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女子豪放而大胆,是大周少见的。
众人兴味盎然也是情理之中。
今日又是宗室家宴,并无朝臣在场,皇帝也乐得让大家尽兴。
见此女子提议并无不妥,点了点头道:“既如此,便请这位姑娘舞上一剑为家宴助兴吧,为安全起见,你去取一根树枝来。”说话时,他看着姚公公。
舞女闻言,笑着谢恩。
其余舞女皆捧着赏银退到了一旁,将殿中大片的空地为她腾了出来。
殿中琴师退下,换上了乐鼓手。
皇帝见状,便知道这一切早在皇后的安排之中,于是笑道:“皇后妥帖,安排这场家宴真是辛苦你了,朕看今日的蜜瓜不错,再为皇后摆上一盘。”
皇后勾唇浅笑:“这都是臣妾应该做的。”
坐在下首的太子妃,见帝后如此恩爱,心中泛上一股酸意:满殿群芳无一人能得皇帝青眼,而自己身旁的男人,此刻还在饶有兴致的看着已经退到一旁的那些舞女们,她瘪了瘪嘴:“父皇母妃心意相通,又如此恩爱,真让儿臣羡慕的很。”
太子闻言,眉头轻挑:“这话听起来,好像孤待你不好似的?”
太子的声音不小,小半个正阳宫的人都听到了,众人都看向了太子妃。
而后者没想到在这样的场合,太子竟当众说破,不给自己留一丝情面,心中又急又恼,小脸涨的通红,
小声道:“臣妾不敢,只是方才见父皇待母后如此妥帖,想到他们数十年如一日的恩爱,臣妾心生敬佩,一时没忍住罢了。”
皇后温言道:“你也不必羡慕旁人,太子待你也是一样的,若他敢欺负你,本宫定会替你出气!”
“朕也不会饶了他。”皇帝帮腔道。
太子忙笑着求饶。
“多谢皇后娘娘。”太子妃亦是脸色微红。
众人便都笑着打趣了一番。
太子笑着应酬,目光自然也收了回来,不在那些舞女们身上逡巡。
很快,姚公公拿着一根粗细适中的树枝回来。
舞女来到殿中,摘去面纱露出真容,异域女子不光身材高大,眉眼亦十分大气。
鼓乐声起,她的目光变得英气十足。
此时她双手抱“剑”,先是向上座行了一礼,接着右手轻摆,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
徐容容赞叹道:“好美的女子啊,那一手真是太妙了。”
穆戎夹起被切成小块的水晶肘子,放在她面前的碟子中:“不过是花拳绣腿罢了,若喜欢,我教你便是。”
徐容容未答,因为她的目光已完全被殿中女子吸引过去了。
穆戎不悦的皱起眉头:从明日里,他要每日在穆宅练剑,让他的小姑娘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剑术高手。
但眼下……
他趁着身边人出神之际,从自己的坐席上挑了几样她爱吃的东西,
放入她的碟中。
收回筷子之际,一道凌厉的剑风扑面而来。
他抬手用筷子夹住了那近在咫尺的树枝,旋即一甩,舞女猝不及防,但身手敏捷的她还是快速稳住了身形,飞身立在阶前。
“这是何意?”不远处的三皇子皱起了眉头。
那舞女收起树枝,翩然一笑:“方才听这位大人说民女是花拳绣腿,民女心中不服!民女的师傅乃是北疆剑客,一生历战无数,他教授的剑术亦是从实战出发,从来不是花拳绣腿!民女虽不才,但亦不愿坏了他的名声,因此斗胆想与这位大人比试一下。”
众人:“……”
接着,殿中响起了太子爽朗的笑声:“你这小小舞女,心思大胆倒有些让人钦佩,但你可知眼前的人是谁?”
舞女眸色冷然:“不管是谁,民女都愿一试。”
太子笑眯了眼:“你若第一次来大周,又是女子,不认识他倒也并不奇怪。孤告诉你,你想比试的人乃是大周战无不胜的威远侯,领一品军侯之衔,亦是孤的表弟。你竟想与他比试?不出三招,他就能将你打哭!”
舞女闻言,先是一惊,继而坚持:“既然如此,那想必威远侯大人不会不敢应战吧。”
太子:“……”
这小小舞女,真的不是一般的倔啊。
但这倒激起了众人的兴致,一位宗室长辈笑着看向穆戎:“戎哥
儿,人家如此跟你叫板,你准备怎么办呢?”
穆戎此时已换上了一双干净的筷子,正将方才剥好的虾,夹到徐容容的碟子中。
徐容容:“……”
众人:“……”
徐容容侧目:“你……不准备解决下眼前的局面?”
穆戎笑道:“好。”
他放下筷子,看向方才问话的宗室长辈,正色道:“我从不与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动手,更何况,我此刻正忙,无暇他顾。”
忙?忙什么?忙着剥虾吗?
太子在一旁哈哈大笑。
北疆舞女闻言大怒。从入殿以来,她虽是舞女的身份,但却一直满身傲气。哪里能容得了被人如此看低,于是不等旁人再说,便手中树枝凌空一舞,带着呼啸而来。
“好俊的身手。”三皇子赞叹。
穆浅音冷眸一扫:“你什么立场!”
三皇子:“……”
舞女一击未中。
她心中怒意更甚,翻身跃起,轻盈的身姿恍的众人眼晕,不期然间,手中树枝朝着穆戎的面门劈来。
穆戎衣袖轻拂,再次将她挥退。
这一次,女子方向一转,直扑徐容容而来。
穆戎眸色微暗,在树枝即将划上徐容容面上的那一刻,用手中的筷子将树枝牢牢夹住。
舞女仿佛被定了身一般,维持着进攻的姿势一动不动。
穆戎冷笑一声,微微运劲,树枝寸寸碎裂。
失去了力道支撑的舞女
怆然跌倒。
“卑鄙!”穆浅音低喝。
这女子口口声声说要与穆戎比试,谁知竟然去打他身边人的主意,徐容容的装扮一眼便知是不懂武功之人,她怎能下手?真真是不讲武德!
皇后亦被这样的局面惊到了,她原本想由着此女为众人助兴,但谁知道她竟然去攻击徐容容。
虽然手中并非利剑,但此举亦是冒犯宗室威严,岂能姑息?
她皱眉道:“来人,将此女拉下去。”
一直树立两旁的禁军上前,欲将舞女拖下去。
“皇后娘娘恕罪!”呆立一旁的舞女急忙奔至殿中,“娘娘恕罪,陛下恕罪。”
她大周的官话中带着浓浓的异域口音:“郡主无意冒犯天家威严,还请陛下和娘娘恕罪!”
“郡主?”皇后皱眉。
“正是,陛下可还记得,您在十六年前亲封的灵溪郡主?当年陛下曾说,待郡主长成后,如若愿意,可来大周行及笄大,届时陛下将亲自为郡主主持仪式。”
皇帝愕然……
十六年前,前任威远侯浴血拿下了北疆数郡,逼得北疆王不得不俯首称臣。
当时为了安抚北疆王,也为了彰显大周和善,他的确曾册封北疆王刚刚出生的幼女为灵溪郡主,并许诺待她及笄时可以为她主持大礼。
但……那不过是安抚之言罢了。
北疆王都距京城万里之遥,她竟然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