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鼎盛之间,帝后重新入席。
除夕守岁是大周家家户户的传统,即便是宫中也不例外。
与他们一同归来的,还有一个绝色少女。
在众人惊讶间,七公主脆生生的喊道:“这不是灵溪郡主吗?”
果然,按照大周贵女装扮重新梳妆的灵溪郡主,与方才满是异域风情的舞女相比,简直换了一个人。
皇帝坐定后,说道:“灵溪方才彩衣娱亲,虽说胡闹了些,但孝心可鉴,只是你毕竟是郡主之身,今后再不可如此胡闹了。”
灵溪郡主连忙应是。
“如今的北疆与我大周虽为臣属,但更像兄弟,灵溪是北疆王的女儿,亦是朕的侄女,朕方才与皇后商定,将灵溪郡主的及笄礼定在三月十五,由皇后亲自主持。介时,还请诸位宗室长辈一同前来观礼啊。”
皇帝当众宣布,足以让众人明白,帝后对灵溪郡主非同一般。
宗室诸人无有不应。
徐容容只得跟着一同起身。
皇帝见状,便不再多言。
“来人,为郡主布席。”皇后吩咐道。
方才皇帝亲口认下了灵溪郡主的侄女身份,因此宫人便将她的坐席摆在了穆戎的右侧,仅挨着七公主的坐席。
“等一下。”灵溪开口。
“怎么了?”皇后笑着问道。
“灵溪多谢陛下和娘娘厚爱。”她说完,先是行了一个蹲礼,接着继续道,“然而灵溪不过是郡主身份,怎敢坐在威远侯穆大将军的上首?不管是爵位还是品级都有违大周
礼法?更况且……侯爷武艺卓绝,令灵溪心生羡慕,更加不敢造次。还请皇后娘娘将灵溪的坐席安排在侯爷下首吧。”
她的声音清脆有力,殿中每个角落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闻言一惊:
若是按她所说,她岂不是要坐在威远侯和平安县主之间?
未婚夫妻之间,又夹着一个女子,这样……怎么看都不合适吧?
皇后亦是有些惊讶,但她毕竟是皇后,只一愣后便笑着说:“论礼而言,的确如你所说。但你有所不知,威远侯和平安县主乃是陛下钦赐的婚约,因此家宴才会将他二人的坐席安排在一起,你如今若坐在两人中间,岂不尴尬?”
几位宗室长辈亦笑了起来:“灵溪初来乍到,不知者不怪。”
虽有人出言解围,但灵溪郡主依然昂首坚持:“灵溪虽然出生北疆,但也知道依大周礼法,男女之间若未成婚,便依然算做是两姓之人,不可混为一谈。眼下既然威远侯与平安县主尚未成婚,今日又是家宴,若是灵溪按照品级,坐在二人中间,似乎并无不妥。至于娘娘担心的尴尬,灵溪认为,侯爷乃军中之人,县主更是知礼守礼,大家都是不拘小节的人,自然不会为了这些事情别扭。”
见她初来大周便如此强硬,又巧言善辩,挑不出毛病。
皇后心中亦觉得有些烦闷,只是脸上笑容不变,她侧目看了皇帝一眼,而后者则笑意盈盈的喝了一口茶。
皇后又看了一眼坐在
下面的徐容容,见她目光坦然,好像真的毫不在意,于是便不准备再坚持。
徐容容对上皇后的眼神,便知道对方心中主意已定。
她知道自己的县主身份是因为在猎宫救了穆戎,才受到陛下册封的。
宗室之中无人将她这个六品官的女儿放在眼里,而那灵溪郡主,不仅在襁褓之中就被陛下册封,父亲更是雄踞一方的北疆王。
皇后在两难间,选择放弃自己,她亦能理解。
灵溪的坐席不管在左在右都紧挨着穆戎,但她如今坚持坐在穆戎下首,不过就是为了压制自己而已。
若让她当众接受如此羞辱,亦是万万不可能的。
她冷笑一声,刚要起身。
手便被穆戎握住,徐容容错愕。
穆戎笑着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接着便不徐不急的看了灵溪郡主一眼:
“郡主方才也说自己是出生北疆,因而对我大周之礼只知皮毛,倒也并不奇怪。”
“你只是两姓之礼中订婚与成亲的区别,但却不知道我大周重诺,我当日曾亲口许平安以正妻之位,又得陛下和皇后亲自赐婚,从那一刻起,我便与平安同为一体,否则的话,便是今日的坐席也不会如此安排。”
“但若郡主坚持要按品级来排坐席,又坚持不愿在我上首,那还有劳礼官大人,将郡主坐席安排在平安县主下首。”
负责记录家宴的礼官突然被点了名,他自任职以来第一次被人重视,一时有些心惊。
他惶恐的抬头
看了眼上座的帝后。
皇帝依然是方才的那副表情,今日他只是家长,小辈们的玩闹只要不太过火,他都并不准备插手。
而皇后,倒是被穆戎的话提醒,她笑着说道:“本宫一向在后宫当家作主惯了,竟忘记此事应由礼官操持,如今正好……坐席安置之事,就由你来定夺吧。”
被临时甩锅的礼官:“……”
他略略整理了一下思绪,朗朗说道:“侯爷所言有理,平安县主乃是侯爷未婚正妻,依礼正应同座。灵溪郡主并非坐在平安县主下首,而是坐在威远侯妻席之下,并不为错。”
在大周的地盘上,是听陛下亲外甥、一品军侯的话,还是听这个不知道能呆多久的异族郡主的话,这点数他心里还是有的。
灵溪郡主闻言,俏脸瞬间涨得通红。
方才在后面梳妆时,她已经打探过,威远侯先前与平安县主并无交集,求婚一事乃是突然为之,她自认在应对男子之事上颇有心得:能让一个男子突然求亲,无非是女色二字。
而她的容色,亦不逊于那个平安县主吧。
更何况,那个女子只是一个六品朝议郎之女,平安县主的册封亦是皇帝为了答谢而赐,怎么能与自己相比!
再加上,方才皇帝当众认下自己这个侄女,她便想狠狠的羞辱平安一下,以报方才她对自己无礼之仇。
谁曾想……竟被当众打脸!
只可恨那穆戎竟如此护短。
但眼下败局已定,她若过多纠缠,便显得
自己小气了。
于是笑道:“如此,便有劳了。”
待坐席摆好之后,她便坦然的坐在徐容容下首。
穆浅音见状,冷哼道:“瞎折腾什么呀,原本大家都高高兴兴的,偏偏要来搅个局!搅就搅了吧?但这么快就败下阵来,你说她图什么!”
三皇子笑道:“她如今刚来,不过是在试探罢了,自然不会闹出太大动静的。只是她三番两次冲着戎哥儿和平安去……只怕心里有别的算计呢。”
“她敢!”穆浅音柳眉倒竖。
她方才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徐容容点头的,可别半路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又淡了那对小夫妻的情分。
灵溪刚刚坐定,便斟了一杯酒,面向徐容容:“灵溪不懂事,之前多有冒犯,还请平安不要跟我一般见识,灵溪以此酒向平安赔罪。”
说完,她仰头干完。
豪爽的样子,让徐容容一时间竟想到了林皎月。
只是林皎月的爽朗,往往会伴随着一丝破碎的美,让人欲罢不能。
而眼前的女子,若不是她方才屡屡针对自己,此时看起来则更显大气一些。
灵溪喝完杯中酒,便笑着看向徐容容。
这是……让她也喝一杯的意思?徐容容皱眉。
她正待拒绝。
身旁的男子已经率先开口:“喝酒伤身,本侯不许平安多饮,郡主若是喜欢的话,那便自己多喝几杯吧。”
说完,他招手命宫女上前:“郡主喜欢宫中酒水,你再多取两瓶来。”
灵溪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