为他叹气了。
被他这么一问，罗军愣了愣，他想不出要让慕容海做什么才能平息他的怒火和羞愤。
忽然有道灵光划过慕容海脑中，他把手里的纸放在通铺上，转身就往外走。
“喂，你去哪？”
身后传来罗军的问话，慕容海侧过头，道：“两个人丢脸总比一个人好。”
语毕，慕容海立刻走出通铺舱。
罗军一时不理解慕容海话中的意思，倏地外头爆发出冲天的惊呼声和大笑，他才赶紧拔腿奔出船舱——
只见慕容海裤带已解，光着屁股站在甲板中央，朝他笑得真诚。
“这样…可以原谅我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