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戎的书案上,摆着一个沙漏。
而此时的房间里,安静的似乎能听见沙漏的声音。
徐容容趴在小榻上,她用双臂遮住面颊,只有那通红的耳尖能透露出她此时的心态。
穆戎的指腹微微带着力道,一下一下摁在她酸麻的腰腹和腿上。
他摁得闲适,而她却感觉度日如年。
刚有缓解后,她便挣扎着坐了起来。
果不其然,白净的面颊和修长的天鹅颈,此刻都红得像虾子一样。
穆戎有些难耐的摩挲指腹,笑道:“容容怎得还如此害羞。”
明明他们还做过其他更亲密的事情。
比如亲吻,比如拥睡……
徐容容抬头瞪了他一眼,只是那眸中的恼意毫无杀伤力:“你下次再这样,我就不管了!”
说完,像使性子一般甩手而去。
书房的门被重重的关上。
穆戎看着门缝处透过来的柔光,嘴角不自觉的带起笑。
过去他每次调息之后,寒毒虽然不似发作时那么厉害,但依然隐隐绰绰的撕扯着他的心肺。
可今日,胸口处尽是一片暖阳。
原来,她才是自己最好的解药。
……
徐容容并没有真的不管他。
她离开书房便去了医馆,今日舒庆没有坐诊。
他的名声在京城传开之后,便又有几
个医者慕名而来,想要拜他为师。
洛尘悄悄打探完这几人的底细,而舒庆也发现其中三人资质不错,又年轻肯学便留了下来。
来此之前,他们也是当地小有名声的医者,因此寻常的病人问诊于他们而言不在话下。
加上这三人,再加上医馆扩张时吞并的几个药铺郎中,目前已经有七位医者了。
如今医馆里常见的病人,舒庆全部交给了他们。
而他自己,这些日子便一直泡在后院里,专攻寒冰封穴之毒。
徐容容过来时,他正坐在院子里。
面容衰败,一脸疲惫,石桌上的茶碗早已冷透。
但让徐容容震惊的是,舒庆的手里竟然拿着一个烟袋……
她的心头涌上一抹不安。
果然,舒庆见她过来,竟然眼眶有些发红。
“昨夜,又死了一个……”
他用手捶了捶自己的头:“还剩三个了。”
徐容容知道他的意思,远远的向着藏着南疆死囚的那个院落看去,不发一言。
舒庆站起身,抬手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一把。
然后把烟杆随意往腰间一插。
像个农夫那般,低垂着头向小院走去。
但走着走着,他感觉身旁多了一个人。
“县主怎么过来了?”他有些诧异。
“从今天开始,我和舒
先生一起研制解毒之法。”
“可……县主并无从医经验。”
“医理角度全仰仗舒先生,我只从药理下手。万事万物皆有他的解法,我不信找不出来!”
看着徐容容笃定的样子,舒庆的心里涌上一抹情绪。
他分不清是激荡,还是苦涩……
一切真的都有解法吗?
他活了这么多年,早已不敢确定。
徐容容在医馆呆了整日,舒庆为那些死囚施针压制毒性时,她就在一旁看着,记录着每一个人的变化。
舒庆调配的为穆戎压制毒性的药丸,她也要了过来。
在手指上碾出些药沫,轻轻一嗅就变了脸色。
“这药,他用了多久?”她扭头看向舒庆。
他没有发现县主竟然如此敏锐,知道隐瞒不下去了,只得带着苦笑如实相告:“已经用完了两瓶。”
“怎么会这么快?!”她皱起眉,“此药解法霸道,短暂压制寒毒症状后,会让下一次毒发愈加痛苦啊。”
舒庆笑笑:“侯爷不想让县主发现他身中剧毒,但因为你们已经成亲,若总是躲避不见定然会让县主起疑……因而他先前每次与县主相处前,他都会用此药拼命压制,状若常人……若不是我严令禁止他再乱吃药,恐怕此时他早已支撑不住
了。”
徐容容白了脸色。
她终于找到了嫁入侯府后,他对自己忽冷忽热的根源了。
此时的她,虽然没有中毒,但心口处却还是慢慢溢出一抹寒意,揪得她心扉痛楚难当。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小院,如何离开医馆的。
她也不知自己留给舒庆的背影是多么萧瑟。
她浑浑噩噩的回到了侯府,药丸被掌心捂化,褐色的药迹染了整手。
回到星辉堂,穆戎已经不在。
门帘轻轻晃动,她似乎又看到他站在门口,在她不许洛书给白玉和白绒喂太多食物时,他眼里涌现出来的惊喜。
当时她的满心疑惑,此刻终于有了答案。
她曾记得成亲后不久,穆艾曾追问文摇,为什么她不曾给侯爷送来的两只白兔起名。
听说穆戎还曾因此落寞了许久。
当时文摇只是当作闲话讲给她听,而她也没放在心上。
此时想来……他应是觉得他送的东西,她都没有长留在身边的打算吧?
就好像他本人一样。
她突然明白了他的心意,也突然让她觉得他突出其来的惊喜,如此的……卑微。
他还了她的命,却不敢告诉任何人。
他怕她知道,便忍着数倍的痛苦在她的面前佯装无事人。
而她……不过是将他
送来的白兔冠了名字,就令他那般喜悦。
她是否对他太过无情了呢?
前世的痛还在,这一世,他却正在打开她的心房。
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因为一切都没有答案。
窗外的光逐渐暗了下来,徐容容捧着灯烛去了藏书的地方。
这里原是荣阳长公主的书库。
里面的珍品藏书,曾被穆戎搬出来做为年礼送给了她。
而她嫁入王府时,又全部带了回来,重新摆在了原来的地方。
一格一格书架摸索过去。
这些有些书籍前世她已经翻得滚瓜烂熟了,但那其中都没提到过寒毒的解法。
她走向最深的地方,那里的旧书孤本,有许多字迹已不清晰,有些书页已然不全。
那是她过去从未碰触过的珍藏,如今被她捧在了掌心。
……
穆戎回府时已是深夜,房间里还燃着一盏小灯。
他撩起帘子进了内室,徐容容不在床上,而是倚在灯下睡着了。
她的手中攥着一卷书。
这种场景并非穆戎第一次见到了,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准备将书拿走,把她抱回床上。
但这一次,她的手却将书攥得极紧。
他疑惑的凑了过去,借着烛光,模糊看着书上的依稀可辨的字迹:毒……解……
他的心头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