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收拾完,夜色已经很深了。
今晚连月亮都没有。
阴沉沉,寒意森森。
村长家的条件有限,想要每个房间都摆一个炭盆是不可能的。
而经过了半天,马车中炭盆也早已冷却。
好在,洛肖氏有法子!她从炉灶中掏出正燃着的木柴,装进炭盆里,又在上面放着一个水壶,端进了楚河养伤的房间。
壶中的热水不停的翻滚,让整间屋子,多了一层热气。
“小心填着柴火,今晚应该不会灭了。”她又从厨房抱来一捆木柴,摆在炭盆旁边,叮嘱道:“窗子记得透些风,莫要中了炭气。”
徐容容点了点头:“多谢洛大姐。”
有洛肖氏这般细心,且会操持家务的人在身边,倒是让人更多了一层安心。
洛肖氏搓了搓手,知道自己再留下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带着洛玉琪去了另外一间屋子。
这间应是许久没人住了,屋子凌乱不堪。
靠墙一侧倒是有张大床,但上面堆满了杂物。
时间太晚了,来不及仔细收拾。
她只能先将床上的东西一一搬下来,挑选了两床还算干净的褥子铺在床上,再将自己和女儿披风垫在上面,草草的睡了。
母女俩抱成一团,又空出大半的床铺,留给徐容容主仆。
方才众人已经感觉到了这于家村的古怪,因此担当护卫职责的穆艾和穆陆便不敢掉以轻心。
他们将马车一前一后,停在村长家的房子前后,人坐在车架上,为屋中的人守夜。
村长家的房子一字排开,倒也方便他们守夜。
不管是谁,若想潜入这间房子,便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睡觉吧。”穆戎看着徐容容疲惫的脸色,有些心疼。
徐容容摇了摇头。
尽管累了一天,但她此刻并无半点困意。
全因她想起在猎宫时的事情。
那时穆戎胸口中箭,深夜便发起了高烧,即便有御医在一旁侍候,依旧折腾了许久。
而此处,缺医少药的,又是在陌生的他乡。
若是同样的情景在楚河身上重现,那定然是要她与舒庆全力救治的。
于是说道:“明日在马车中睡也不迟,倒是侯爷,明在还要赶路,您还是早早歇息吧。”
穆戎见状,心中腹诽:嫌我碍事是吗?我偏不走!
穆戎一动未动,而这间小小的屋子中,人的确是有些多了。
更何况,房中还有种
奇怪的氛围。
文摇早已习惯,此刻正坦然的用帕子为楚河擦拭额头渗出的汗水。
而舒庆,则不一样。
他留在此处哪儿哪儿都不舒服,于是拢了拢袖子:“既然你们都要呆着,那我走,半夜若是楚护卫有事,喊我便是!”
说完,他便去了堂屋。
条件简陋,但他亦是流浪过许久的人,眼前的境况倒难不住他。
只见他将两把长凳拼在一起,然后和衣侧身躺在上面。
隐隐听见隔壁房间中,洛肖氏哄女儿入睡哼唱的歌谣。
此处虽有些冷,但对他来说,却比方才在屋中舒坦的多。
再加上吴侬软语,轻轻柔柔的,竟让他也迷糊了起来。
舒庆走后不久,文摇也站起身来。
她从水壶中倒出两杯热水:“已经过了子时,想必外面十分寒冷,奴婢去给艾副将和陆护卫送点热水。”
送水是真,和舒庆一样离开这里亦是真。
徐容容没顾上这丫头的小心思,她点了点头,想着方才得来的消息,又嘱咐了一句:“记得戴上风帽。”
终于,屋中之人所剩无几。
方才因为缝合伤口,楚河的上衣尽褪。
后来考虑到换药方便,便只在他身上虚虚
的搭了一件中衣。
为防止着凉,中衣之上又盖了一件斗篷。
但对穆戎来说,他还是不满意。
他走了过来,将楚河身上的斗篷又向上提了提,将他裹得更严实了一些,恨不得将楚河整张脸都埋进去。
徐容容皱眉:“你别闷到了他!”
穆戎干咳两声:“他如今伤着呢,若是着凉便不好了。”
徐容容瞥了他一眼:“我看你是想把他闷死吧。”
穆戎:“……”
他手上有分寸着呢,怎么就能闷到他了?
见楚河的额头又出了汗,徐容容走到盆架前拧了块帕子。
但她刚一转过身来,便差点撞进穆戎怀中。
后者面色如常:“我来吧,我照顾他更方便些。”
徐容容抬头看他,眸色一闪,但还是将帕子递给了他。
穆戎不动声色地将帕子盖在楚河脸上,胡乱揉了几下。
很快,楚河的脸色微微泛红,相比方才的惨白,更多了些血色。
穆戎颇有些成就感:“楚护卫的脸色好看多了。”
徐容容忍俊不禁:“你这么揉,你也红。”
穆戎:”……“
二人说话间,冷不丁的听见一声低吟:“水。”
徐容容怔愣片刻。
而穆戎,则快速
看向楚河。
果然,躺在床上的伤者,此时正皱着眉头,口中念念有词。
徐容容大喜,她连忙从壶中倒出一碗热水。
但为着去年,壶中都是沸水,此时温度正滚烫着,难以入口。
她有些着急的团团转。
穆戎看在眼里,心中微微有些酸楚。
为着前世取了她性命的男子,她竟慌乱至此吗?
想起在猎宫之时,他身受重伤,施尽了苦肉计,都换不来她的青眼。
而此刻,面对楚河,她却恨不得事事亲为。
这样的落差,让他心中难以言喻。
他神色晦暗的从徐容容手中接过热水,又取过一个干净的茶碗,来回渡水。
很快,水温便降了下来。
他坐回到床边,一只手撑起楚河,另一只手将温水缓缓喂入他的口中。
许是渴了许久,楚河大口大口的喝水,偶有一缕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徐容容连忙用帕子为他擦拭干净。
她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在楚河身上,仿佛生怕别人再将他弄伤一般。
一切种种,皆落入穆戎的眼中。
他真的希望躺在这里的人是他自己。
但,若真的是他的话,她是否也会这般守在他的身旁,事事亲力亲为?